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笑,把脚放好,不要搅进自行车辐条里,妈妈要快点骑车,回去准备摆摊的东西。”
迎着风,林香秀这样说道。
……
回去家里,趁着天还没黑,林香秀还要继续忙活。
她找到木匠,让人按照自行车座打了个儿童椅子,用尼龙绳绑得死死的,这样林笑坐车的时候可以靠在后面,只要不把脚丫子往车轮里塞,其他没什么可担心的。
笑笑才四岁,过了年五岁,把她一个人放在家里林香秀不放心,走到哪都带着。
林香秀骑车带着林笑到处奔波,先跟各个摊主约好自己来拿货的时间,再去准比摆摊要用的布置,一切都准备就绪后,林香秀开始计划上班和摆摊的时间。
上午起了床,她先送林笑去上学,回来的时候去菜市场给路先生买菜,顺便把摆摊要用的货拿回来。
上班之前的时间,可以用来处理鸡腿肉,顺便洗一洗要用到的生菜,鸡肉去骨腌制上以后就可以去家属院上班,下了班,休息一会就可以开始摆摊了。
林香秀规划的很清楚,她打算在学校门口摆摊,主要做的就是学生们的生意,等孩子们放了学全部回家,她的生意也做完了,太阳黑透了没多久就可以收摊。
这样一来,晚上的时间完全属于她自己,可以做点自己的事情,也可以陪陪林笑。
林香秀自己是这么计划的,但想了想,又把自己的计划跟路先生说了说。
说话的时候正是中午,路行知回家吃饭,锅里在做辣炖牛肉,时间还早,林香秀就把这件事说了。
自从那天去公安局送月饼之后,林香秀觉得跟路先生相处的时候,莫名的有些拘谨,她脑子里总是不由自主想起路先生抱着林笑,他们三个好像一家人的画面。
又偶尔会想起来,在办公室的时候,路先生劝她收下发夹说的那些话。
越想越不自在,越想越不对劲,她干脆不让自己去想。
林香秀发现自己之前对路先生的态度,大概是太随意了,才有这种误会。
她努力保持客气疏离,“我现在是这么打算的,但是真正摆摊的时候,会不会影响到这里的工作,我也不知道。不过要是有影响的话,我会立刻调整好的,你尽管跟我说就行。”
“目前对我来说,还是这里的工作最重要。”
屋子里满是辣炖牛肉的香气,熏得人头晕,路行知正在卫生间里对着镜子刮胡子,他满脸剃须泡沫,慢条斯理的刮着。
闻言,瞥了林香秀一眼。
路行知的态度倒是一如往常,嗯了一声,“你可以按照自己的时间来,我没意见。”
他想了想,又朝林香秀的方向看了一眼,“我送你的发夹怎么不带?”
“那个啊?”林香秀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头发,她说,“干活的时候总是走来走去,怕掉了,所以没带。”
其实是太贵,怕掉在地上摔坏了。
另一个原因就是……一看见那发夹她就觉得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
路行知:“小林,我送你发夹只是单纯感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你不用多想。”
“嗯,我知道了。”林香秀莫名松了口气。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放松了一下,只觉得怪怪的。
林香秀不想让路先生误会自己对他有什么感觉,说句自恋的话,她也不想让路先生对自己有什么感觉,她不想失去现在的这份工作。
所以,保持距离,维持现在的雇佣关系是最好的了。
林香秀如释重负的笑了笑,态度自然了很多,“我明白你的意思,路先生你也别多想,以后咱们还跟以前一样相处。”
“嗯。”路行知刮完了胡子,洗掉泡沫,正在涂须后水,他的态度又恢复到了刚认识时候的冷淡。
他侧着脸,从镜子里打量身后的林香秀一眼,又收回目光,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锅里是不是还在炖东西。”
“对对!我差点忘记了,牛肉应该炖烂了,要加点香菜。”林香秀又重新系起围裙,赶紧跑到厨房做饭。
林香秀走了之后,路行知才从卫生间走出来,他在林香秀看不见的地方,长久的驻足。
他长久而沉默的凝视林香秀的背影,在女人即将转身发现的时候,才立刻移开目光。
这一切林香秀什么都不知道,她做完饭,跟路先生一起吃饭。
自从开始兼职以后,林香秀就没空再回家另外做饭了,于是她主动跟路行知商量,可以少一点工资,换她在这里吃一顿饭。
这样就不必绕路回家一趟,还要起锅做饭,谁也不占谁的便宜。
吃过饭后路行知就去了单位,林香秀留在家里继续打扫卫生,今天除了打扫卫生以外,还多了一项工作。
天气转凉,她要把床上的凉席和枕巾换成秋天用的,夏凉被换成秋天用的绒毯,夏天的地毯收起来,放在阳台上吹一吹,换成秋天的地毯。
原本林香秀打算再把衣柜清理一下,夏天几乎要过去,短袖之类的薄衣服也要收起来了,衣柜深处的厚衣服要找出来洗一洗,光是想想要干的这些事情,她都觉得腰酸背痛。
林香秀索性把清理衣柜的工作留到明天,今天只专心的换床上四件套。
干完活儿看一眼手表,才一点多,她骑着自行车回家。
到家以后,林香秀忍不住松了口气。
今天下午她打算在家休息一天,现在摆摊的东西基本上都置办好了,跟那些供应原料的摊主也约定好了,现在只需要等摆摊的证件下来,就可以开始做生意。
笑笑还在幼儿园上学,今天下午林香秀什么都不用做,这是她给自己预留的休息时间。
林香秀到家之后,把家里也简单打扫了一下,然后就打开窗户任风徐徐吹进来,她躺在床上眯着眼睛睡午觉。
一觉醒来,才三点多钟,林香秀不习惯的揉揉眼睛。
忙活成了习惯,偶尔休息一次感觉还挺好,但她面对空无一人的家里,总觉得好像心里也空荡荡的。
林香秀今天什么都不想干,睡醒了之后搬一张椅子,跟墙角的老街坊们一起聊天,看他们下象棋。
看了一会,伸了个懒腰,正准备回去准备晚饭,就看见有人匆匆忙忙的走过来。
有人认出来。
“那不是村口的阿芬,她怎么来啦?”
“不知道啊,估计是有电话打到小卖部了。”
林香秀没当回事,反正她在老家没什么亲人,养母也不知道她的下落,林书平更不知道,不可能有电话打过来。
林香秀起身顺便拿起自家的椅子,刚走出两步,就看见阿芬急匆匆的朝自己走来,一过来就气喘吁吁的说,“林香秀,有人打电话找你。”
“啊?说自己是谁了吗?”林香秀完全懵了。
阿芬跑的喘不上气,喉咙里呼哧呼哧的,摆了摆手,“她说她是孟兰的邻居,找你有急事。”
林香秀心里一紧,立刻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边的电话还没挂,等着你过去呢,你快点去。”阿芬拉着林香秀就要往小卖部走。
林香秀走出几步想起来自己买了自行车,立刻回头骑车,带上阿芬一起往小卖部冲过去。
过去之后,她定了定心神,拿起话筒说,“你好,我就是林香秀,孟兰出什么事了?”
“我是孟兰的邻居,她已经被人送到医院去了,临走之前让我给你打个电话。”电话那头的人深吸一口气,这才说道:“她拖地的时候摔倒了,流了一地的血。”
林香秀呼吸一滞。
……
挂断电话后,林香秀回家简单收拾了几样东西,就骑上车直奔孟兰所在的医院。
她过去以后先去急诊,去了急诊才知道,孟兰已经做完手术转移到病房去了,又急匆匆的去了病房。
到了病房门口,碰见出来打水的红姐,林香秀猛地停下脚步,几乎不敢进去。
她看见红姐的眼睛肿肿的,眼圈还红了,好像刚哭过。
这表情一看就知道事情不好。
林香秀几乎不敢往前走,跟红姐对上视线,艰难的问道:“怎么样了?孩子保住了吗?”
“孩子已经流掉了。”红姐沉重的摇摇头,她咬了咬唇,说出一个更糟糕的消息,“医生说那孩子先天发育不好,可能是胚胎有问题,所以胎相一直不稳,动不动就流血,就算这次不摔倒,后面也可能会胎停的。”
“但是这次大出血……医生说小孟以后可能很难怀孕了。”红姐艰难的吐出这句话。
林香秀差点没站稳,腿一软,她扶着墙壁深呼吸。
过了一会,平稳了心情后,林香秀这才进了病房。
孟兰很憔悴,嘴唇煞白,脸上更是一点血色都没有,她一看见林香秀就忍不住流眼泪,她张了张嘴,“秀秀,是个女儿,医生不许我看。”
就这一句,把林香秀眼睛都说红了,但她攥着孟兰的手忍住没哭,她一哭孟兰肯定要跟着哭。
“会好的,肯定都会好的。”林香秀抓着孟兰的手,不断的重复这句话。
孟兰点点头。
在病房里呆了一会,红姐倒完水回来了,林香秀起身说,“我去门口的小饭店看看,给你做点汤,医生说你什么时候能吃饭了吗?”
红姐说,“刚才护士过来说,她已经能吃一些软烂的汤饭了。”
林香秀去医院门口的小饭馆,找了一家代加工的,饭馆里有活鸡,她让人杀了一只,熬成汤,又装了点米饭,回病房里。
孟兰吃的很慢,看两个人一直坐在病床前看着她,孟兰抬起头笑了笑,“别担心我,我想得通。”
“这孩子跟我没有缘分,强行留也留不下。”
林香秀跟红姐对视一眼,两人都没说话,但两人的表情都很沉重。
孟兰看他们俩垂头丧气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她反过来安慰两人,“我说真的,我真的想通了,孩子很体谅我。”
“当初跟林书平离婚……真的很打击我,当时丈夫没了,还那么丢人,我真的心灰意冷,要是没有孩子陪着我,我肯定撑不过去,家里冷冰冰的,安静的叫人发疯。”她笑了笑,继续说。
“但是现在日子长了,我已经能把林书平那件事情忘掉,她又体谅我,现在走了,我不用做单亲妈妈那么辛苦,以后可以过自己的日子了,所以我说,这孩子来报恩的,报完恩就走了。”
孟兰吃过饭,精神又恢复了一些,林香秀去门口的小饭店抄了一份菜单回来,“你没办法去医院食堂打饭的时候,就请旁边的病人家属帮忙去买点饭菜,总之别把自己饿到,不管怎么样,饭要好好吃啊。”
“给点钱让人家跑跑腿,没关系的。”
林香秀这样安慰孟兰,在她看来,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只要还能好好吃饭,这个坎儿总能过去。
孟兰盯着菜单上一笔一划,宛如小学生的笔迹,慢慢的笑了,“嗯,我知道,你们来看我已经很高兴了,医生说我恢复两天就可以出院,不用担心。”
她歪头看着林香秀,转移话题道:“对了秀秀,你之前不是说要摆摊卖汉堡,什么时候开始啊?”
林香秀说:“大概还有两天,证件下来就可以开始做了。”
孟兰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林香秀和红姐在病房里陪了孟兰一会,等到傍晚,林香秀一看时间才发现林笑快要放学,她站起来说,“我去接笑笑,得先走了。”
“走吧,快走吧,真的不用担心我。”孟兰摆摆手,“我能想通,等身体恢复以后,我请你俩吃饭。不到困难的时候,真不知道自己身边有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