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屁。我这一圈兄弟就指望你了。”
两人又互相笑骂了几句,就道了告别。
金湾街派出所离江鹭家就两个路口,走路不到半小时,宋魁便没开车,陪江鹭走回去。路上感慨,这班当年一起奋斗的兄弟,虽说事业上都还混得不错,却也各有各的不易。
方韬和程芸也谈了有六七年了,双方工作都忙,家里也开始有反对的声音,结婚遥遥无期。刘宽现在在经侦大队,那出差频次赶上空中飞人了,这种工作状态,感情大事也是困难。唯一好些也就是韩老三,虽然也在派出所,每天也忙得晕头转向、顾里不顾外的,但起码婚姻大事解决了,孩子也有了。
他们这帮人每天帮着各式各样的人和家庭解决问题,却一个个到头来对自己的问题束手无策,想想真是挺令人唏嘘的。
江鹭听他说完,抬眸望他,“但警察叔叔今天解决了一个大问题啊,而且你刚才义正辞严怼渣男的时候,特别帅。”
宋魁最受不了她这种眼神、这样夸他,“好了,别夸我了,我还正愧疚呢。”
“干嘛愧疚?”
“把你一个人扔这儿,要不是方韬过来,又该没主意地哭鼻子了吧?”低头瞅她,捏捏她鼻尖儿。
“才不会呢。”江鹭拍掉他手,“刚才你是不是忍不住想揍王瀚成啊?”
他停顿一下,“没有。”
“那你最后握手使那么大劲?”
他才勉强承认,“有点。”
“吃醋呀?”江鹭用胳膊肘碰碰他。
“倒没有。就是想着你被这么个东西欺负了这么长时间,总归是生气。”
江鹭默默搂紧他胳膊,“谢谢笨熊。”
宋魁笑,“谢谢就嘴上说说啊?”
江鹭明白他意思,拉他:“那你低点儿,不然还亲这儿。”手指点他胸口。
他便往她那边倾身,江鹭踮脚在他脸颊上吧唧了一口。
柔软的唇温温热热,印在脸上,宋魁心神荡漾,心窝酥软。
他们虽然一直还停留在现在这个亲密阶段,但他已然挺知足。
能看出来,江鹭虽然谈过男朋友,但这前一段校园恋情显然并不留下什么美好,小姑娘羞涩、矜持,对更进一步的亲密行为估计看得也很隆重。
他呢,干脆是个彻头彻尾的理论空想家,完全没有和女孩相处的实际经验,总觉得要徐徐图之,不能操之过急。他将她当作一生的图景在一点点探索,他已经拥抱过她,触摸过她的肌肤,将她全然地拥在怀中,感受过她的柔软和气息。他吻过她的发、她的额、她的鼻尖与脸颊。但她还有太多太多他想要了解的,她的身体、灵魂……至于接吻,那不过是其中不值一提的沧海一粟。
不急,他很有耐心。
第40章
快到楼下,江鹭问:“你下周末过生日怎么安排,决定了没有?”
下个周天是宋魁生日,江鹭提前两周多就开始为此准备,挑选礼物、筹划庆祝。在她看来,生日是属于恋人间重要的纪念日,她也从没有如此满怀期待地盼望着与他庆祝她们在一起后的第一个生日。
但宋魁脱离父母独立生活多年,孑然一人惯了,老早就对过生日失去了热情,“不是说了,我都多少年不过生日了,你也别给我破费。”
江鹭不太开心地鼓嘴,“我都已经花心思准备了,你说不过就不过了,也太扫兴了吧。”
宋魁只得改口,“我是不想让你花钱费心。既然已经费心了,那肯定得过啊。”讨好地把她搂近一些,“我听听我鹭鹭都给我准备什么了?”
江鹭推他,“现在当然不能告诉你了。只是先问问你,到时候能不能赏脸和我一起吃顿饭?”
小姑娘说话惯会拿捏他,宋魁赶紧答:“吃一顿哪儿够,恨不得一天和你吃十顿。”
“你撑死我!”江鹭嗔他,“现在答应这么干脆,不会像那天那样,吃到一半突然通知加班吧?”
最近正在跟山南那个案子,加班频次骤然上升,宋魁不敢给她保证,支吾着,半晌没说出话。
江鹭看他这副表情,心软地叹口气,谁让他是警察呢?自己选的男朋友,只得给自己宽心,也给他宽心:“好啦,我先往好处想,到时候再说吧。”
宋魁没言语,把她勾过来,低头拿唇往她脸颊上蹭。
江鹭被他勾住脖颈,像被挟持的人质似的强制与他贴紧。他这种体格力量的男人,大概很难体会到普通人尤其是女性对力度的感知。他倒也不是故意,就是对自己的体重、哪怕一只胳膊压在她身上的重量毫无概念,即使和江鹭已经拥抱过太多回,但对她承受力有限的肌肉和骨架,总还是掌握不好轻重。每回抱她,紧得能把她压扁了似的。
“你松点儿,我脖子要断啦……”江鹭挣扎抗议。
他才将手臂松些。
江鹭从他“熊掌”下逃生,总算能顺畅喘气,勉强环住他的腰,重新扬起脸给他亲。
宋魁笑,低头侧一点,在她水嫩的脸蛋上嘬了一口。
薄荷味飘过来,胡茬扎在她脸颊上,却痒在心尖处,眼眸不自禁地望向他的唇。
他嘴唇不厚也不薄,刚刚好,周围冒出些青苒的胡茬来,略微沧桑,但很好亲的样子。
江鹭一直期盼着她们初吻的到来,却屡屡失望。他似乎是在克制,她也感觉得出他对自己欲望的压抑,可她却恰恰不希望他在这方面表现得如此君子、如此绅士。她想要他迫不及待的野蛮,想要他不管不顾的粗鲁,想要他在自己面前成为一头释放野性的野兽。此时此刻,她更想干脆主动亲上去,撩拨他,点燃他,引燃他这桶炸药的引信。
可在她渴求的仰望中,他已经直起腰,唇与唇的距离也随之拉远。
宋魁周六一早刚起来,就接到穗阳市公安局刑警大队长的电话。
“宋队,给你知会一声,我们的人和被害人家属约在十一点多碰面,完了坐火车过去,到你那儿估计下午三点左右吧。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你们那起案子的被害人身份应该是可以确认了。到时就正式做移交处理,我们也会把前期的调查情况同步给你。”
这个星期,山南县这起积案在他们针对全国范围的协查努力下终于有了结果。
周五上午,穗阳市公安局联系到他们,说早前接到一起人口失踪报案,报案人是一对五十多岁的华裔夫妻,一家人常年定居国外,儿子七月时失踪联系不上,在国外报了警,但警方一直没有重视,拖了三个多月才给他们答复。老两口一直在国外寻人,这月得知孩子早已回国,这才急忙回国报警。
这家人原本是穗阳人,举家移民国外已经有十多年。儿子高中之前都在国内就读,有个别好友,但最近几年一直没回过国,所以老两口就没有往这方面想。
男孩名字叫胡亿森,二十三岁,无业。家庭条件富裕,平时在国外就是吃喝玩乐,约朋友聚会,这次回国不清楚是什么原因。
穗阳市公安局随即对胡亿森回国后的轨迹、在当地的社会关系及以前联系过的初中同学都调查摸排了一遍,但发现胡亿森并没在穗阳久留,回来后,当日入住了一家酒店,第二天就退房乘飞机去了平京。
有了这层联系以后,市局立即查询了平京市公安局近期发布的协查函。经过对比核实,发现胡亿森与山南县那起命案被害人各方面特征都高度吻合。结合其父母对其特征的描述,基本可以初步判断,胡亿森就是此案的被害人,只差家属前往做DNA比对。
宋魁应完,撂下电话,心中并没有因为案件出现线索和转机感到丝毫轻松,反而是压力更大了。
被害人身份的确认,涉及跨省、跨国的情形,让这起命案的重要程度自然又往上提了一个等级。贺钊第一时间打电话给他们周局询问情况,市县两级公安领导也已经组织了会议研究,专案组即日成立,无需多言,首要目标只有一个,尽快破案。
他先给魏青去了电话,汇报了情况,然后在群里通知一大队所有人今天加班,十点前到局里开会。
很快,群里所有人都回复了“收到”,没人抱怨,也没人请假。他们干刑侦的,这是常态,都已经习惯了。他也一样,已经连续加了几天班,原本周天还有值班,江鹭计划今天提前给他庆祝生日,他还心存侥幸,不管怎样陪她吃顿饭的时间总还是有的,现在看恐怕也没戏了。
宋魁心里实在愧疚,但再不情愿,这个电话还是得打。
拨通后,江鹭没一会儿就接起来,“笨熊早呀。”
她心情听起来很不错,这声黏了蜜的问候让宋魁愧疚感更重了,“鹭鹭,起床了?”
“早起来啦,在准备你的生日礼物。”
“那个……”宋魁嘴上磕巴着,实在不知怎么开这个口,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
江鹭问:“怎么了?”
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还是硬着头皮道:“早上刚接外地同事电话,手头跟的这个案子有进展,等会儿得去单位加班……”
话还没说完,电话那端已经沉默。
宋魁揉着额头,心情忐忑。
好半天,江鹭才开口,情绪明显低落下去,“那就是,不能和我一起过生日了?”
“恐怕是……”
“明天也不行?”
“最近应该都要加班了。”
他这周已经连加了三天班,江鹭其实多少预料到这个结果,之前也不是没有做过心理准备。但真到这时刻,仍然无法避免被巨大的失落和怅惘吞没。
知道自己不该生气,可这是与他共度的第一个生日,她几乎为此倾注了全部的心力。早早挑选、买好生日礼物,定好餐厅,今天更是早上七点多就起床,就为了亲手给他做个生日蛋糕。
她这个星期的工作也很辛苦,疲惫不堪,她也想在周六的大早休息一下,睡个懒觉。可为了他,她劲头十足、心甘情愿。然而现在,仅仅一通电话,就宣告她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
看着已经备好的材料,打好的面糊,一片狼藉的厨房,她无法控制地陷入黑洞般的委屈和沮丧。
和他在一起到现在,他工作虽然忙碌,偶尔出趟短差,但都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这种规律和平静,也让她几乎忘了他是个随时随地待命,忙起来可能一个月、甚至数月都在外边奔波的刑警。她以为她们的恋爱便就这样朝九晚五,在每天的亲蜜相处里不断升温,可是生活总是在甜到晕头的时候适时浇来一盆冷水,提醒她正视现实。
心情不受控制地沉下去,她几乎是有气无力地喃喃:“那也只能这样了。”
宋魁甚至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只有干巴巴地道歉。
不该他道歉的,这是他的工作,他的职责,何错之有。可此刻她却也没有了反过来安慰他、宽抚他的力气。只恹恹地嗯了一声,就跟他道了再见。
挂了电话,看着盆中的面糊,江鹭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把这个蛋糕做完。她用的是六寸蛋糕的配方,烤出来她一个人肯定吃不了。可要是不烤,这些东西就都浪费了。
她一直站在原地没动,机械地,有一下没一下地搅动刮刀,失神地盯着一堆材料发愣。深呼吸,叹了好几回气,还是觉得心口憋闷地难受。
失落,郁闷,无处发泄。
好一阵子,电话又响了。还是宋魁。
她接起来,声音也打不起精神了,“喂……”
“不高兴呢?”
“嗯。”确实不高兴,也不需要在他面前伪装。
“我刚想了想,有个折中的办法,就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什么办法?”她问。
“我们十点开会,午饭肯定得在局里解决。到时候我让他们点上外卖,要不你过来,陪我在局里跟他们一起把这生日过了?”
江鹭没答,想了一阵,持怀疑态度:“我可以去?不耽误你们工作?或者不会影响保密什么的?”
“没什么影响。家属过来一起吃个饭而已,又不讨论案情。”宋魁给她宽心,“我们加班多,经常有家属过来送饭,一起吃是常事。”
“那你刚怎么不说?”
“这不是才想到么。而且队里这么多人,我怕你不自在。要是可以,我肯定还是更希望我们两个人单独庆祝,但现在条件不允许,琢磨半天也只能想出这个办法了。”
江鹭动了心,只要能跟他一起,怎么过不是过啊。
她应:“也行。”
听她妥协这么快,宋魁心里头直发酸,“委屈我宝了。”
他给她的备注虽然是“鹭鹭宝贝”,但他大概也觉得羞窘、肉麻,很少当面喊出口。只有这种他心生愧疚的时刻,江鹭才能听到“宝宝”、“宝贝”这类昵称出山。虽然多少带点讨好的意味,但不管怎么说,总算心情明媚起来些。
事情有了转圜,宋魁的内疚感也减轻了些,“那就说好了?十二点左右吧,我在局里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