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资商打量着环境,笑道:“梁总这里布置得很不错,不是冷冰冰的工作场所,很有人情味儿,除了茶水间健身房,居然还有小厨房和陶艺坊,不可思议。”
梁昭夕礼貌地点头,这些休闲区都挨着,陶艺坊在最外面,是她当时装修那会儿想给大家弄个解压的小角落,才空出地方准备的。
经过陶艺坊就是工作室大门了,门边被元颂摆了两盆高大的绿植,梁昭夕还没习惯,鞋尖被花盆底部的轮子磕绊一下,倒不至于摔倒。
投资商就在身边,眼明手快地扶住她,手握着她小臂和肘弯,关切问:“没事吧。”
梁昭夕顾着站稳,没有第一时间避开对方的碰触。
她刚想回答,脊背猛然窜起无比熟稔又惊颤的过电感,有一束目光重重落在她身上,那种被严丝合缝笼罩的紧涩和惶然心跳一瞬间裹住她。
她张了张口,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觉,他来了是吗?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完全不知道?
他也没有找她,没打电话发信息,就沉默坐在她完全没留意过的地方吗?在哪,茶水间,还是陶艺坊?他发现了她在约谈投资商?!
梁昭夕的心思顷刻就被拉扯占满,情绪要飞起来,她尽量表现正常地把人送走,站到门口心率过速地往里看。
这个时间,一楼的大家都在自己位置上,外面休闲区这里没人,几扇磨砂玻璃门都虚掩着。
梁昭夕喉咙里发干,怀疑是不是错觉,她放慢脚步往回走,刚经过陶艺坊时,那扇门突然从里拉开,男人筋骨分明的手伸出,攥住她刚被人扶过的小臂,不可抗拒地一把拽进去。
梁昭夕说不清这一刻是欣喜亢奋更多,还是紧张惶惑更多,不懂他为什么总能时时刻刻出现在她面前,精准确定她在哪里,她被人越界时,他的手一次次强硬地把她禁锢。
他好像放出一张铺天盖地的网把她罩住,她根本无路可逃。
陶艺坊一进门就是沙发,梁昭夕都没来得及看清孟慎廷的表情,就被他扣进臂弯里,拉到腿上坐下,她晃悠了一下才稳住,高跟鞋没挂住掉了下去,剩一双赤脚磨蹭他笔直小腿。
她终于对焦上孟慎廷的脸,甜蜜的笑扬起,小声问:“你怎么有空来啦,都不告诉我。”
孟慎廷看着她血色饱满的双颊,压过去咄咄逼人咬上那两瓣唇肉,不等她推,他就松了唇:“嗯,不得不来。”
“为什么……”
他轻描淡写:“嫉妒心作祟。”
不然呢,承认他受不了听到的每一句内容,踩在失控的临界上了吗。
梁昭夕是真的吃惊了,她咽了咽:“你嫉妒?嫉妒谁?”
孟慎廷搂着她裙子包裹下纤细的腰,勾着她衣领露出的链子把那枚红宝石拎出来,上面浸满了她体温的暖香。
他用力握住自己窥听她的罪证,没有收回,反而发了疯的想变本加厉,他淡笑了声:“嫉妒它吧,也许羡慕更多些,羡慕它每时每刻埋在你胸上。”
梁昭夕耳廓一红。
孟慎廷拿过前面桌上陶艺用的雕刻刀,紧拥着她,把着她手在红宝石背面的金属托上刻下一个停字,抹掉了碎屑,拨开她衣服,把停塞回她胸前,深深压进绵软的沟壑里。
“刻上我名字,替我时时亲你。”
梁昭夕胸口撞得快把宝石顶起来,她的忐忑更重,看看外面没人,连忙绕住他脖颈轻声哄:“不用羡慕,晚上回家我给你埋。”
孟慎廷极短地笑一声,手隔着衣服压到她心口,描摹蹂躏她形状。
他隐匿着口吻里的热痛,还有那一丝可笑,可笑他时至今天,仍在痴心妄想她微末的爱意。
如果没有爱,那么装作迷恋他也好。
如果装也不装了,那么锁在他身边也好。
仿佛她什么锥心的话都没说过,什么人都没见过,孟慎廷平静地吻着她低喃。
“比起这个,我可能更羡慕它随时听到你心声,知道你这里到底装着什么。”
“不像我,我只能猜,猜我的昭昭,今天有没有哪怕一次想过我。”
第48章
梁昭夕听他说完, 悬浮的心脏抽成一团。
他声音附在耳边,仿佛让那张无形罩住她的网有了实体,跟他紧密的怀抱一起把她束缚起来,四面八方都成了撞不开的笼壁。
梁昭夕不自觉变得温顺婉转, 不再是梁总在人前那副清冷果断的样子, 只是他膝盖上被娇纵的小女生。
她微红鼻尖蹭着他脸侧,鲜活的小表情灵动又委屈:“你怎么可以这么说, 我当然想你, 从早上出门到现在,无论做什么都在想。”
她没有说谎,虽然这些想并不单纯, 成分复杂,混了太多辛辣艰涩的,可她确确实实想了。
她一眨不眨看着孟慎廷的反应, 发现自己仍在心颤, 为他那几句话里毫不掩饰的低姿态, 她习惯他局高位,主导她支配她, 他突然这么直白,在感情上流露出强烈需要她的渴求,像被他无比要紧的渴慕深爱着, 她有些不知所措, 更多的是惶然,紊乱, 招架不住。
如果说孟慎廷有哪一方面对她而言危险度最高,不是权势或性情,一定是他动了真格的爱。
陶艺坊的隔壁是茶水间, 梁昭夕醒神,听到有脚步声过来,说说笑笑去冲咖啡。
她身上不禁绷紧,整理自己凌乱的职业装,忐忑地想从他腿上下去。
而且她刚才跟投资商连喝了几杯茶,小腹微微酸胀,的确想去洗手间。
她很轻地推推孟慎廷:“还没到下班时间,你肯定也很忙,等六点再见好不好,我现在想去——”
不太好意思说出口。
孟慎廷抬了抬眉骨,温热手掌在她平坦单薄的小肚子上压了压,她一下子咬住唇,控诉瞪着他。
他手不留情,眼角眉梢都是肃穆端方,口中却低着声慢慢说出浑话。
“想尿?坐着累不累,合适的时候,让你试试躺着或趴着,好吗。”
他语气太冷静,还温和地征求意见,梁昭夕几乎没反应过来,几秒后听懂了,连锁骨都涨红,望着他支支吾吾:“什么,什么时候,是合适?”
孟慎廷揉着她滚烫的耳垂,瞳仁浓暗得迫人,似笑非笑答:“我们昭昭不听话的时候。”
梁昭夕头重脚轻进了洗手间,关上门还觉得太阳穴在突突发胀,她几次深吸气才平缓下来,一低头又看见自己不太平整的领口,打开了想重新系好。
她把扣子解到胸口以下,刚褪去的潮红又迅速漫上来,目之所及的那片雪白起伏中间,之前亲密时被孟慎廷弄得太重,红宝石底托上刻得很深的那个“停”字,居然鲜明地拓印在她胸上,像烙下了一个不能反悔,也抹除不掉的标记,昭示着某人的所有权。
梁昭夕止不住心惊。
她真正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是三天之后。
这三天里,孟慎廷从没提起过她约见投资商的事,她自然以为他是不知情的,想来也是,他只不过是去工作室见她,恰巧碰上她跟别人在一起,随意吃个很小的醋而已,哪有空闲深挖这种琐事,她就默默把心给放下了。
等到了那天谈好要双方见面落成合同的日子,梁昭夕上班前想着把身份证带上,毕竟要走正式手续,万一需要用到,免得再回来取。
她还很庆幸,孟先生今早公务忙,走得很早,不会管她,否则当着他的面,她哪敢去翻东西露馅。
她挽好长发走进衣帽间,心里记得很清楚,她身份证和护照自从上次飞美国后,都放在行李箱的侧袋,搬到青檀苑跟孟慎廷一起住后,那只箱子就身价倍增,摆进了一只拖鞋都比它贵的奢侈衣帽间里。
可眼下她里里外外翻找了几遍,也没找到自己证件的影子。
眼看上班要来不及,梁昭夕只能先出门,一路上都在回忆是不是她换过地方给忘了,心里安慰自己,如果真需要再找应该也不会耽误。
等到了工作室,梁昭夕忙起来也就暂时不记得这事,下午四点是约定见面的时间,她刚要准备迎接,手机上就收到一条很官方的信息:“梁总抱歉,我们以后有机会再合作。”
梁昭夕愣住,信息是上次来接洽的投资方发的,她立刻把电话拨过去,对方没接,她拧眉再拨,那边还是忙音。
她不信邪地发消息去问,等了半天,那边才好似惊魂未定的艰难回复:“孟太太千万不要再开我们玩笑了,我们只是个小集团,跟孟氏比起来就是蝼蚁,真经不起一点风浪,要是早知道孟先生会介意,我们哪敢沾他的所有物,麻烦您代我们致歉。”
梁昭夕呆怔在原地,难以置信地反复看那些文字。
……孟慎廷一直都知道她私下里的小动作?!他还不言不语直接插手干涉了?!他得知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梁昭夕捂着额角,一时血气上涌,不知道该惶惑还是震惊。
她尽量喘过一口气,推开会客厅的门往外走,始料未及的状况让她眼前略微昏沉,她站在门外,手背掩着发酸的眼睛,余光看见元颂正好经过,拉住他说:“元颂,麻烦抽空帮我倒杯水。”
元颂最快速度把被她抓到的衣袖抽出去,轻快答应一声就跑了,等端水回来,他小心翼翼递她手里,欲言又止地没敢多问,转身想走。
梁昭夕直觉异样,之前元颂很爱缠人,休息时候就蹭来她办公室,好像也是从这两天开始,他总远远躲着她,不再开玩笑,说话比以前正式很多。
她放下手,盯着他问:“你怎么回事,有这么怕我?”
元颂俊丽的脸上露出为难,避重就轻笑了几下,看实在解释不过去,就站在她一米开外,纠结地垂下眼说:“……我小舅舅前天收拾过我了,他不喜欢我离你太近,他说如果我再越过跟你应该保持的距离,就把我送到几内亚海上去捕鱼。”
梁昭夕忍不住眩晕,下意识问:“什么样是应该保持的距离?”
元颂的长睫毛耷拉着,不太敢认真看她:“他不允许我盯着你看,不允许我总趴在你桌上,不允许我喜欢你,对小舅妈的那种喜欢,他仅仅能接受我在你身边做一个最普通的打工仔,不能有任何特殊,不只是我,工作室里所有用仰慕眼光看你的人,我都要替你杜绝。”
元颂话音刚落,在二楼的宋清麦就小跑下来,一看到梁昭夕身影,马上满脸兴奋地凑近。
她努力压着声音问:“怎么回事啊昭夕,几分钟之前,工作室账上多了五笔进账,每笔一个小目标,加一起五个亿,说是孟先生吩咐的,华宸旗下五个科技相关的公司分别以各自名义投资,说要……满足你想要多几个投资商的愿望。”
一声重锤铿然落下,不偏不倚狠狠砸中梁昭夕的心口。
她脑中轰轰乱响着,那些失去平衡的危险预感之前还能压制,还能自我安慰只是她想太多,到现在,全部真切地朝她席卷过来。
投资商,元颂,沈执,还有更多其他的,都在孟慎廷强势管束的范围中,他的欲求那么缄默又激烈,恐怕不止一场短时恋爱,他对她的在意和掌控已经远远超出她想象。
梁昭夕没印象她都说了什么,也顾不上元颂和宋清麦走没走,她回身进了办公室,手撑在桌面上,闭着眼试图去稳住心底极度不安的狂澜。
她不清楚她失神多久,等终于静下来一点时,外面灯已经黑了大半,下班时间过了,她看到门口麦麦送进来的伞,才注意到外面正在下雨。
京市的今年的秋天总是多雨,每一个跟他密切的时刻,她好像都在雨中。
十一月,天黑得很早,这会儿将近七点,外面彻底黑透了,梁昭夕走到窗边,大雨瓢泼着砸响玻璃,她揉着眼睛不经意低下头,隔着雨帘隐约看见楼下停车坪上的那抹黑色车影。
天气不好,时间又晚了,停车坪上几乎没其他车,那道特殊的一个字显得孤伶,即使隔着十几层楼,定制幻影的特殊车型也依旧扎眼,她无法认错。
梁昭夕刚稳住的心跳重新混乱,她翻过手机,确定孟慎廷没有联系她,而她办公室的灯一直亮着,他哪怕在楼下,也绝对知道她在。
胸腔里像被塞进几大团浸满水的毛巾,滞涩潮湿,她抓起伞,关门下楼。
叮一声响,梁昭夕从电梯迈出,脚步越来越快地穿过大厅冲向外面。
她站到写字楼门口的透明挡雨棚下,还没来得及打伞,就看到男人硬朗挺括的身影只隔着几米,跟她面对面站在雨中,似乎他时刻清楚她的动向,提前封锁她的去路。
孟慎廷撑了一把宽大的黑伞,伞沿略略下压,遮着眉眼鼻梁,只露出敛起的薄唇和一截冷白调腕骨,同样黑色的大衣被雨稍稍打湿了边角。
那柄伞略微向上一抬,梁昭夕透过雨幕和他对视。
他声音并不高,还混着沙沙雨声,偏偏一字一句带着磨砺的颗粒感,灌进她耳朵里。
孟慎廷凝视着她,并不打算掩饰,直截了当说:“生气了?抱歉,属于我的,我不能容忍别人染指,想怎么发脾气,来吧,我照单全收。”
梁昭夕在撞上他湿凉目光的那一刻,格外明确地知道,她实实在在掉进了绝无仅有的深潭漩涡里,如果再继续天真地等着孟慎廷主动放弃,她可能连骨头渣都不剩,她不敢再这么等下去了,必须要找回主动。
她当然不能一上来就铤而走险,她要先安抚,哄他,让他松懈放心,让他感觉到她的沉溺,稳住了再从长计议,如果不行,她还有很多别的办法,惹他厌恶,让他失去兴趣,刺激他动怒,甚至嫌她水性杨花把她痛快赶走,总有一个能奏效的。
可现在,她还不想走极端,她想再爱他一下试试。
梁昭夕没打伞,往前走了一步,她忽然加快脚步跑进雨里,不管不顾地直冲向他。
孟慎廷瞳孔缩了缩,上去迎她,把她收进伞下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