她这样对他说。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心里有哪里熨熨帖帖的。
这样想着,手机屏幕自动息屏,他看到漆黑的屏幕上映出他傻乎乎笑的不值钱模样。
诺尔特脸上的笑意收起来,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真糟糕,他太容易被哄好了。
……
舒识微回家后洗洗就睡觉了。
先小睡一会儿回个血。
定了20分钟的闹铃,听说这是午休最佳的时间长度。然而,距离闹钟还有5分钟才响起来时,她醒过来了。
在还是很困的状态下,她决定把时间延后,把闹钟又延长了20分钟,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继续午睡。
下午五点她才起床,慢吞吞起来做晚饭。
她打开自己的小冰箱瞅了一眼,里面可以用来做正经中餐的菜居然所剩无几。
想起剩饭盲盒的那一大袋面包还有剩,她决定忍一忍吃白人饭算了。
面包和冷冻蔬菜放进烤箱里烤一烤。
金枪鱼罐头,倒在碗里进微波炉叮半分钟,拿出来后挤上美乃滋。
每次吃金枪鱼罐头,她都有种在吃猫饭的错觉,用美乃滋拌一拌就更有做猫饭的即视感了。
这套组合拳胜在不用洗锅不用淘米,速度快味道不会差。
次日,由于食物储备告急,舒识微不得不去超市。
她有逛不同超市的习惯,因为每种超市所拥有的东西不太一样,所以逛超市也算是她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今天她要去的那家超市有零钱机,她整理了一下,把家里的硬币盒子放进书包里。
某地手机支付没有国内那么普及,很多地方都没有手机支付的选项,甚至连信用卡都不支持,只能用现金。懒得数硬币付钱的舒识微每年到头都能攒下一大盒子沉甸甸的硬币。
在零钱机器上,她把盒子里的硬币倒进去,“叮叮当当”的声音和屏幕上跳动的数字很解压。
超市内。
舒识微在货架之间寻找自己需要的物品。
这一排酒类附近有工作人员正在补货。她正要绕过去,却觉得那个穿着红黑色工作T恤的工作人员有点眼熟。
是温成原。
他身边是一台托盘车,车上堆着啤酒筐,里面有24瓶啤酒。
他微微弯下腰,双手抓着筐的两侧,从托盘车上提起一个啤酒筐,转身将啤酒筐垒到一边的地上,背肌隐约绷紧。
温成原也看到了她,他直起身来,视线和她短暂地交汇了几秒后,朝她轻轻点了下头,嘴角带出一个淡淡的笑。
他抬起右手握住左手小臂,沉默拘谨地转过身去继续工作。
原来他在这里兼职,怪不得上次说下班后坐的快铁会经过那一站。
舒识微没有打扰他,反正两个人也不是很熟。
谁知,等她采购结束走出超市后,她意外撞见了尴尬的一幕。
超市外的拐角,温成原面前是两个中国人,一个男生一个女生。
温成原穿着那件红黑色超市工作服有些显眼,他压了压棒球帽,声音是刻意压低的,对面前的两人道:
“我说了,谢谢你们的好意,但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我不想欠别人钱。”
“作为朋友帮你一下怎么了呢?你怎么这么倔?”女生反问。
男生也跟着道:“又不是施舍,你这是干脆要断掉所有朋友吗?”
温成原见他们语气不好,似有责备抱怨的意思,他心里本就不好受,此刻更加复杂。
他皱起眉:“你们在工作时间把我叫出来……”
他说到一半不说了。
他看到了路过的舒识微。
看她低下头快步走开的背影显然是在匆匆逃窜。
第10章
用还在工作时间这个借口让朋友先离开后,温成原有些疲惫地走进超市内。
下班后,他才有时间坐下来休息,脊背靠在墙上。
他头脑内刚才那一幕回溯。
温成原从来没有把家里的事告诉过朋友。
但贫穷就像秃头一样,是遮掩不住的。或许是他们注意到了他的一系列变化,或许是他们从爸妈的渠道那里打听到了他家的事,总之他们知道了。
他的脊背拱起来,身体往前倾,手搭在膝盖上,低着头看着自己指节,缓缓吐出一口气。
……但他为什么总是那么倒霉地在窘迫的时刻被人发现?还是被同一个人。
……
舒识微逃得飞快。
她走进地铁站,赶在地铁门关闭的最后一瞬间冲进地铁中。
她怎么每次都能遇到温成原的尴尬时刻?
地铁穿行着,扶手在微微摇晃着,乘客在外部漆黑的玻璃窗上映出影子。
安静下来,她才有点遗憾地想:刚才光顾着逃跑了,那附近应该有一家麦当劳,今天换掉了那么多硬币,她本来还想犒劳自己一顿穷鬼套餐的。
在某些美食荒漠,就连吃上麦当劳都是人生幸事,再不行就是土耳其Kebab,不过最近土耳其烤肉卷饼涨价了,还是麦当劳穷鬼套餐实惠一些。
那没办法了,回家自己做饭吧。
舒识微这次买了一些预制菜,冷冻柜里的海鲜饭,黄油鸡,有些冷冻炒饭甚至可以用微波炉做。要不是她的小冰箱冷冻层比较小,装不下那么多大神,她还想把冷冻区的披萨、蛋糕、冷冻水果,通通搬回来。
吃完饭后,在去洗碗之前,舒识微首先去厨房打了个游击探探虚实。
她手里没有拿任何碗筷,径直走向厨房。
如果厨房没有人,那么就是大好时刻,她会立刻拿着脏碗过来洗碗。
如果厨房有人,她也不想和其他人争着用一个水槽,装作若无其事地回来就好了。
舒识微推开厨房门。
厨房里有人,人还不少,一个印度哥一个印度姐,一个白人姐一个费鲁乔。除了费鲁乔以外,其他人多少手头都是在干活的,印度姐在煮咖喱,印度哥在等着他的微波炉叮完,白人姐在往金枪鱼里倒酸奶。
唯独费鲁乔坐在沙发上和他们闲聊,他似乎和谁都能接上话,一个人周旋三个人,他姿态闲散而慵懒,脸上是标志性的笑意。
看到舒识微进厨房,费鲁乔的目光转向她,雨露均沾地向她投来一个笑,热情地打招呼:“嗨。”
舒识微本来就是来厨房打游击看看人多不多的,现在看到人挤人,当下就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
贸然转身离开有点尴尬,她通常先做一个假动作。
她朝费鲁乔和厨房里的其他人礼貌地打了招呼,随后走到自己的柜子前,打开柜子,随便扯了一张厨房纸,装作自己是来拿东西的。
“拜拜。”她友好地和厨房里的各位告别,走出厨房。
其余几位都在忙自己的,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理所当然地以为她是来拿东西的,只有费鲁乔这个闲人发现了她手上只拿了一张厨房纸。
费鲁乔看向她的目光顿时有了些微妙的笑意,若有所思地目送她离开:“拜拜。”
……
一时半会没法洗碗的舒识微回到房间,刷了一会小某书。
她点开“附近”,发现没有瓜,只有附近留子吃喝玩乐的记录。
有留学生的地方就有圈子,有圈子的地方就有爱恨情仇,留子区最劲爆的瓜不是那些营销号起的标题“海外华人都沸腾了”,而是在社交媒体上到处流传的PDF。一些受害者会把渣男渣女挂在网上,用长达几十页的PDF拿出证据控诉,让当事人身败名裂。作为吃瓜人阅读这些PDF当然是生活中一大乐趣。
但最近某地留子圈内都没有什么瓜,好平静,好失望。
更让她心态扭曲的是她发现大家都在吃喝玩乐。都是被流放到宁古塔的人,难道大家没有论文要写吗?
舒识微表面平静,内心死寂地打开电脑写论文。
写累了,她看了一眼时间,估摸着厨房里那波人应该差不多走了,便再次前往厨房打游击探查。
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厨房里没有开灯。
舒识微感觉有希望,便大步走过去,推开厨房门。本来想着她终于能一个人舒舒服服地洗碗了,转过头却发现沙发上那个大闲人还在。
费鲁乔坐在沙发上,手肘支在桌子上,眼睛弯弯地看着她,光线有点暗,他漂亮的五官蒙上了一层冷淡的灰暗。
“嗨,舒。”他和她打招呼,似乎就是专程坐在这里等她的。
舒识微有些炸毛了,她本来以为厨房里没人,被他吓了一跳,一时间没说出话来。
几秒后,她才敢和那双勾人的眼睛直视。
“你好。”她回道。
虽然厨房里只有费鲁乔,但他现在的眼神让她觉得有点不舒服,像是被猎人盯上了一样,她直觉不能和他单独待在厨房里。
都说i人是e人的玩具,她要是一个人待在这里洗碗,肯定会被费鲁乔这个超级e人纠缠得电量耗尽。
舒识微准备故技重施,去柜子里拿点什么东西,然后顺理成章地离开厨房。
正在她走向自己的柜子时,费鲁乔嘴角挑起弧度,像是看穿了她会这么做一样,露出一个很轻的笑。
“不要走。”
安静昏暗的厨房里。
磁性的声音尾音微微上扬,像带了小钩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