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虽小道,品德最尊。这是棋士的品格。”
第85章 跑龙套。
深夜回到家后,李疏梅疲惫到一着床就睡着了,第二天她九点才醒,匆匆忙忙赶到市局,才知道省里的专家组已经过来了,现在曲队、老费正在和专家组交谈,夏局和局里的领导也参加了这次会议。
中午吃饭的时候,祁紫山告诉她:“疏梅,不要急,我们的结案报告是非常扎实的,省厅顶多给我们提点建设性意见。”
疏梅略略点头,昨晚忙到凌晨三点多,又加之高强度审讯,她到现在精神还有些萎靡,吃饭时也没太大胃口,祁紫山定是以为她担心专家组会提出不好的意见。
她对谢天元认罪的证据是非常有信心的,谢天元不可能翻供,这就意味着省厅也不会找出什么纰漏。
不过即便这么想,她的内心却总像悬着一块石子,七上八下的,让她静不下心来。
吃完午饭,两人走出食堂的门,祁紫山说:“疏梅,你先回吧,我去见一下省里来的朋友。”
“嗯?”李疏梅一直对他的过去不了解,便多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在省里上的大学。”
“是啊。”祁紫山默了下说,“我家在省城,一年多前,我就是从省厅调到的市局,我以为你会知道。”
李疏梅并不知道,她没有特意去了解,但想必问问别的同事都是知道的,所以祁紫山才意外她并不知晓。她说:“所以你老家在省城,你在省城读的大学,你又在省厅工作,但怎么又来了市局?”
其实当初两人初识时,李疏梅对祁紫山的助听器就有些许好奇,所以她对祁紫山的过去也想探知一二,如今听说他是从省厅调到基层的,她就越发感兴趣了。
祁紫山却是淡淡一笑,那笑容里含着几许云淡风轻的慰藉:“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提也罢,”见李疏梅睁着好奇的眼,他又笑道,“以后我再告诉你吧,我先去见朋友了。”
“好。”李疏梅也笑了笑,彼此挥了一下手,她慢慢望着他的背影离去。
她在想,既然是省里来的朋友,那大概就是省厅专家组里的人。只是李疏梅还是好奇着,祁紫山怎么会背井离乡来到市局呢,仅仅是因为来基层锻炼吗。
中午李疏梅休息了一会,祁紫山也回来了,他默默地望了她一眼,只是轻轻抿唇一笑,没有再聊什么。
下午三点多,李疏梅翻着一本刑侦书半天没看进去,泡了浓茶也打不起精神,她困倦之余,忽然听到门外急促的脚步声,一转眼费江河走了进来。
他满脸兴奋,直接走到李疏梅这边,却是对全办公室说的,语气从未这般正式、洪亮:“省厅专家组,高度认可了我们的办案过程,对我们的结案报告给予了肯定!”
马光平蹭地站起,激动之色溢于言表,率先鼓起掌来,祁紫山也喜悦地跟着鼓掌,李疏梅又激动又高兴,眼角酸涩,也用力鼓起掌。
马光平笑道:“专家组估计都没想到,他们千里迢迢,是来跑龙套的。”
“哈哈。”费江河笑中含泪,“这就说明我们二队啊永远是舞台上的主角!”
大家有说有笑,费江河又把今天会议桌上交流的一些细节都说了,原来今天曲青川不但把办案过程一一向专家组汇报了,而且将这件案子里每一个同事的工作都进行了汇报,可谓之是事无巨细。
费江河最后高兴地说:“疏梅,我得专门告诉你,今天专家组领导都说要见你,他们对你的工作十分认可。”
李疏梅受宠若惊,祁紫山早已走到她桌旁,真诚地看着她,笑着说:“恭喜你啊疏梅。”
马光平站在一旁问:“怎么就没见上呢?”
到这个点,专家组应该是已经离开了市局,李疏梅这才意识到专家组领导可能就是随口一说。
“嗨。”费江河叹了口气道,“还不是老夏,他说疏梅一直熬夜加班,今天特意给予了休假,所以不便见面,这才没见成。”
马光平露出一头雾水的神态,李疏梅一开始也没理解,但马上她就懂了,知子莫若父,老夏是懂她的,如果省厅领导真要见她,她也会十分犹豫。
她来到市局,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她母亲十六年前被害的真相,而老夏也一定认为,她想当刑警有一个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她忘不了母亲的死。
在得知母亲被害真相之前,她不会离开市局,也不会在乎名声。老夏出于“保护”她,更不会将她推到人前。
虽然这样的秘密她从未和老夏提起,但老夏那洞若观火的本领,恐怕是早就察觉到了,特别是今年春节,他和姐姐夏忍冬的吵架,让她意识到,老夏的心里所想。
夏忍冬的母亲也同是十六年前连环杀人案的受害者,她一开始也和她一样,提出当刑警,但被老夏拒绝了,老夏一定出于“保护”姐姐而拒绝了她,但却成为了夏忍冬一直没有过去的心坎,才导致那场除夕的吵架。
也许老夏最开始也想拒绝李疏梅,但他一定深思熟虑过,最后还是答应了她,可能是出于对夏忍冬的愧疚,也可能是出于对她的“保护”。
一种另一种意义上的保护。
在李疏梅五味杂陈的时候,马光平不解问:“老夏这又是怎么回事啊?”
费江河解释说:“老夏啊,我对他看得透透的,还不是怕省厅抢人,近些年,省厅为了提高破案率,没少从基层提拔新人,与其说是提拔,不如说是抢人。”
“格局还是有点小啊。”马光平点评道。
“老头子有什么格局,年纪大了,做事就这样。但闫岷卿今天可把人笑惨!”
“……”众人都好起奇来。
费江河不屑道:“你猜他说什么,他和专家组领导说,这几个案子,他是一步一步看着李疏梅同志从一个青涩稚嫩的女孩变成一个成熟优秀的警察,她的画像本领一次次帮助案子取得突破性进展,一次次划破沉重的迷雾……哎呀,后面还有一大堆,我说不下去了,当时老夏朝他挥了两次手,意思是差不多了……虽然闫岷卿说的这话不假,但真他妈油腻……”
马光平嘿嘿一笑,祁紫山也露出淡淡的笑容。李疏梅在想闫岷卿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油腻了,而且还往死里夸她,转念一想,也许他就是单纯想在省厅面前“邀功”呢。
不一会,曲青川回来了,见大家围在一起,笑道:“今天可以早点下班,老闫说请大家吃个便饭。”
“老闫?”闫岷卿?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了,大家都是愣了一下。
“对啊,就是闫支,”曲青川十分轻松惬意地说,“我刚和他从老夏办公室出来,他已经叫人订了一间小饭店。”
费江河撇了撇嘴:“鸿门宴,我才不去。”
“噢,”曲青川说,“老闫说了,你不去没关系,最重要是疏梅和其他人要去。”
费江河顿时脸有些发绿,马光平和祁紫山不禁发笑。曲青川也跟着发笑,看来他今天心情十分惬意,竟也调侃起来,那不仅是因为结案带来的高兴,还因为省厅和老夏的表扬吧。
李疏梅却实在觉得不妥,费江河不去,她是铁定不会去的,再说她还等着老夏今天晚上亲自夸她呢。她忙说:“曲队,不好意思,我晚上另有安排,恐怕去不了了。”
曲青川轻轻挑了下眉,失落之余,语气当中又含着几分慰藉:“这样啊……能理解,有安排能理解。紫山,你的事情也要抓紧,学学疏梅。”
等一下?这又是哪和哪?在祁紫山的苦笑中,李疏梅明白了,曲青川联想起相亲这事来了。
“罢了,”曲青川又笑道,“我早就知道老费不去,我当着老闫就婉拒了,这顿饭我请大家,今天疏梅有事,那就明天吧。大家也该回去好好休息。”刚说到这,他就合时宜地打了个哈欠,“困死了。”
“哈哈,”费江河笑起来,拍了拍曲青川的臂膀,“你小子也学会两面派了。”
“那还能撇下你不管,咱们队一个可不能少啊。”
费江河眼睛微红,“说得我还有点感动了,现在年纪真是大了。”
“疏梅,有什么进展明天得告诉我们!”曲青川竟又认真起来。
“啊?”李疏梅脸蛋忽地有些红,这却叫祁紫山傻乐了一下。
费江河笑道:“老曲你管得挺宽的。”
马光平道:“年纪大了不都是这样,行政科老唐,整天就给局里年轻人拉郎配,上次还问我,李疏梅同志是不是也是单身,我说,那单身不单身,也看不上你介绍的同志啊。”
“哈哈。”
在大家笑声之中,李疏梅只觉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然而祁紫山却意味不明笑看着她,这让她脖颈间更热了几分。
*
晚上,李新凤特意做了几个好菜犒劳她,还说她在局里立了大功,巾帼不让须眉,将来必定要当局长什么的。
李疏梅从小就被李新凤这样夸赞,当然那时候是成绩单,即便她成绩一直中游,但受到的夸奖绝对比别家前几名的孩子要多。
李新凤说话间,夏祖德又见缝插针地说“是,是”,等李新凤说完,夏祖德才道:“你妈说得很对。秀秀,这次你表现得很好,爸爸很开心,你想要什么,爸爸都可以答应。”
从小到大老夏最喜欢说的一句话“秀秀,这次你考得很好,爸爸很开心,你想要什么,爸爸都可以答应”。
实话说,夏祖德和李新凤对她都是鼓励式成长教育,这么多年未曾改变,李疏梅从小要买什么都是一句话的事儿,直到初中那年她提出学画的要求,当时夏祖德并未像从前那样,第一时间答应,不过后来竟“顺从”了她。
而第二次让夏祖德“为难”的决定,是她说要上警校。
第三次是她说要当刑警。
夏祖德几乎没有一次拒绝过她,好像这么多年,她都是在宠溺中成长,只要她提出什么要求,老夏都能答应,这一次她该提什么要求呢?
她想了想,实在没有特别想要的,只得神秘地说:“爸,谢谢你,可我要想一想。太简单了,就没有意思,我得想一个你不能马上办到的,这样才显得你重视我。”
夏祖德笑呵呵道:“那行,那行。”
李新凤给李疏梅夹起菜道:“他敢不重视你,他敢吗?”
“不敢,不敢。”夏祖德竟一本正经起来。
李疏梅心生感动,也嘻嘻笑了。
-----------------------
作者有话说:最近几天三次元实在太忙,大家放心,我一有空就会加更。每天的日更绝不会停。
紫山来自省厅这条线在后面会陆续展开。
下一个案子已经构思完成,个人私以为与前面三个案子相比,是最精彩的,不是王婆卖瓜,是我的真心感受,希望后续能给大家带来更佳的阅读体验。
第86章 十年恩怨。
办完高校投毒案后,终于不是那么忙了,李疏梅再次进入学习阶段,时常参与局里培训。
这期间,三队的邓欣龙特意邀请她去做了一次画像,凭借她画下的嫌疑人画像,也顺利帮三队破获了一起案子,邓欣龙本来对她就有些好感,这回也更加相熟了,若在食堂碰到她就会给她买杯冷饮。
到了夏天,庭院里的蝉鸣聒噪不停,已经成了家常便饭的曲目。
李疏梅正坐在培训会议室里听市局法医杜南峰的讲话。
他说自己的青春,就是从一具尸体一具尸体、一步一步检查过来的。
那之所以成为他的青春,是因为那些事他经历最深,几乎成了挥之不去的记忆。
他看起来并不严肃,反而有几分云淡风轻的诙谐,不经办案子时他总是比较随和。
会议室里除了法医,也有许多如李疏梅这样年轻的刑警,还有其他部门年轻的同事,杜南峰说,对于警察来说,最不喜欢的季节就是炎热的夏季。
“尸臭!”有人回应老杜的话,李疏梅和大部分人都是这么想。
老杜却说:“尸臭只是其次,每年夏季,孩子们都放暑假了,你说愁不愁……”
“哈哈哈……”会议室里哄堂大笑,李疏梅也笑了,她没结婚,也不知道小孩子对于父母来说意味着什么,但她知道她小时候那么调皮对于夏祖德和李新凤来说,也许是一件不小的“愁事”吧。
她回头得问问,夏祖德最不喜欢哪个季节,要是他说不喜欢夏季,那指定说明他也不喜欢她放暑假了。
老杜只是活跃一下气氛,因为今天的话题都很沉重,不过,他还是提到了尸体,他说,夏季,刑警和法医最不愿碰到命案,倘若碰到搁置好久的腐烂尸体,那一定会给人折磨几层皮。
但是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老杜说他就碰到了不少夏季的案子,有一起案子,受害者在封闭的屋里死去了三个月没被发现,当时正值炎夏,老杜还记得他进去的那一刹那,便在这辈子再分不清味道是什么……
听着蝉鸣,李疏梅沉浸在老杜沉重又轻松的谈话里,她用手肘支着下巴,思绪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