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去年九月份入职以来,快一年的时间,李疏梅能感觉自己在刑侦工作上有了进步,她也经历了大大小小不少案子,从一开始遇到案子的兴奋劲儿,逐渐地,她开始越发平静了。
曾经,她想通过更多的办案经验提升自己的办案水平,她一直想通过自己的能力去接触母亲死亡的真相。
但是现在,她又多么希望没有新案子发生。
几乎每一起案子背后,都是惨痛的悲剧。
她在思考刑警这两个字真正的意义。
对她来说,那不仅仅是母亲死亡的真相,还有许许多多未知的真相。
然而在这段时间,闫岷卿和费江河之间也发生了几次大大小小的摩擦,李疏梅早就发现闫岷卿和费江河这两人不太对付,他们互相看不惯对方,而且是那种三天不骂对方一句还不习惯的类型。
一开始,李疏梅以为闫岷卿就是那种喜欢说教、埋汰人的古怪性格,他针对的是二队,后来才发现他针对的人仅是费江河。
她以前不太会关注同事们之间的“恩怨”,但是时间长了,她却对他们的故事有了兴趣。
正好这天,就她和马光平在办公室,马光平是二队的老人,他一定知道老费和闫岷卿之间的故事,于是她趁着找老马签字的机会问他:“老马,老费和闫岷卿是不是以前闹过什么不愉快?”
相处了较长时间,她和老马也比较熟了,她认为老马不会隐瞒,果然,马光平嘴角一弯,像是山村里知道某件神秘故事的老人,露出十分神秘的微笑。
“你想知道?”他的语气也带着神秘的气息。
“嗯。”李疏梅认真摁了摁头。
“找把椅子,坐。”马光平煞有其事地就像要和她讲一堂课似的。
李疏梅挪了把椅子,坐在马光平的桌位旁边,马光平不急不缓道:“说起来,那还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马光平说,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市局同志的学历文凭普遍都不太高,但闫岷卿却是当时数一数二的金牌大学生,他是海江省警察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初到市局就是明星警员,自然,人就有些傲慢和骄傲。
当时闫岷卿被分配到了夏祖德带队的刑侦支队,而比闫岷卿早到两年的费江河,是从派出所调上来的,费江河是高中毕业,学历一般,但破案能力很不错,是老夏主动从地方派出所要的人。
那年费江河也才二十多岁,比现在更要血气方刚,做事也易冲动,但他做事积极,凡事冲在前头,不怕苦不怕累,老夏很喜欢他,把他收为了关门弟子。
闫岷卿来了以后,这两人就有些不太好相处,闫岷卿一股子书生气,凡事思前想后,与费江河的脾气完全不搭,但老夏不按常理出牌,喜欢把这两个人放在一起搭档,两人的矛盾也日渐增长,就像火山爆发前的冬眠。
有一件事彻底把两人的矛盾激发出来,那一次老夏带队去抓捕,追捕时队伍分散了,老夏一个人紧追一名歹徒,和对方搏斗起来。
那时,又一个歹徒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举起一把枪对准了老夏的后背。
老夏的处境十分危险,紧跟他的闫岷卿第一个赶到,他发现了举枪的歹徒,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没有拔枪……
“啪!”枪声响起,一颗子弹飞速打向老夏。
老夏正在搏斗,忽然转变了姿势,那颗子弹没有打中要害,却沿着他的臂膀擦过,刺破了衣襟。
歹徒再次抬枪,老夏当时已然知道形势严峻,面色都变了。黝黑的枪口对准他的胸膛,歹徒不会再失手。
老夏命悬一线!
如果闫岷卿这时候拔出枪来,击毙歹徒,老夏尚能活命,可偏偏那时候的闫岷卿却像是被鬼上身,他脸色卡白,汗大如豆,整个人都慌了神,始终没拔出手枪……
老夏命绝之时,“砰——”地声响,一颗子弹击穿持枪歹徒的胸膛。
持枪歹徒应声而倒,开枪的人不是闫岷卿,却是紧急赶来的费江河。
老夏命不该绝,歹徒也全部抓捕归案,但这事却并没有结束。
回到局里,老夏去医院包扎去了。老费脾气却爆了起来,他拽住闫岷卿给他痛揍了一顿,打到鼻青脸肿以后,同事们才像模像样拉住了两人。
老费不但打了他,那天,他骂起人来也毫不手软,他骂闫岷卿看到歹徒尿了裤子,是高分无能的孬种。
那天劈头盖脸的痛骂把闫岷卿骂到蜷在地上嚎啕大哭,一个大男人哭得撕心裂肺、惊天动地的,把局长都惊了过来。
费江河因打人写了检查,但闫岷卿也落得一个“拔不出枪、尿裤子”的孬种形象。
一个名牌警校大学生拔不出枪,还成了尿裤子的笑柄,实在有些不堪,那时闫岷卿时常遭人冷眼,也受了极大的委屈。
尿裤子这档事,大概率是费江河骂人的话。不过作为刑警,关键时候不能拔枪却是事实,即便当时可能有各种意外,但是不至于没有随机应变的能力。
于是局里商议,让闫岷卿去行政科挂文职。
但在这时候,老夏却站出来“保”了他,他不但主动收闫岷卿为徒,还和当时的局长保证,他会带好闫岷卿。
就这样,闫岷卿留在了刑警队,他最初的傲慢也收了不少,人变得踏实了许多,逐渐做出了许多成绩,不负老夏的期望。
老费和闫岷卿都是老夏的徒弟,整天办案,相处时间自然也是最多的,但从早到晚的相处,并没有增进他们的感情,两人的矛盾从未消失。
时隔一年之后,老费在审讯室里审讯一名强.奸多名女性的犯罪嫌疑人,那名嫌疑人却对老费发出奇怪的笑,挑衅他:“费警官,你老婆挺漂亮。”
费江河顿时火冒三丈,冲上去狠命抽了犯罪嫌疑人两个大耳刮子,打得对方鼻孔出血。
审讯时殴打嫌疑人是明确禁止的违法违纪行为,虽然那次结果并不严重,闫岷卿却将打人的事投诉到了局长那,不出意外,费江河随后被暂停职务进行了处分。
这两件事是发生在费江河和闫岷卿之间最大的冲突,两人的矛盾从未消歇,不过自那以后也没有再大的动作,只是小打小闹,彼此看不顺眼,这一来就是十年了。
十年,李疏梅根本无法想象,两个人“老死不相往来”能长达十年,这十年恐怕老夏和熟知他们的同事都已经“淡忘”了。
她语气缓缓地问:“老马,你说,就没办法调和他们的矛盾?”
“如果江原还在就好了!”马光平发出一声感叹。
江原?李疏梅心里一滞,这个名字于她来说是有特殊意义的,江原也是老夏的徒弟,老夏这辈子收了三个徒弟,她在进入市局前,唯一认识的市局同志就是江原。
老夏很喜欢江原,江原也经常去她家里拜访,每次来都给姐姐夏忍冬和她买礼物。
江原是原市局刑侦支队一大队队长,两年前因调查一件案子壮烈牺牲。
她去年进入警局初到现场就是去的一队,不过那时候队长已经是老贾贾向东,当时她被老贾一枪震晕,最后还落下一个“废物美人”的名号。
如果江原没死,今天的刑侦支队支队长这一职务或许属于江原,而不是闫岷卿。
姐姐夏忍冬从小就对江原很爱戴,在她心里,江原就是最好的大哥哥。
江原牺牲的噩耗传来时,李疏梅还在上警校,姐姐那时候极度伤心,趴在她怀里哭得稀里哗啦,哭着问她,“为什么好人会死?为什么,秀秀你告诉我为什么?”
她一直都记得那天下午,姐姐悲伤过度,泪水一直流过她的心口,让她心疼难当,她永远都不会忘记江原这个名字。
当马光平忽然提到江原的时候,李疏梅微微怔了片刻,马光平以为她不认识,便解释道:“江原总是顾全大局,在老夏的三个徒弟里情商最高,他在的时候,老费和闫岷卿不像现在这么明着挤兑。”
李疏梅不声不响时,马光平淡淡一笑:“不过你也别多想,老费和闫岷卿这疙瘩,老夏都没办法,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反正他们俩都习惯了,我们别管就行了,疏梅,你以后就别掺和他们的事。”
“嗯,我以前也有些冲动,以后我尽量注意点。”
这时,门外传来费江河和祁紫山的谈话声,李疏梅连忙站起,笑着说:“老马,谢谢了,回头请你喝奶茶。”
“嘿嘿。”马光平舒心地笑了。
即便和老马说了“以后注意点”,但李疏梅却认为,抛去过去的恩怨不谈,现在的闫岷卿却有些咄咄逼人,她始终都会支持费江河。
费江河进门时喊:“老马,最近闲得有点难受,要不问老夏翻翻老档案。”
马光平做出一副脑壳痛的模样:“乌鸦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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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下一个案子马上开始,争取今晚凌晨加更一章。
第87章 黄衣女鬼。
夏日的夜晚,天空繁星似景,十八岁的张祥哲骑着摩托车带着新交的女友到野外吹风,车子一路驶向郊外。
终于他发现了一棵大树,在夜色蓝雾的渲染下,树的剪映瑰丽多姿,就像童话世界里的仙树,他觉得这样的环境一定能给女友带来不一样的体验。
他将摩托车停在大树旁五米远,女友严莉莉有些胆怯地说:“这里……”
张祥哲见她害怕,心下却窃喜,虽然两人已经确立了关系,但是从没有发生实质性关系,他正想今天跨越出这一步,他准备的鬼故事,在这儿说出来一定效果最好。
他拉着严莉莉的手说:“你看莉莉,这里多美啊,你看这棵树……”
大树高高挺立,树冠如盖,树枝向外延伸,张牙舞爪,在夜色下,张祥哲不清楚那是什么树,但奇怪的是,树下四周竟然是一片平坦的草地,而三丈以外,才开始生出茂密的杂草荆棘。
“莉莉,咱要不就在这里扎营吧。”他今天哄严莉莉说带她看最美的夜景,这里的景色,他认为一定会打动严莉莉。
严莉莉刚刚有些害怕,这时却被蓝雾包裹的大树吸引,她缓缓展露微笑,点了点头。
张祥哲连忙从摩托车后取下背包,在大树下搭建起旅游帐篷。
严莉莉打着手电,给张祥哲照亮,张祥哲正弯腰忙碌时,严莉莉忽然惊了一声:“张祥哲,那是不是有个房子?”
张祥哲胆子也并不大,心里一下子毛毛的,他连忙朝严莉莉望向的方向望去,果然在不远处,杂树之间,有一座黑黝黝的方形建筑,看大小有普通住宅那么大。
要在白日,他一定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大晚上的,又是郊区,这还是八九点的黄金时间,碰到一座没灯没火的屋子,势必让人想到鬼屋。
但张祥哲马上给自己做起了思想工作,帐篷也快搭建起来了,女朋友也叫出来了,这要是说走就走,这以后,指不定被人认为他是一个孬种。
他马上笑着说:“没什么,这里以前是一家摩托车修理厂,应该是生意不好,关门了。”
张祥哲撒了一个谎,用淡淡的笑容让严莉莉消除紧张,严莉莉果然听了他的话,紧绷的面颊渐渐放松。
忙好一切以后,两人钻进了帐篷,并排而卧,以手臂枕住脑袋,凝望着天空的繁星,紧紧挨在一起。
夜色正浓,凉风吹过帐篷,时不时撩起严莉莉的发丝,张祥哲闻着她的气息,情难自禁,便讲起早就准备好的鬼故事。
外面虫鸣声不断,偶尔还有奇怪的鸟叫,严莉莉总是往他身上靠,张祥哲兴奋异常,慢慢地引导严莉莉,对她轻言细语地说:“要是有个红衣女鬼来了,我背也要把你背出去。”
严莉莉一害怕,张祥哲就顺其自然将她拥入怀里,渐渐地两人呼吸越来越近,他慢慢地吻了上去……
夜深人静,张祥哲精疲力尽,想起身去撒泡尿,抽支烟,他把熟睡的严莉莉从怀里挪开,穿起短裤钻出帐篷。
他打着手电朝那边杂树下走去,点了烟后,顿时精神来了,也许是年轻人常有的冲动,他用手电朝远处的房屋照了照,又忍不住朝那走去。
地下的树枝踩得咯吱直响,张祥哲一步一顿,推开身前的杂草。
他有些忐忑,但更多的是兴奋,就像一个英雄,正走在证道的大道上。
很快,他就抵达房屋前,黑黝黝的方形建筑,原来只是一座普通的平顶民房,被人遗弃,无人问津,和鬼屋没有半毛钱关系。
他用手电胡乱照了照,忽然一抹黄色映入眼帘,张祥哲心里一顿,这荒芜的房屋怎么会有黄色,他重又用手电照去,原来这平房有一扇窗户,那窗户上像是贴着黄色布条。
手电光亮有限,他重重咽了一口,挪动笨重的步伐往前走近一步,他已然忘记了紧张,只有一个信息在催促他:看清楚,那不是鬼。
人往往对未知的事物产生恐惧,然而又因为未知而选择前行,试图消除恐惧,这是一种非常矛盾的心理。
此时的张祥哲就是这样,他一定要搞清是怎么回事,否则今后他会无数次梦回今夜。
当他走得愈近,手电的光圈几乎覆盖半边窗户的时候,他终于看清了那是什么。
随着他瞳孔疾速睁大,窗户上的黄布发出的簌簌声愈发恐怖起来。
窗户上贴着一个女人,那女人长发飘扬,几乎快遮住整张脸,一身黄衣轻轻飘拂,她双臂张开,像一只腾空的蝙蝠,随时都要扑向他,在浓浓的夜雾里,狰狞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