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就进一步证明死者很可能就是崔锐。当她放下电话的时候却有些不安,崔锐和姜琴玉曾经有一段不光彩的感情往事。
依照顾笙的描述,崔锐“强.奸”了姜琴玉,姜琴玉并没有报警,如今这起强.奸案的当事人都死了,也正是这段不平常的关系让两名死者产生了联系。
同时他们又是成人教育大学的师生,他们同时喜欢梵高,他们的身旁都有梵高的画。
《星空》和《四朵枯萎的向日葵》不但被姜琴玉描摹,存放于她的宿舍,也被崔锐描摹,挂在他办公室的墙上。
是谁?要将姜琴玉和崔锐全都置于死地,而且还和梵高的画绑上关系,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原定的三名犯罪嫌疑人,崔锐、陌生送钱男子、顾笙,如今崔锐已经死了,那么犯罪嫌疑人在剩下两人之中?还是有新的犯罪嫌疑人?
李疏梅越发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当她将车辆识别码的信息告诉曲青川时,他的脸庞同样产生了担忧。
黄昏时分,法医那边送来了稻田焦尸的初步尸检报告,报告显示,死者是死后被焚烧,虽然体表烧烂,但体内主要器官没有完全被波及,躯干部位没有发现致命伤,死亡原因被推断是咽喉遭刺,血液漫入气管导致气道阻塞,造成的窒息死亡。
死亡时间是昨天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一点之间。
不久后,费江河和祁紫山回来了,他们一直在追查崔锐的踪迹,如今崔锐被大概率证实死亡,他们追查的工作停止,回来参加案情讨论。
曲青川早就把今天调查的线索写在罪案板上,待他们一回来,马上招手喊人:“开会吧!”
五个人再次围在罪案板前,马光平将稻田调查的信息分享了下,这时,一位年轻法医走进门,喊道:“曲队,省厅刚刚打来电话,姜琴玉的DNA检测报告出来了。”
大家不约而同紧紧望向他,无疑那十二具尸块是不是属于姜琴玉,DNA能给出最确信的答案,万一不是,这几天的调查方向都错了。
李疏梅的内心更紧张,她第一次画像,第一次锁定死者身份,如果得出死者并非姜琴玉,那么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二队对她的信任。
年轻法医将手里的一张纸递给曲青川,“我记录了电话内容,河道尸块DNA和姜琴玉母亲的DNA图谱高度相似,可以推断,死者就是姜琴玉。正式报告要等邮寄过来。”
这一刻,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淡淡的轻松感,李疏梅刚刚悬着的那颗小心脏也终于放松了下来。
“好,谢谢小张,今天稻田焦尸的DNA检测你们也催一催省厅。”
叫小张的年轻法医说:“放心吧,曲队,那我先回去了。”
年轻法医离开后,费江河笑道:“我得说一句,这次案子能够走到现在这一步,最值得表扬的是咱疏梅了。老曲我说得没错吧。”
他的话说罢,李疏梅身体里的血液仿佛瞬间热了起来,刚参加刑侦工作,她多么需要别人的肯定。
“是,”曲青川笑着说,“的确是这样,没有画像就不可能有DNA检测结果,更无法确认死者身份。更可怕的是,凶手的嚣张企图,成功了,凶手毁坏死者身份,试图做出姜琴玉外出的假象,将来如果传出姜琴玉在深圳失踪的消息,谁能想到她早就在秦东市死了!”
祁紫山说:“这是不是说明疏梅的画,比DNA还准。”
马光平笑呵呵说:“这是两码事,一个是技术手段,一个是科学手段。”
费江河道:“你这话绕的,技术和科学不就是一码事。”
“怎么叫一码事,技术是技术,侦查手段是技术,画像本领也是技术,疏梅的画像准,和DNA检测确不是一回事。DNA,那不能叫技术,那就是冷冰冰的机器,一就是一,二就是二,那是科学。”
“你就是不承认人家画的好。”费江河揶揄。
“我哪句话没承认?”马光平冷眼,“什么人嘛!”
在争辩声中,李疏梅却很感动,她感觉自己好像被二队所有人接受了,他们不但接受了她,而且认定她能为二队做出实事,这是她一直所期盼的,她很高兴,她也愿意为之付出所有努力。
“好了好了,先看看案子吧。”曲青川提高音量制止他们的争辩,敛了敛神色说,“现在已经确认河道尸块是姜琴玉,我们也锁定了稻田焦尸很可能是崔锐,这两个人的关系并不简单。崔锐曾性侵了姜琴玉,这是顾笙的口供。现在姜琴玉和崔锐都死了,也就是说这段关系除了顾笙,已经没人可以证实了。”
李疏梅不自觉点了点头,曲青川总结得非常明晰,两人的死已经导致这起强.奸案无人能证实,也就是说现在这起强.奸案只存在于顾笙的描述当中。
她自然就在想,顾笙本人和这起强.奸案到底有没有关系呢?
曲青川紧接着说:“现在有几个疑点,四万块钱,到底是谁的?那个送钱的陌生男子,又是谁?去火车站用姜琴玉身份证买票的人又是谁?还有第四件事,凶手为什么将命案现场布置成梵高的画?如果这几个疑点不能解决,我想这整件事都很难解答,姜琴玉和崔锐的死可能成为悬案。”
无疑,在曲青川提出这几个疑点后,大家都陷入了沉思,李疏梅的脑海里频繁跳出顾笙的名字,但是顾笙和这件事却看起来丝毫无关。
她不可能是犯罪嫌疑人,但是又很奇怪,她和这件事又好像有密不可分的联系,但是这种联系,李疏梅找不到。
她觉得自己有一种怎么转也转不出去的郁结。
“老曲,虽然现在线索不多,但我们仍然可以做一下推测。”费江河道,“首先,两起案件都和梵高的画有关,我们可以将之认同为同一凶手。”
“对。”曲青川点头,“所以这是可以并案的。”
费江河面对罪案板,语气沉着有力:“其二点,凶手明显对姜琴玉很了解,当然对姜琴玉很了解的人范围很大,包括她电子厂同事、成教同学,也包括她社会上的朋友,但是,凶手又对崔锐比较了解,昨晚崔锐十点左右回到了秦东市,他的车为什么开到了稻田?”
费江河顿了下继续道:“他回家的方向并不是那个方向,所以很可能他去见了凶手,他和凶手的关系应该不陌生,或许他们之间有一些秘密。凶手同时对姜琴玉和崔锐了解,他的身份最有可能是成教的人,成教的老师、成教的学生都有可能!”
费江河分析案情时喜欢双臂相抱,整个人十分肃穆,透出一股气吞山河的气势。
他一气呵成得出凶手属于成教的结论,李疏梅也恍然大悟,她的刑侦经验并不丰富,所以一直以来都是靠大量书本阅读积攒经验,实际上,真正的刑侦工作,并不是书本里所能概括的,对于费江河的分析,她十分认同。
大家都点了点头,然而并没有如她这般情绪激动,她知道,他们平时都是这样讨论案情,也许费江河总是能够抽丝剥茧,找到案情的关键。
祁紫山摸了摸右耳的助听器,略带兴奋说:“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只要将嫌疑人锁定在成教大学就行?”
费江河肯定:“理论上是这样的。”
“我赞同老费的推测。”曲青川说,“范围已然大大缩小,但这个人是谁呢?我觉得成教有不少教职工都能了解到姜琴玉和崔锐的信息,至于姜琴玉的同学,那也不难,这个范围还是有点大。这样吧,我们可以一起来推演一下,紫山你来画卡片。”
罪案板下面的盒子里有许多嵌带磁铁的塑料卡片,卡片表面光滑如瓷,可以用油彩笔写字,祁紫山连忙拿起卡片和笔做记录。
曲青川念道:“九月二十五号晚上十点到十二点,姜琴玉被杀害,随后抛尸在河道。”
祁紫山写上关键词,将卡片顺手贴在罪案板上的空白区域。
“九月二十六日上午,有人冒充姜琴玉先后给电子厂和成教打电话,声称离职和退学。”
祁紫山记下,依次贴上第二块。
“九月二十六日中午,有人冒充姜琴玉身份证买票,乘坐火车前往深圳。”
“九月二十七日清晨,村民发现姜琴玉的尸块,报了警。我们立刻进行了搜查,一共找出十二块,缺少左手手掌和躯干。”
“九月三十日上午,经韦敏静确认,疏梅的画像锁定死者身份是姜琴玉。”
“九月三十日上午,姜琴玉电子厂的胡经理和熟悉她的同事接受了警方问询。”
“九月三十日下午,姜琴玉成教的游主任和美术教授崔锐接受问询。”
“九月三十日晚上,姜琴玉的同学阮钰、冯静秋、顾笙接受问询。”
“十月一日晚上十点,崔锐回到秦东市,十一点到凌晨一点,崔锐被害于稻田,随后尸体被焚烧销毁。”
曲青川念完,祁紫山也紧跟着完成书写,将卡片贴完。
曲青川仔细阅读九张卡片,确信时间线没有遗漏,才道:“好,大家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合常理之处?”他眼神之中透着鼓励,是希望大家踊跃发言。
所有人都聚精会神盯着罪案板,试图从中找到线索。
这个时间线真的很清晰,不是时间线本身清晰,而是凶手作案的时间线很清晰,而这也恰恰证明凶手正在完成一个严丝合缝的精密计划。
他杀死姜琴玉后,伪装姜琴玉离职、退学、买票,前往另一个遥远的城市,制造销声匿迹的假象,但是三十号这天,河道尸块的身份却忽然被揭开,姜琴玉被证实已经遇害,崔锐一度被认定为凶手,但十月一日,崔锐被杀害。
李疏梅在高速思考的时候,纤长手指不自然摩挲着淡淡的红唇。
忽然,她的眼前跳出微弱而熟悉的金色流光,它们快速在九张卡片上反复跳动,那些时间和人名就好像有了生命,渐渐从卡片里浮现出来。
她压根就无法想象,除了识别人的骨点,金色流光竟还能捕捉案情信息。
她几乎全身心聚焦到了时间和人名上面,它们就像在告诉她,这其中有奥秘!
她思来虑去,认定时间和人名上面一定有什么值得深思的线索。
只需要再努力一点,就可以找出来,一定可以找出来!
是什么呢?这几天她几乎参与了九张卡片的所有行程,也几乎走访了九张卡片里的每一个人,这其中的秘密也许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她恍然觉得有处不对劲,有一个很不对劲的地方。
她在“顾笙”的名字上久久停留,眉宇蹙起,小小脸颊因为情绪紧张而生出淡淡的绯红。
“疏梅,”费江河忽然提醒她,“你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大家都一同看向她,以至于李疏梅紧张的心脏开始纷乱不安地跳动,她嘴唇微微翕动,轻颤了一下,在大家鼓励的目光下,缓缓开口:“如果凶手是成教的人,那么犯罪嫌疑人极有可能就是顾笙。”
“呃?”曲青川鼓励问,“疏梅,说说你具体的想法?”
李疏梅试图压住紧张的心跳,一字一句道:“九月三十号,我们在成教走访,老费说过,关于姜琴玉案的细节不要透露给任何人。那天我们在成教见过教导处主任、崔锐、阮钰、冯静秋和顾笙。他们都不清楚姜琴玉遇害了,因为那天我们只说是常规调查,他们顶多认为姜琴玉遇到了麻烦。只有一个人,我们告诉过她,姜琴玉已经遇害,那个人就是顾笙!”
“如果她知道姜琴玉遇害,那么她一定知道她伪装成姜琴玉离职、退学甚至前往深圳的计划已经失败了。她一定为了掩藏什么,而因此,她要杀了崔锐!”
她的话到此为止,所有人的表情都出现微叹的姿态,马光平嘴角微微抽了一下。
曲青川忍不住赞叹:“疏梅,你非常善于观察,非常好,顾笙的确具有较大的嫌疑!如果顾笙是凶手的话,就能解释打电话辞职和退学的人为何是一个女人。那么,我提出一个新的问题,崔锐到底知道什么,让顾笙铤而走险一定要杀害他?”
显然这个问题他不单是问李疏梅,他扫了一眼大家,希望大家一起来回答。
李疏梅的确想到了一些影子,但她的脑子一时有些卡壳,没有转过弯来,给不出新的答案。
费江河欣慰地看着李疏梅,很冷静地接过话说:“疏梅的推测我认同,假设顾笙就是杀害姜琴玉的凶手,她杀死姜琴玉后,毁尸灭迹,又冒充姜琴玉离职、退学、买票前往深圳,这种种计划她以为天衣无缝。但是她突然从我们口中听到了姜琴玉遇害的消息,她一定害怕了——
她害怕什么呢?一定有一个秘密,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的秘密,她一定害怕这个秘密被崔锐透露给警方,所以她必须要杀了崔锐。她杀害姜琴玉的动机我们尚不清楚,她杀害崔锐的动机一定是掩饰他们之间的秘密。”
“这种秘密很可能是姜琴玉遇害的主要原因,”祁紫山摸了摸助听器,兴奋道,“曲队!我也认为疏梅和老费的推测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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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周五上夹,要到晚上十一点后更。
期待大家多多评论鼓励!
第18章 搜查,但猝不及防!……
马光平笑呵呵说:“首先我觉得你们的推测都没有问题,疏梅也很好,但是有几个疑问我一定要提一提,顾笙是一家理发店的员工,即便她有作案时间,她怎么能得到那么多工业硫酸?她个头不大,又是怎么运尸到十几公里以外的河道?她又是如何将十二块尸块挨个摆放?还有昨晚,她又是如何杀害比她体力更强的崔锐?那辆车烧毁成那样,她必须要带上几升汽油到现场,这不容易。”
马光平的话让大家的兴奋冷却了几分,诚然这些问题刚才都没有考虑在内,马光平四十余岁,干了二十年刑侦,经验丰富,他为大家的推测提供了一个需要落地的“降落伞”。
这些都是需要冷静思考的,如果疑点不能解答,顾笙的嫌疑是不可能成立的。这些细节性的问题纷至沓来,李疏梅却忽觉不知道从哪入手解决。
曲青川问:“老马的问题很好,大家有什么想法吗?”
气氛一下子冷凝,半晌,费江河道:“我认为现在还不是讨论这些问题的时候。”
“我倒是听听你想法,什么时候解决这些问题?”马光平不咸不淡地说,“闫岷卿迟早要过问细节,总不能全凭猜测。”
费江河似乎听不得闫岷卿的名字,浓眉深蹙,揶揄道:“他算个屁,把他当根葱了!”
“哎老费,案子归案子。”曲青川劝慰。
“我可以一五一十回答你老马,”费江河像是置气道,“你说的这几个问题,顾笙为什么做不到,秦东市是工业城市,顾笙只要有心,完全买得到工业硫酸。她四肢健全,行走自如,如果还会骑电动车、机动车,抛尸到十几公里以外,并不困难。她也是美术生,把十二具尸块摆放成星空,这正是她的强项。至于崔锐,我先前也说了,崔锐那么晚如果去见顾笙,说明他们关系本来不普通,顾笙完全可以偷袭崔锐。至于汽油,同样可以用电动车摩托车带过去,我说的哪样,顾笙办不到?”
费江河的话一气呵成,似乎这一切顾笙都可以完成,而且并不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