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昭夕这一路心就没稳过,被孟慎廷的沉默压得喘不匀气。
车停到门前,这个时间大楼里外都一片空荡,没有人出入,梁昭夕慢吞吞扯着安全带,转头不好意思地问:“还可以……再亲我吗。”
她厚着脸皮想要一个分别吻。
孟慎廷五官被车顶投下的影子浸染,在她眼中昏昧不清,只有隐去欲望,优越到寡情的唇和下巴落在她视野里。
他手肘随意撑在车窗边,支着额角情绪莫测问:“退也是你,进也是你,你现在朝我许愿,拿什么还。”
梁昭夕抿了下唇,她还不起,不亲就不亲吧,她可以忍一忍。
她温顺地点头,被拒绝也是没脾气的乖孩子模样,老老实实推门下车,走之前怕万一被人听到,很小声叫了一句他符合伦理的官称:“小叔叔再见。”
梁昭夕小跑两步,轻快走进玻璃大门,轻车熟路拐去电梯间。
晚上十一点多了,整个区域空无一人,电梯都没有运行,她按了键,才徐徐从三十几层下降。
梁昭夕望着缓慢跳动的数字,没注意到门口有谁进来,等她捕捉到沉缓靠近的脚步,想要回头时,她手臂已然被牢牢握住,腿不自觉一软,眨眼就被扯到旁边监控拍不到的转弯死角处。
电梯继续下行,夜间寂静的写字楼公共区域里,随时可能有人进出,梁昭夕鼻息一窒,被俯下来的人捏着脸颊张开唇,不由分说地重重吻住。
她脑中一炸,昏黑眼前飘出无数光点,迷蒙看着出现在咫尺的孟慎廷。
他吻过一遍,抬头冷声问:“叫我什么,再叫一边。”
梁昭夕脚腕像是棉花,口中焦渴地说:“……不是小叔叔,是孟慎廷,是孟停。”
他眼中浓云重雾,再度搅动她舌根。
梁昭夕觉得她可能有点疯了,被激得浑身起栗,也不顾被人撞上的危险,搂住他后颈,仰脸承接,由他深入口中,吮遍唇舌。
一个分别吻不知道持续多久,梁昭夕恍惚听见电梯“叮”一声到达。
她还懵着,孟慎廷已经放开她,把掌中抓着的黑色纸袋塞进她手里,随即扣着她肩朝电梯轿厢里一推。
梁昭夕嘴唇通红地好不容易站稳,电梯门正巧关闭,在逐渐收窄的空隙里,她心脏狂震地看着外面的身影。
孟慎廷衣装严整,丝毫不乱,满身迫人的气场,欲色和威严沉冷在那张无懈可击的脸上融合,他盯着她,抬了抬手,短暂竖一下食指压到唇上。
噤声。
我们这段在舆论中注定会寡廉鲜耻的关系里。
这个存在于公开场合下的吻,是你今晚的秘密。
电梯一层层攀升,梁昭夕浑身脱力,背靠着金属墙,直到走了十层以上,才想起看看他递给她的是什么。
一个纯黑色纸袋,里面装着两件东西。
记不清他是什么时候抽出空档,提前叫人送到这里的。
一本产权证书,是距离工作室仅有两个路口的崭新楼盘,顶楼建筑面积五百平米的平层公寓,产权人姓名,梁昭夕。
一个包裹精致的礼盒。
她手腕不稳地拆开包装纸,刚拨开一条缝,猛的又合上。
是一盒贴身三角裤。
因为盒盖快速开关,气流带出来一张刚刚写完的亲笔便签。
孟慎廷的字筋骨冷硬,力透纸背,在雪白纸张上随手勾写了一行。
——“内裤湿透了,记得换。”
第26章
电梯停在十九楼超过十分钟了, 梁昭夕还没有走进几步之遥的工作室,靠在走廊的墙边兀自出神。
她手里攥着那张便签纸,不经意出汗揉皱了,等反应过来赶紧展开抚平, 看着上面被晕开些许的字, 她懊恼皱眉,小心地用指腹去擦, 反而糊得更厉害。
她抿了抿唇, 妥帖折起来握紧,浑身脱力地蹲下身抱住膝盖,头埋到臂弯里, 音量很轻地啊啊发泄几声。
这一晚信息量实在太大,她消化不了,那些磨人画面不停在脑中盘旋。
她慢慢眨眼, 回忆着电梯关门前, 孟慎廷对她压唇噤声的手势, 心里呼啸的海潮又慢慢落下去几分。
孟慎廷来电梯间亲她的时候,她几乎有种错觉, 以为他不在乎被人看到,不惧这段越轨的关系公开,好像他已经对她不能自拔, 甘愿为她背弃家族牺牲声名。
但那个手势, 又让她从不切实际的梦里醒了过来。
他在提醒她,这是不能示众的隐秘, 再多厮磨,她现在也无法见光。
她想从他身上得到更多,就还要再接再厉, 引诱得更卖力点。
孟先生确实城府深沉,估计为她撩到一半反悔跑掉的事不悦着,才这样亲她让她恍惚心乱,再泼点冷水让她清醒。
他好会摆弄人心。
梁昭夕想站起来,才发现腿麻了,一时动不了,不远处工作室的玻璃大门忽然从里推开,宋清麦探出头谨慎地往外看,一见到她,眼睛立马亮了,急忙出来把她往起拉。
“之前电话里到底怎么回事,我听你那么说,就猜到你需要我来工作室,我马不停蹄赶到,你果然回来了,”宋清麦得意,“你就说,咱俩是不是默契爆表,我都不用多问,就知道你什么意思。”
她扶着梁昭夕,借着走廊晚间关掉一半的灯观察她:“不过你到了怎么不进来,蹲外面干嘛,我刚才听到动静,吓得以为进贼了。”
梁昭夕最后那点力气也空了,往宋清麦肩上软趴趴一靠,纤细腕骨上勾着的黑色纸袋跟着晃悠,她沙哑拖长声:“我实在走不动了,蹲下歇歇。”
说话时候她被宋清麦连拖带拽地拉进工作室里,光线一亮,视野比外面清晰了很多。
宋清麦一转头,猝不及防看清了梁昭夕脸上的细节,一下愣住:“等会儿!你什么情况!嘴上的口红怎么这么花,还有这眼神,水唧唧的快淌出来了!你不是去云渊行馆泡温泉了吗,这大半夜的怎么——我靠……”
她想到重点,瞪大眼睛:“你该不会是直接把孟董给拿下了吧?!”
梁昭夕脸一烫,掩饰地咳嗽两声:“没有,他哪里是那么好拿下的,就是有一点点——”
她葱白手指矜持地比出一截小小的长度:“一点点进展。”
宋清麦秒懂她唇上的斑驳:“操操操是接吻了对吧!看你这表情,小动作,我猜得准没错,绝对不止亲了一次!快给我说说细节,我要听!”
她迫不及待,体贴帮梁昭夕把腕子上的纸袋给摘下来,推着她去坐。
走动时,宋清麦目光无意间落到了袋子里面,看到产权证,她一时好奇拿出来翻了一页,瞄到上面内容,不禁瞳孔地震,立马忘了接吻的事:“姐妹,你拿孟董的投资款买房去了?!”
梁昭夕坐下,身上酸软地侧趴到桌上,乌润长发垂了一桌,她目光动了动:“不是投资款,这个估计……是孟先生给的接吻费吧。”
她原本以为给套房只是那时候在车里随口说的,根本不当真,所以在看到产权证的时候,她说不清心里起起伏伏是什么感受。
最后占据上风的,是心脏上传来的某种莫名酸胀,又刺又痒地反复收缩。
他是什么意思,他要用这套价值过亿的公寓,明码标价来抵她今晚的吻吗。
她吸了口气,舌尖上被吮咬出的微痛鲜明起来。
几次接吻就换一套天价房子,孟先生这么大方。
宋清麦激动过后很快发现不对头,举着产权证不解说:“照这么说,孟董是今天临时起意给你的?可不对啊,这楼盘关注度超高,别看单价几十万,一开盘就遭抢,我爸还去看过,几栋楼里面积最大的就是顶层,据我所知,所有顶层都是早早售空,尤其你这套。”
她点了点上面端正印刷的楼号:“在位置最好的一栋,是提前内定出去的,怎么能今晚突然想给,产权人就直接变成你的名字了?除非——”
宋清麦联想到什么,脸颊涨出一层热红,抓住梁昭夕的手摇了摇,脑洞大开说:“除非他从最开始就是买给你的!宝贝,你会不会以前就跟他认识啊。”
她被自己没谱的设想燃到,急得加快语速:“要不然怎么能发展这么快!你以前接触这个圈层少,不知道孟董在外面传得多冰山,这几年想尽办法去扑他的女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女明星大小姐一抓一大把,别说近身了,就没有一个能传出丁点花边新闻的,可是你看你,一击即中无往不利,搞不好他就是专程对你特别,有心纵容的!”
梁昭夕抽成一团的心凝到最紧时,又倏然摊开,流出汩汩的无奈。
她笑麦麦异想天开到这个程度,更笑自己,刚刚某一瞬间,竟然为这些不着边际的话心颤一下。
不可能。
孟慎廷那样的人,别说认识,哪怕她真正见过一次,也绝不会忘掉,她跟他的世界天壤之别,根本没有交集。
梁昭夕理性地拍拍宋清麦:“梦做太大了姐妹,他手眼通天的,真想给房子更个名,也许就是有轻松做到的办法,不是我这种小市民能想象的,别猜了,百分百就是接吻费。”
“至于他对我的态度,”她望了望天花板,无意识捏紧手指,“多半是我的运气,刚巧碰上了他对女人有兴致的时候。”
宋清麦泄气地点头:“好吧我承认,应该我想太多,不过抛开别的不谈,光这套房子我真的实名羡慕了,我爸天天扣我钱管着我,我都想有一个这样的男——”
“你不想,”梁昭夕捂上她的嘴,“房子我只是暂时收下,等以后分开时候肯定要还的,你羡慕什么,何况这条路好难走,我在他面前的每一分钟都像踩着钢丝刀尖。”
她认真:“我是身不由己,但凡有别的办法,我都不会——”
宋清麦拿下她的手抓住,嘴巴恢复自由,果断问:“不会什么?不会去钓他吗?昭夕,你摸着心说实话,你现在对孟慎廷,还是完全的虚情假意,没有一点真心?你说踩着钢丝刀尖,到底是因为他太震慑,你紧张害怕,还是别的。”
“比如,”她望着梁昭夕闪动的双眼,“比如你恐惧的不是他,是你自己正在不受控制地沦陷,你心里已经很难对他清白了。”
梁昭夕被攥住手,被迫听完这几句话,头皮过电似的一炸,她反射性闭起眼,咬住唇不出声。
那些试探,亲密,纠缠,刺激,冒险,极致欢愉,都在拽住她下沉,她要怎么否认,她荒唐无耻地享受其中。
胸口快速起落了几秒,梁昭夕才佯装生气:“真的没有,我不会打破游戏规则,等目的达到了肯定马上跑,你要是再聊这个我就去睡觉了啊。”
宋清麦不逼问了,安慰地抱她一下:“好吧不聊,不过我还是要再唠叨你一次,当心点那个陈千瑜,我今天可刷到她社交账号了,发的是去云渊行馆泡温泉的九宫格照片,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孟家,或者说孟董本人请她去的,以她那种被惯坏的性格,肯定受不了你的存在。”
梁昭夕想起在行馆跟疑似陈千瑜的女人见过一面,看起来确实是心比天高的傲倨富家女。
她点头,宋清麦放心了,才说起明天在保罗大剧院有一场大型招聘会,工作室也设了展台,要去物色几个得力干将。
“保罗大剧院?”梁昭夕疑惑地顿了顿,“我记得不是在国际会展中心吗。”
这场招聘会梁昭夕知道,是上周临时宣传的,规格比普通的超出一些,跳过了大部分的应届毕业生,主要面对学历较高的行业尖端人才,正好契合梁昭夕迫切要招人的需求,当时就让宋清麦报了名,只是地点和最初通知的不一样。
宋清麦说:“对,听说是会展中心有其他大型活动被征用了,就改到了保罗大剧院,今天刚通知,无所谓啦,在哪都一样,比起来,还是剧院环境更好些。”
梁昭夕“嗯”了声:“我明早和你一起去。”
宋清麦神秘地摇摇手指,凑近她面前,高深莫测说:“你去不了,你有其他重要的事,明天上午,你要留在这里,视频面试一个你每天惦记的人。”
梁昭夕有所预感地坐直,纤薄腰背板得笔挺,惊喜问:“元颂?!”
-
自从那天在网艺大楼没堵到元颂,梁昭夕就失去了他的消息。
只道听途说这位大神和公司闹翻,一怒辞了职,出国散心,根本找不着踪迹,没想到他会突然主动联系工作室,还答应接受十分钟的视频面试。
梁昭夕躺在休息间里失眠,起初以为自己在想着争取元颂,但没超过一分钟,她就在夜色里陡然睁眼,扯被子蒙住头,试图压下满脑子的孟慎廷,和他攻城略地的唇舌。
她翻身,夹着被子动了动腿,余光看到放在床头忘记收起来的内裤礼盒,不禁把脸埋得更深。
睡前明明洗了半个小时的澡,怎么一想起他,她又像在车里那时一样,哪怕空调开得很低了,依然湿黏。
梁昭夕一夜没怎么睡好,隔天很早起床,在宋清麦出发去招聘会后,她换了简单白T,扎起高马尾,素面朝天坐到电脑前,按时打开跟元颂的视频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