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江河又问了几个问题后,徐潇也做了回答,但已经和今天的主题越走越远了,费江河又让李疏梅提问。
李疏梅就问了一个问题,谭芸夏有没有关系特别好的同学?徐潇说几年过去,他没有太大印象,不过强调,谭芸夏和大家关系都很不错。
准备离开的时候,李疏梅提出要一份谭芸夏的同学通讯录。
徐潇打印出来交给了李疏梅,但也表示,五年过去了,通讯录上的家庭电话和住址不一定准确。
李疏梅拿在手里看了看,通讯录上的信息参差不齐,有一部分同学没有填写电话,有一部分同学电话是一样的,她大致猜出,五年前也就是1995年,并非每个家庭都有电话,所以有些同学可能因为关系好填了同学的电话,或者几个人填一个电话。
但家庭住址应该是有效的,要想查明最完全的信息,只能挨家挨户走一遭了。
出了学校门后,三人在一处荫凉的大树下商量起来,费江河问:“你们觉得我们接下来的调查方向是什么?如果一家一家问去,我们三个人恐怕不够,得联系当地派出所帮帮忙。”
一个班级大概是五十多名同学,靠三个人走访一遍时间将会很长,如果地址有变化,那么又会增加难度,而且现在又面临着结案的期限,他们不可能一直在外面调查。
李疏梅觉得必须得找人帮忙,这时祁紫山说:“老费,疏梅,其实我们现在还没有真正搞清楚谭芸夏和朱丞星真正的关系。也许问完所有同学我们也未必知道。”
费江河思虑了下说:“紫山,你这话我没太听懂,什么叫真正的关系?”
祁紫山缓缓一笑:“不好意思,我表达有问题,我想说的是,如果朱丞星并不是在学校见到的谭芸夏呢?”
李疏梅恍然大悟,是啊,他们一直认为谭芸夏是在学校认识的朱丞星,所以一直期望从她的同学当中找到蛛丝马迹,但有没有可能他们的“相遇”发生在校园外,这样的话,就没人知道谭芸夏的全部经历。
费江河点点头,“紫山你说的是,打个比方来说,谭芸夏外出办事,遇见了朱丞星,朱丞星因为某种原因欺负了谭芸夏,而恰好,谭芸夏的好朋友黄曼丽和胡灵妍及时出现,三人合力惩罚了朱丞星,朱丞星怀恨在心,于是在若干年后,实行报复。”
李疏梅觉得费江河的想象力挺强,不过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正确答案。
祁紫山道:“对,可能是类似的事。”
费江河的语气却低落起来:“如果是这样的偶然事件,那就难搞了,首先有没有目击证人呢?如果没有,那完全就无法搞清楚。万幸有目击证人,我们又如何找到他?”
空气一下子沉寂下来,李疏梅手里始终拽着那张通讯录,在大家都没有头绪时,她反复浏览起来,试图从中发现一些信息。
半晌,费江河问李疏梅:“疏梅,你有想法没?”
疏梅在通讯录中瞅了又瞅,忽然发现一个规律,这个通讯录不是按学号排的,是按宿舍排的,六个人一组,她以前在学校时也这样排过名。
谭芸夏和其中五名女孩住在一个宿舍,她们的关系肯定是比较近一些的,她连忙把这个发现说了出来,并提议:“我们先从这个宿舍的同学走访吧,然而再走访相邻宿舍的同学,如果她们之间知道些什么,这样我们就有可能提前找到答案。”
费江河和祁紫山同时点头,对她的方案交口称赞。上了车后,费江河又夸她:“疏梅,还是你眼尖,学画的就是不一样。”
很快车子就到达了第一个女同学家,这家里只有一位老人,经了解,她孙女去外省工作了,倒是留了一个座机,三个人立即打过去,但是座机没接通。
怀揣着座机号码,三人又到了下一个家庭,何雪的家庭,何雪母亲在家,表示女儿下班后回来,五点多了,正好是下班时间,也就等等她就行。
也是运气好,何雪很快就回来了,背着背包刚进屋就好奇问:“妈,他们是?”
见女孩很腼腆,担心她紧张,李疏梅决定她来问询,她亮出警官证,“你好,我们是市局的,来向你了解些情况。”
“市局?”何雪果然紧张了许多,“你们是警察?我家里出了什么事?”
“别担心,”李疏梅露出温婉的笑容,她不知道对方能不能感受到,“和你家没关系,你还记得谭芸夏吗?”
何雪点了点头,“我记得,她是我室友,我们住在同一张床。”
原来不仅是室友,还是床友,这下关系更拉近了。李疏梅很激动,和费江河和祁紫山快速互换了眼色,又问何雪:“方便坐下聊聊吗?”
“可以啊,就在我书房里吧。谭芸夏出了什么事啊?”
四个人一起进房间,何雪把门掩了掩,坐下后,李疏梅决定直接告诉她:“谭芸夏遇害了。”
“……”何雪满脸震惊,悲伤渐渐染上眼睛,“她,她……”何雪摇了摇头,不敢相信。
谭芸夏的遇害也就是这个月的事,如果她们彼此出学校后没有再联系,那么可能很多年都不会知道。
见何雪紧张又彷徨,李疏梅安慰说:“你们是好朋友,应该知道一些谭芸夏的经历吧,如果方便能不能告诉我们,这样才有助于我们锁定凶手。”
何雪瞳孔睁大,望着李疏梅,嘴唇动了动,像是在准备语言,听到昔日同床的室友意外死亡,她的情绪需要一些缓冲。
半晌,何雪咬了咬唇,慢慢开口道:“我不知道怎么帮助你们。”
“我问你答就行,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们。”
“好。”何雪点头。
“你们是无话不谈的朋友吗?”
“不算吧。”何雪说,“芸夏很漂亮,有很多才艺,很受大家喜爱,她和我住一起可能只是觉得我比较好说话。”
“什么意思?”这和李疏梅想像的不一样。
“她不是特别喜欢和大家成为朋友。”
“你是说她比较孤立?”李疏梅试着理解,这和徐潇老师的话不一样,徐潇老师说谭芸夏很受学生欢迎,而且和大家关系都不错。
“不是孤立,她和每个人关系都很好,我和她住了两年,高一时我们不住在一起,高二时是她选的我,她说我特别好,不过我们虽然住在一起,但从没有说过什么话。”
“那她又是如何做到和每个人关系都好?”
“因为她各方面条件都不错,而且人也大方,无论是班长还是学习委员都向着她,我们班、还有别的班的男同学也喜欢找她,时间长了,大家就都喜欢她。”
李疏梅终于理解了,这不能说是谭芸夏的人设,而是她性格里的天然优越感,而这种优越感,让她很快吸引到一小部分优秀的同学,而这些优秀的同学反过来让她的吸引力渐渐扩大,从而不断吸引周围的许多同学。
她能想象,谭芸夏各方面都很出色,她就像一个高贵的公主一样被人宠爱,她不需要交心的朋友,她只需要“恭维”她的朋友。
作为一直住在一起,性格老实,被谭芸夏特意挑选的何雪,自然知道她的真正性格。但是即使谭芸夏从不和她说话,也不交心,她也并没有拒绝人家的“权利”,甚至她也必须接受对方的吸引力,否则,她大概会被其他同学孤立。
李疏梅想起谭芸夏在工作上对感情的特殊占有欲,她不免问道:“谭芸夏在高中谈过男朋友吗?或者有没有喜欢的男孩子?”
“追她的人不少,她喜欢谁我就不知道了。她收了很多情书,不过每次都是拿回寝室就扔进了垃圾桶,连很漂亮的礼物也不在意,她好像就是故意给我们女生宿舍的同学看看。”
这和黎晓霜描述的谭芸夏是一致的,从高中时期,谭芸夏就表现出了一种特定优越感。
李疏梅决定问出她最想知道的问题:“何雪,你能不能仔细回想一下,高中三年,有没有哪一天,哪几天,谭芸夏表现出什么异常,不是考砸了这种,也不是被老师批评这种,而是遇到了你觉得奇怪的事?”
结合费江河所说,如果谭芸夏被朱丞星欺负,或者那天发生过什么重大的事,她回到宿舍一定有一种不一样的表现,雁过留痕,或许何雪就发现了。
何雪绞尽脑汁想了想后说:“我不太记得了,好像没什么特别的事。”
三个人互看了眼,眼神里略显失落。
李疏梅不甘心,“何雪,你再想一想,哪怕没那么奇怪的事也可以说说,你和她住了两年,总有一件事让你有特别的记忆。”
何雪又想了想,看她的表情似乎很努力,不过她再次表示想不起什么。不知道是时间太久了她记不起来,还是她根本就不曾发现谭芸夏身上的异常,总之,从何雪这儿似乎再也找不到有用的线索。
费江河似乎也不甘心,将朱丞星的照片给何雪确认,何雪依旧说不认识。
李疏梅只得表示结束这次走访,也许下一个同学家会有收获呢。
她刚要起身,何雪忽然说:“有一件事,我不知道算不算?”
三个人几乎凝神屏息,李疏梅近乎有些紧张地说:“你说。”
“有一天晚上,芸夏没回宿舍,她有时候可能回趟家什么的,我也没在意,我睡得迷迷糊糊,起床去小解,发现芸夏洗完澡,正蹲在厕所那剪她的白裙子,剪得碎碎的。我们厕所和洗澡间在一起,她当时看见我,还笑了一下,问我,你怎么起夜了?我当时觉得挺奇怪,但也没说什么。”
剪碎的白裙子?这可能就是答案,李疏梅压抑着激动,费江河和祁紫山也一样,他们一同激动地看着疏梅,李疏梅忙问王雪:“那天是哪一天,记得具体日期吗?”
“不记得,是高三下半年开学后的时候吧,我就记得个大概。”
第117章 “秀秀很聪明啊。”……
虽然不确定是哪一天,但这一天,谭芸夏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特殊的事。
李疏梅确认:“何雪,谭芸夏平时有毁掉自己衣服的习惯吗?”
“没有,她衣服都挺贵的,就算不穿,带回家就是了,但剪碎丢进厕所就那一回。”
“那天晚上她上床以后,还有什么异常吗?”
“因为剪裙子这件事,我那天晚上也没怎么睡,她半夜才上床,她很平静,我怕她看出来我没睡,就假装睡着了,她突然说了一句,何雪,这件事你别说出去。”
“她真的说了这句话‘这件事你别说出去’。”
“对,我亲耳听到。”王雪郑重点头,“不过我没回答她,我假装睡着了。”
“第二天她还有什么异常吗?例如翘课、休假?或者还和你说了什么?”
“第二天,我见她和平常一样,她也没和我说过什么,后来这件事我就淡忘了。”
李疏梅又问了几个问题,确定何雪把知晓的信息都告诉他们了,才表示离开,又递给了她一张名片,希望她想起什么直接联系她。
三个人回到车里,祁紫山直接说:“看来那一天,四个人之间或许发生了什么。谭芸夏的衣服弄脏了,但这种脏不是通常意义上的脏,而是她无法接受的脏。”
这四个人就是谭芸夏、黄曼丽、胡灵妍,还有朱丞星,紫山说不是通常意义的脏,那么会不会是朱丞星导致了这种脏,之前他们也分析过,朱丞星欺负过谭芸夏。
费江河若有所思道:“我去年在公交车上逮了一个歹徒,你知道他干了啥,他在一个女高中生的裙子上进行猥亵,还留下了精斑,幸好被我逮到了。”
李疏梅甚至还记得老费逮的那个人,当时她刚进二队正准备去案发现场。因为急着赶去现场,老费把人交到老贾手上。
那个歹徒她见过,并不是朱丞星,所以说老费这是推测谭芸夏身上发生了类似事件,推测朱丞星也在谭芸夏身上留下了精斑,然而黄曼丽和胡灵妍一起帮谭芸夏出了气,或者当场让朱丞星出丑,颜面扫地,致使朱丞星怀恨在心。
祁紫山说:“有可能是类似的事。”
费江河说:“但朱丞星没有案底,说明他当时没有被带到派出所,即使他在公交车上做过猥亵的事,我们也很难查到。”
李疏梅思忖了下,这的确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这件事发生在谭芸夏读高三上半年,应该是五年前,要排查清楚南城区所有交通路线上发生的事,绝非易事。她补充了一句:“而且也未必是发生在公交车上对吧。”
两人都望向她,默默表示了认可,调查工作一下子陷入了僵局。
不一会,费江河的手机响了,是曲青川的来电,费江河开了免提,将这边的工作都讲了讲,也提到了现在遇到的困难。
曲青川听完后说:“老费,你们的工作调查都非常出色,至少说明朱丞星和谭芸夏三人在过去有过交集,证明朱丞星的动机是比较成熟的。正好趁着你们三人都在,我也转达下老闫的话,他今天找到了我,他希望我们把精力放到新案子上,现在我们两个队都在调查,影响了局里的工作……”
费江河直接打断:“老曲,我们现在不就是做局里的工作?”
曲青川细声细语说:“我理解,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但这次我不能全部站在你那边,你们想一想,即使最后调查出谭芸夏在某个公交车上被朱丞星欺负,那又能如何?这只能说明朱丞星有更成熟的杀人动机,但现在犯罪嫌疑人已经死了,并不需要法庭审判。我们需要挪出精力去办下一个案子。老贾那边已经准备接手新案子了。”
费江河这次没那么激动,却是心平气和地说:“老曲,你当这个队长也挺不容易的,事事都要考虑周全,还要顾全大局,我佩服你的工作。但我和你不一样,只要有疑点,我就要查下去,如果我不知道朱丞星和谭芸夏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么我就是失败的。”
曲青川那边没有回话,免提出现了一段空音。李疏梅也不知道该站在哪边,但她被费江河感染了,她也很想知道这背后真正的真相是什么,如果要她选择,她依然会支持费江河。
“那行吧。”曲青川半晌后说,“我去和局里争取时间,但老费你给我一个时间,无论要多少人多少时间,我都去争取,但你必须给个时间,我们不能一直磨在这个案子里。”
曲青川特意等待他的回答,免提再次回到静音,费江河望了望祁紫山,和李疏梅,十分坚定地对着手机说:“三天,给三天时间。老曲,队里的工作你和老马办着,我和疏梅紫山,再去努力一把,三天后无论如何交出一个结果。”
“行,公交车你查不查?要查我叫老马找派出所帮忙,明天一早我们全队行动。”
“让我想一想老曲。”费江河回道。
“行,明天要是没时间就别回局里开早会,你要有想法,通知大家一声,我们再努力一把。”
费江河说:“老曲,就这么定,你也早点回去休息,都八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