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周六。
克劳斯靠在厨房料理台边,锅里煎着鸡蛋,火很小,细细地温着。
他不经意地提起来:“你上次拍的我的照片还在吗?”
舒识微有点忘了她什么时候拍过他的照片了,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你先走五分钟的游戏。”他提醒道。
她这才记起,她确实拍过一张。他骑着自行车过来,整个人干净明亮,她觉得很有生命力,就按下了快门。
“我去找找我的相机库存再发给你。”
片刻后,她警惕地抬起头:“你不会要换头像吧?”
克劳斯动作悠闲地拿起锅铲:“你怎么知道?这样说来,诺尔特的那张照片真的是你选的吗?”
在克劳斯的暗示下,舒识微满腹狐疑地点开诺尔特的头像。
那张照片的留白处有一行小字:picked by 识微。(识微严选)
不愧是幼稚鬼诺尔特。
她有些郁闷:“是我选的,有争议请找chatGPT。”
克劳斯面带微笑,握着铲子的手用力了一下,把鸡蛋黄戳开,黄心流了出来。
“并没有争议。你变心很快,我知道。”
第57章
合租小群成立后, 第一天就发生了头像事变。
继诺尔特放上“识微严选”的照片作为头像后,克劳斯竟也把头像换成了她拍的那张自行车照片。
舒识微本来以为克劳斯比较成熟,没想到他幼稚起来也是令人叹为观止。
反而是费鲁乔没什么动静。
……
当天下午是约会的时间。
【舒识微】:今天下午我们看电影。
【费鲁乔】:好。
行程看电影, 但是在家。
她不喜欢去电影院看电影,因为在那里有两个小时不能玩手机还不能说话还不能二倍速,这让她这个ADHD患者感到痛苦。
平时, 她看剧会双开或者三开, 平板放着剧,手机里刷着其他资讯, 一边吃饭。
费鲁乔打开投影仪, 调整角度, 开始选电影。
舒识微慷慨地把自己的储备粮零食搬过来, 摆好垃圾桶方位, 并在旁边设置一盏小台灯, 以便电影进入无聊的阶段时她能开灯刷点手机。
做好战略准备后,两人并排坐下来, 等待电影进入片头。
费鲁乔看着前面,冷不丁来了一句:“picked by 识微, taken by 识微。”
有了之前的案例, 她一下子听懂了。
该来的还是逃不掉。
群里那两个人相继换掉头像后,“识微严选”“识微亲摄”这两个标签暗地里竞争上了。
舒识微怕麻烦的时候超怕麻烦,但是事情像现在这样了她索性也无所谓了,反而开始隔岸观火。
“是这样的。”她说。
费鲁乔侧过头,瞥了她一眼:“我不会参与这种幼稚的竞争。”
“噢, 那很好。”她应了一句。
费鲁乔看着她,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他哪里是主动不参与, 他是没办法参与。
毕竟他什么都没有。
既没有她选的照片,也没有她拍的照片。
她把他放在身边,用来观察他的反应,了解他的行动模式,满足学术研究的目的。
电影开始了。
投影仪明亮的光束稳定地亮着,跳动的光影在两人脸上闪烁着。
两人选了《彗星来的那一夜》。
平行世界,烧脑悬疑,开放结局。舒识微其实已经看过一遍了,但是第一遍有很多细节没注意,刚好在第二遍的时候赶上“约会”,可以和别人讨论、理清楚剧情。
“这个很好吃,你不过敏的话可以试试。”她把咪咪虾条递过去。
他接过来:“谢谢,我没什么过敏的。”
电影开头的时候有比较长的人物对话和人物关系引出,她打开小台灯,一边刷手机一边听电影里的对白声音。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这两天在搜索合租公寓生活须知,小某书的推荐算法立刻给她精准推荐了关于合租的帖子。
同一个IP,有留子分享关于异性合租的经验,两人合租,开出来的室友盲盒是男生。
这种情况在文化开放的某地比较正常,但对于留子来说还是冲击太大了。不过那个留子遇到了绝世好室友,尊重各自边界,干净安静,相安无事。
舒识微想她的合租公寓也和这位发帖人差不多级别的冲击力了。
她把手机放到一边,开始找零食。
手机屏幕亮着。
费鲁乔的目光瞥到了,他停顿了一下,迟疑地问:“你在担心室友吗?”
舒识微刚想应,忽然想起来她开着的手机页面是小某书,上面全是中文。
她追问:“你看得懂中文?”
费鲁乔:“一点点。”
她信他才有鬼。
会一点点中文的话,应该是“你好”“吃了吗”这种程度,怎么可能看得懂“合租公寓”“室友是男生”这类内容。
“什么时候学的?”她来兴致了。
费鲁乔一听她的语气,再看看她盯着他双眼微微放光的样子,便知道她又开始对他这个“观察样本”好奇了。
他的嘴角扯了扯,用中文回答道:“两年前开始学的。”
舒识微听到字正腔圆的中文,天灵盖受到了冲击,她错愕了片刻:“……哇。”
他低下头:“你要是觉得可以接受,我也可以用中文和你对话。”
她不知道该怎么和他对话,习惯了听他说英语,一下子切换语言到中文,她还有点懵。
她只能再度表示震惊:“……哇。”
费鲁乔沉默。
他刚开始学她的名字读音时,了解到在中文里,即使是相同的读音也有很多不同的字,于是他开始想办法寻找她的中文名字到底是哪两个字。
他自己也不愿意承认,他就这么学上了中文。
“你是在担心室友都是男生吗?”他转移话题,又或者只是单纯地把话题拉回原来的轨道。
她也尝试着用中文和他说话:“还好,我已经习惯了。另外,至少你们是我了解信任的人。”
以前她住学生宿舍的时候,父母听说宿舍男女混住,卫生间男女混用,就大为震撼、感到担心。
她反正现在已经culture shock到麻木了。况且正如她自己所说的,她现在的三个室友是她比较了解信任的人。
“了解、信任。”他重复了一遍她说的中文单词。
“了解,信任。”她以为他是没听懂她说的中文单词,便用英语给他解释了一遍。
他却语气莫名地问她:“你也信任我吗?”
她反问:“为什么不信任你?”
在昏暗的光线里,跳动的光影下,费鲁乔神色莫测,深棕色的眼瞳里映着她的模样。
他用有些冰冷的声音缓慢地道:“你并不信任我,也不喜欢我。”
我只是你的玩具而已,我只是你的观察对象而已。
他在心里重复。
舒识微意识到他在生气。
不知道为什么在生气。是因为头像照片事变吗?看起来不像。那是因为什么?
和擅长坦率直言的诺尔特不一样,费鲁乔很难开口说真心话。
但如果他不说,她就要一直猜测他的心思,考察难度会大大提升。现在是绝佳的机会,尤其是这个黑暗的、熟悉的环境会让他失去警惕和防备。
“空口无凭,你阐述一下你这样说的理由。”她反而引导道。
“空口无凭?”现在费鲁乔是真的没听懂她说的这个成语。
她解释了一遍:“就是说你没有证据,不能这样说,除非你把你这样想的理由给我。”
费鲁乔微微挑了挑眉。
他语气从容,仿佛他在说的并不是让他感到灰心的事实:“我在我们学校网站上下载了你的博士毕业论文,我看了,虽然很多专业术语都看不懂,但是我注意到你写到了一个例子。”
他说着,声音里有了一丝喑哑,咬牙忍住了。
“那个例子是我。没有明确的指向,但我知道是我。我和你之间发生过的事,我不会忘记的。”
“你根本不喜欢我,对我没有一点好感,怎么会信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