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鹭不想接,也没挂断,扔着没管。
没一会儿他微信又发过来:「宝,回家了吗?给我回个电话,或者回个信息也行,我担心你。」
她不是很想搭理他,但也知道他这人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找不到她估计要疯了,思来想去还是回了两个字给他:「回了。」
「花和蛋糕拿了吗?」
「拿了。」
「那就好。明天早上我去送你?」
「不用。」
「那晚上下班接你去?周二周三我得值班,元旦前局里忙,我得跟着支队去基层指导工作,下县区和派出所去,可能也就明天有空了。给我个机会补偿你好不好?」
她不想再回复。
他坚持不懈:「别生气了,鹭宝,理理我吧。」
他发了个委屈流泪的表情,跟她撒娇,讨好,求饶。
「鹭鹭,好鹭鹭。」
「鹭鹭宝贝,求求你了。」
「你都说了,我就是个臭熊,坏熊,别跟一头熊一般见识好不好?」
「昨天晚上确实是喝多了有点断片儿,说话没太注意语气。我已经深刻反省过了,小鹭鹭最宽宏大量,给个机会,我当面向你道歉行吗?」
「鹭宝,理理我好吗?你不理我,我真的觉得活着都没意思了。」
手机接连不断地震动,她不回,他便自说自话地不停地发。她一句句读着,心也慢慢软了一点:「深刻反省的结果,就只是“说话没注意语气”而已吗?」
「那肯定不是,打字不方便,三言两语的说不清楚。让我见见你可以吗?就见一面。」
就见一面,然后还不是又要忙他的事去了?江鹭不领他情:「算了,反正你也忙,还是冷静几天再说吧。」
「等冷静了,是不是就不要警察叔叔了?」
她看着他发来的这句话,隐约能读出字里行间的那份卑微和小心翼翼。
昨晚她躺在床上钻牛角尖的时候,不是没有极端地想过放弃,跟他分手。但仅仅只是一瞬间的念头,一想到要和他分开,要放弃这段几乎已经让她刻骨铭心的感情,锥心的痛就填满胸口。
大概以他看来,是他离不开她更多一点,但或许当局者迷,事实恰好相反,她也还不至于因为一次争吵就做这样的蠢事。
她叹口气,回复他:「要。」
宋魁看到屏幕上这个字,总算可以松一口气。
第67章
周一晚上,在江鹭的强硬拒绝下,宋魁想去接她、见她一面的想法也再次落空。他忽然有点理解了当初王瀚成去她家楼下堵她这种行为,因为他现在也很想这么干,如果不是王瀚成前车之鉴,他能想到唯一的办法居然也只有如此。
这是他们在一起以后第一次因为争吵连续两天没有见面,第一次她生这么大的气、跟他冷战这么久。宋魁知道这次自己作了个大死,直接一脚踏入了她的红区。但也算是摸清了她的脾气,见识过了她的另一面——如此强硬、冷酷,难以撼动的一面,仿佛她长了一颗铁制的心脏,上面还嵌满了铆钉,跟平时温柔体贴、活泼可爱,说几句好话就能哄开心的那个软糯小姑娘简直判若两人。
周二开始,局里组织开展雷霆行动,节前要把各重点县区分局、辖内重点派出所都跑一遍,督导防范年末至假期期间刑事案件高发问题。工作忙碌起来,总算分散了他倾注在她身上的注意力,也让他勉强好过了一点。
但休息的间隙和值班独处的夜里,他还是抓心挠肺地想她,想见到她。只有想象拥抱着她的感觉,想象她回到他怀里,柔软的身体、香甜的味道浸润了他,他的心才踏实、平静,才重新长出血肉。如今这样的状态,只让他没着没落地,像飘在外边的孤魂野鬼。
给她发微信、打电话,她都照常回复接听,但就是言辞冷淡,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往外蹦。能一个字解决的,绝不多吝啬只言片语。说不了几句,她就敷衍他“累了,睡觉了”,不由分说结束对话。
“嗯”、“行”、“随便”,是他这周以来收到最多的回答。
宋魁苦闷至极,不知道这样的冷静期要折磨他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马上要到元旦假期,原本说好了陪她去双河湿地公园看烟火表演,宋魁便想借这个机会带她出来,好好地、诚恳地再跟她道个歉,赶快回到正轨。眼下这种暗无天日的日子,他是多一分钟都挨不下去了。
周五一早,除了照例问她早安之外,宋魁特意跟她提了晚上的计划:「鹭宝,你上次不是说想让我陪你去看烟火么?我问过了,到时候我们局特警支队刚好在那边执勤,可以帮咱俩占个好位置。晚上下班,我去接你?」
他忐忑等着她答复,但一直到快中午,微信里置顶的聊天框始终没有一点动静。
十二点下班,宋魁赶紧给她打电话,没想到竟然提示关机了。
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他心一下子揪起来,不知道她是在班上还是在什么地方,给魏青请了假,着急忙慌地往她学校赶。
找到她办公室,正是午休时间,办公室里大半人都不在,江鹭的工位也是空的,电脑屏黑着,外套也没在椅背上,斜对桌的冯晓亭倒是在座位。
之前他来接江鹭时两人见过几次面,冯晓亭一抬头恰好看见他往里头张望,有点意外,“诶,宋魁,你怎么过来了?”忙起身出来。
宋魁也顾不得打招呼和寒暄,直接了当问:“冯老师,江鹭是出去了,还是今天没来学校?”
“她请假了啊,没给你说?”
女朋友请假了,他当男朋友的却不知道。宋魁有几分尴尬,硬着头皮道:“没有,打她电话关机了。什么原因请的假?”
冯晓亭猜测两人大概是吵架了,情侣间这都很正常,她就没多问,“身体不舒服,可能这几天有点感冒着凉了,昨天下午我看她一直擦鼻涕。”
“行,那我去家里看看她去,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
昨天晚上跟她打电话,还是那样,没说两句就挂了,所以他也没听出来她声音有恙。可是病了,给学校请假,为什么就不能捎带手地也给他说一声呢?就一点不想着他会忧心着急吗?
宋魁窝了一肚子火,但既没对她发作的胆量,现在更没责怪她的底气,只能在开车往她家去的路上絮絮叨叨地埋怨了一通。自己发泄给自己听完,也就作罢。
到她家,敲门敲了好半天,才听屋里她有气无力的声音传出来:“谁啊……”
“鹭鹭,我。”
良久等待,屋里才传出不大的动静,门被拉开,她穿着他上回买给她的蓝色碎花睡衣,弯着腰,捂着肚子,头发凌乱,嘴唇苍白得近乎没了血色,看上去虚弱不堪。
宋魁赶紧进门把她搀住。这一搀,才发现她腿脚发软,人直往下滑,几乎站不稳了。
他干脆将她打横抱起来,问:“怎么成这样了?我送你去医院?”
她下意识搂住他脖子,靠在他怀里,声音虚弱:“不用,痛经。”
感冒加痛经,怪不得虚弱成这样。
宋魁心疼得厉害,抱着她像抱了只瓷娃娃,小心翼翼转进卧室将她放在床上,安顿她躺好,盖上被子。手撑着床边凝她,见她疼得额间都汗涔涔的,抬手抚了抚,理理她凌乱的发,“就这么硬忍着怎么行?我给你冲个红糖水去。”
她蜷缩起来,摇头:“喝了,不管用。”
进门以后没顾上脱羽绒服,宋魁热得冒了一后背汗。可刚才替她盖被子,却没感觉到几分热气。见她蜷成一团,一攥她手,才发现她冷得像块冰似的。伸手再去试她胳膊,小腹,小腿和脚上的温度,也都是一片冰凉。
摸额头,倒是不烫,但他还是问:“温度计在哪儿?”
“茶几柜。”
找来给她测了一下,体温36.8度,还好,不发烧。他略安心些,才问:“给你灌个热水袋吧?”
江鹭忍耐着一波波袭来的钝痛,小腹里像有刀在刮,电钻在旋转,巨锤在砸击。她像躺在冰冷手术台上却没有打麻药,冷的感觉早已经不重要,身体上的痛苦搅动起烦躁厌倦的情绪,发脾气道:“不要不要,说了不管用,能不能别问这问那的了。”
宋魁只得安抚:“好好,那不灌了。我给你捂捂。”
刚要在床边坐,听她急道:“别坐我床……”
哦,这才想起她有洁癖,外面穿回来的衣服嫌脏。宋魁心里头叹,都这样了,还有劲儿管干净不干净呢。
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他一时有点无措。见她疼得眉心都扭结在一起,仿佛那疼也蔓延过来,疼到了他自己身上似的。
上个月他不记得她有这么疼过,也没听她说有痛经这个毛病,怎么这个月突然就严重成这样了?
这么硬扛下去肯定不是个事。虽然她拒绝,他还是去灌了热水袋,塞到被窝里让她抱着。
手机搜了搜怎么缓解痛经,大部分方法都是热敷,喝红糖姜水,但以她这疼痛程度,大概率收效甚微。又翻了其他的法子,看到有推荐用止疼药的,他便仔细查了查,确保对她没什么副作用,才决定试试。
拿上外套,轻拍她:“鹭鹭,稍微再忍会儿,我给你买药去。”
她模模糊糊地应一声,没劲儿说话了。
门口找着钥匙,宋魁出门就直奔药店,买了一盒布洛芬,又急急忙忙往回赶。
一回来,先去卧室看看她怎么样了。没啥好转,还是裹着被子疼得直哼哼,一点也没缓和的迹象。他去厨房接了杯热水端过来,掰出一粒药,扶她起来:“来,鹭宝,起来把药吃了。”
江鹭哼哼唧唧地不肯,他便劝:“听话,吃了过会儿就不疼了,总比这么硬忍着强吧?”
“不吃……”
“再生我的气也别折磨自己,好不好?你又不是忍者,硬挺着干什么。”
连劝带哄地,算是把药吃了。
没多大会儿,大概是最疼那阵已经过了,她也被折腾得有些脱力,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看她睡了,宋魁也就缓口气。给魏青回了个信息讲明情况,说女朋友生病,他得在跟前照顾,下午就不过去单位了。
魏青这会儿在分局搞督导,顾不上他,随口应了同意,让他把工作安排好。宋魁便又到客厅给王健去了电话,下午四点派出所的座谈会让他这个教导员暂代,自己就不出席了。
事情安排好,他在餐厅拉了把椅子坐下,总算坐下歇会儿。
餐厅旁边挨着主卧,门也开着,她要是醒了,有什么事喊他顾及得上。
坐了一个来小时,三点半了,没听里边有动静,他起身进屋看看。
江鹭睡得正熟,脸半埋在枕头里,刚才他替她拢到枕头上边的头发又凌乱地散下来,遮住她有些苍白的小脸。可能这阵子身体暖和起来,又觉得热了,被子被她蹬开一角,一条腿伸出来在外边。睡裤边卷上去,露出半截白皙的小腿。
他过去攥她的脚,有点凉,便把被子再拉回来替她盖好。
不能坐床单,他只得在床头蹲下,看她睡得安宁,呼吸轻浅均匀,忍不住摸摸她红润起来的脸颊。她皮肤白且柔嫩,跟婴儿似的,手感绵软。宋魁一直爱不释手,也爱不释口,总忍不住摸她、亲她。但他手糙,脸上也总有胡茬,常常遭她埋怨嫌弃。
望着她,想到她每次鼓着腮嗔怪他的小表情,想念她撒娇时的模样,她一颦一笑,忽然那么鲜活生动地从脑海浮现。
他已经离不开她,不论她什么样,开心也好,闹脾气也罢,哪怕现在跟他赌气,不理他,冷落他,他也还是爱到了骨子里。
在床头静静凝了她一小会儿,没什么异样,宋魁就从卧室里出来。
想着她生病难受,估计从早上到现在应该也是水米未进。怕她等会儿醒了肚子饿,他拉开冰箱门,琢磨给她弄点什么吃的。拿了牛奶和鸡蛋出来,厨房里翻出红糖,打算给她做个红糖牛奶炖蛋。
牛奶加红糖煮沸冲个蛋花,他便关了火,锅放在灶上温着。月芐先不盛出来,要是她醒得晚,放凉了,等会儿再开火热热。
五点左右,他在餐厅正看手机,听卧室传出江鹭一声惊叫。
赶紧起身进去,见她光脚站在地上,被子被她掀得老远,床单正中间一团朱红色的血渍。
江鹭转头瞥了他一眼,什么也没顾得说,着急地挪被子撤床单。
宋魁过去拉她,“先把拖鞋穿上。”
她焦声:“不赶紧撤掉就渗床垫上了!”
“好,你边上去,我给你撤。”
边说着边麻利地将床单掀起到一边,还好,冬天铺的单子厚实,床垫还没有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