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尔特在图书馆外面等她。
他坐在台阶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翻,阳光照在他的金发上,看起来比平时沉静很多。
她走到他身后,用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肩膀。
诺尔特转过头,见到是她,脸上有了灿烂的笑意:“下午好。”
和诺尔特熟悉后,她发现他还挺适合做朋友的,能和她聊到一块去。
“你在看什么?”她好奇地问了一句。
他愣了一下,本来想把书藏到身后的,想了想还是老老实实把书送到她面前。
《他想要怎样的吻》
一首诗。
舒识微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下。
诺尔特看起来比她还僵硬尴尬,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发现他今天确实唇红齿白的,嘴唇特别艳红,看起来特别好亲。
应该是刚才在读这首诗的时候一直用牙齿咬着嘴唇导致的。
她把书还给他:“……”
诺尔特:“……”
第36章
舒识微和诺尔特在学校食堂里聊了一会儿学术问题。
撇去那次出于赌气和她站在对立面的观点外, 这位馊主意大王还是可靠的。他对好些问题有自己独特的理解,灵气十足,头上经常冒出小灯泡。
谈到她在研究的方向存在主义与主体性时, 他想了想:“要说例子的话……你注视我的时候,我既变成了被凝视的客体,又突然有了某种更加强烈的主体性, 你应该很清楚才对, 我浑身的那些棱角都尖锐起来,好让你能更清楚地看到我。”
说完, 他又觉得自己好像说漏了嘴, 抬手掩唇。
看来她之前在对他的印象表上增添“刺猬”是完全准确的, 就连他自己都这么说了——浑身的棱角都尖锐起来。
诺尔特苍白地解释:“我不是因为那样……”
她却道:“我并不在意那件事了, 谢谢你把你的想法告诉我。”
他怀疑地看了她一眼, 欲言又止地把话按了下去。
假期食堂关得早, 两人聊了一会就走了。
分别前,诺尔特手忙脚乱地从书包里拿出一罐玻璃罐来递给她:“这是给你的礼物。”
她接过, 却发现是一罐彩色手叠星星。
“我在网上刷到你们那里有送这种星星的传统习俗,所以我叠了一些。”诺尔特有些局促地道。
她打开玻璃罐往里面瞅了一眼, 忍不住笑起来。
诺尔特见她露出笑意, 他的嘴角翘起来,话开始多起来:“本来我想按照视频做那种星星花束的,但是我考虑到有铁丝而且体积太大,你要是想带回去不方便,所以做了这种最简单的。”
刚好周围有一群约着出去玩的小学生吹着泡泡路过, 打打闹闹的。
舒识微觉得,她和诺尔特现在混在小学生群里也丝毫不违和。
“谢谢,”她说, “你想要什么?”
他认真道:“我不要什么。”
她看到周围小孩们从泡泡机里制造出来的肥皂泡泡,顺手用手掌推动风,轻轻把那个泡泡朝诺尔特推过去:“那我运送一个泡泡给你好了。”
诺尔特的眼睛亮起来,他的目光却没有停留在她运送的泡泡上,而是定定地注视着她。
“哦,她拿了我们的泡泡!”路过的小孩有一个嚷起来。
诺尔特急了,上前去:“胡说,这不是你们的泡泡,你们只吹了一口气,只能有一个泡泡!”
舒识微见大事不妙,拉起诺尔特就跑,扔下一句话:“未经允许拿了你们的泡泡真不好意思,还给你们了。”
两人跑到附近的公交车站。
舒识微回头一看没有小学生了,这才停下来。
“很抱歉,泡泡没了。”她说。
诺尔特闷声不响,他的脸有些红,心跳也很快:“……嗯,没事。”
舒识微服了。
她那么成熟可靠的成年人,和诺尔特待在一起的时候居然也会被带歪。
他不说话的时候是清清冷冷的少年感,那张高中时拉小提琴的照片上,他也是相当俊美安静的形象。
但不知道为什么,和她待在一起,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浑身的棱角都尖锐起来”,变成幼稚鬼了。
什么小学生魔咒。
和诺尔特分别后,回去的路上,舒识微想起那个最难搞的样本了。
费鲁乔应该还会来一次,还她的墨镜。
……
房间内。
费鲁乔盯着那副放在桌上的墨镜。
那个拥抱的质感仿佛一直留存在他的怀里,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了,他还是能幻嗅到属于她的味道。
窗帘拉开了一半,由窗帘切割的光线将他一半的脸淹在黑暗中,让那张脸显得越发漂亮分明而难以捉摸。
他垂下眼睛。
就算以后再也不见她了,他也应该,至少应该去把墨镜还给她。
费鲁乔按照昨天的路线来到车站,循着记忆想找到去那个合租公寓的路时,却发现自己根本不记得路了。
昨天他跟着她走的时候完全是心不在焉的。
他手里拎着纸袋,纸袋里是墨镜,还有一束辣手摧花折下来的薰衣草。
他茫然地站在车站出口。
“Fer?”
有人在叫他,听这个称呼,应该是他作为美食博主的粉丝。
他像受惊的猫,整个人往后退了一步,僵硬地露出笑:“嗨。”
他竟然有点忘了应该怎么露出甜甜的笑。
和那个偶然遇到的粉丝聊了几句后,费鲁乔谎称自己有事,朝一个不认识的方向匆忙逃离。
费鲁乔在不认识的路上走了很远,他觉得自己几乎要彻底迷路了。
【舒识微】:转身。
他收到消息后,心里一空,缓缓转过身。
她就站在他的身后,手里拎着超市购物的袋子,不远处可以看到一家超市的标志。
舒识微从超市出来就看到这个家伙浑浑噩噩地一通乱走,不知道是从哪里窜出来的。
她看到他手上的纸袋,知道那里面应该就是墨镜。
“你来还墨镜吗?”她问。
费鲁乔把纸袋递过去,却说不出话来。
她接过纸袋:“谢谢你跑一趟。”
费鲁乔对于她的温和态度不理解,他露出了困惑的眼神。
他突然想起一个说法:高度理性的人会表现出功能性温柔,当她判断出他需要的时候,她可以理性地给予。
那么昨天、今天,她是带着功利的目的在给他下蜜糖陷阱吗?
“我不会再见你了。”他心里升起抗拒,开口道。
她看着他。
他的脊背挺得很直,手也防御性地抄进了口袋里。
她把那句藏了很久的话说了出来:“你感到难受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从始至终都是。明白吗?”
费鲁乔浑身一僵。
他的想象力放大了情绪,让他感到痛苦,因为痛苦而退缩,又为退缩而痛苦,陷入恶循环。
他错愕又迷茫地张了张唇。
“走出你的房间,拉开窗帘,让我看到。”她说。
明明是很抽象的语句,但他却听懂了。
他的房间一年四季都很暗,就算会拉开窗帘也只是拉开一角,他把自己困在那里,没有人能看到他,他也看不到任何人。
这让他感到安全。
“我不会伤害你的。”她说。
费鲁乔怔怔地站着,风吹起他额前的头发,他眼神麻木地开口。
“你骗人。”
“我不骗人。”
“为什么突然对我这样?你的目的是什么?”
“动机是我受够你了。”
他的喉咙口再次一梗。
他看着她的眼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