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岩、潜水、滑雪、骑马、跳高，蹦极，徒步。

　　太多了。

　　每一张照片都在记录着意气风发的林之舟，秦茉盯着，无法想象那是多么耀眼灼热的少年。

　　眼睛描绘着照片上的少年，站在雪山下露出笑的林之舟，那是一抹清爽的，干净的笑容。

　　无论看多少次，都会被吸引，不是那张脸，而是被那浑身散发着自由，洒脱的气息。

　　只要他想，从前的他，就有千万种样子。

　　不同于之前陪在她身边和她潜水，滑雪的林之舟，照片上的林之舟，好像才是他真正的模样。

　　相片的后面被写上了时间，大多都是林之舟从前寒暑假时的日期。

　　初见少年拉满弓，不惧岁月不惧风。

　　他的灵魂充满光，肆意生长，不死不休。

　　秦茉放下相册。

　　恰好林之舟走了进来，他递给秦茉刚刚保姆放在桌上的温水。

　　他的眼眸坦荡自然，似乎并没有因为秦茉看他过去的照片而感到任何不适的情绪。

　　林之舟一直这样真诚温和。

　　他像是秦茉手里捧着的白开水，透明清澈到一眼望到底，总叫人为之沉迷。

　　林之舟问她要不要看约好的电影，还是其他的影片。

　　他往前书房外走，神色淡淡，唇边带着若有若无的笑。

　　走起来步伐有些慢。

　　秦茉垂眸，想起了不久前的夜晚，少年给她送了盆茉莉花，现在还在她的窗前，而离开前，他一边倒着走，一边和她说明天见。

　　轻盈，大步流星的少年。

　　秦茉站了几秒，握住林之舟的手腕。

　　白皙，漂亮的手腕。

　　他瘦了。

　　秦茉一顿，字字笃定：“林之舟，我会，一直，一直，一直陪着你的。”

　　……

　　电影看的是《寻梦环游记》，一部画风清新的外国动画。

　　客厅所有的灯都被关了，窗帘也拉上，保姆去其他房间做家务，整个室内暗下来，投影仪被调试好，一切静悄悄的，氛围特别好。

　　秦茉听过这部影片，却没有看过，她记得评分很高，应该是很好看的一部电影。

　　电影以墨西哥的亡灵节为背景，米格尔拥有着音乐梦，误认为自己的曾祖父是德拉库斯，一位“伟大的”音乐家。

　　影片欢乐灵动，明明是讲述死亡教育的一部电影，偏偏暖心温情。

　　“哦抱歉，看来没人供奉你的照片呢。”

　　“听我说，米格，亡灵的世界靠记忆存在。”

　　亲人的离世是一生的潮湿，有关于死亡教育的影片太过沉重，沉重到后面秦茉闭上了眼睛。

　　兴许是沙发太过柔软，又或许是她再看不进去影片的内容，思绪飘离，仿佛踩在了云端上。

　　秦茉睡着了，她不自觉地倾斜脑袋，靠在了身旁林之舟的肩上，手臂和手臂相贴。

　　林之舟浑身都抖了一下。

　　他很早就注意到了，秦茉的心思不在这部影片上。

　　温热的脸颊靠在他的肩上，柔软的头发带着淡淡的清香。

　　昏暗的室内，低低的影片声，一切都成了最好的背景。

　　无法逃避的瞬间，林之舟承认，他听到了，听到了他毫无保留的心跳声。

　　他偏过头，纵容自己去贴近她。

　　和她的头发相贴。

　　然后，他的手牵住了她的手，十指相扣。

　　动作轻柔，小心翼翼的。

　　秦茉的呼吸声很轻，像小猫扫尾，柔柔的。

　　林之舟看着快放完的电影，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

　　一下又一下地摩挲着她的手背。

　　世界好静，好静。

　　静到林之舟独自看完了这部电影。

　　电影结束，秦茉依旧没有醒来。

　　林之舟没有说话，没有叫醒秦茉，而是缓慢地把手放在她的肩上，很轻地转过她的身子，然后小心翼翼地抱起她。

　　他走得很慢，却是稳的。

　　然后，秦茉很轻地坠入了柔软的床里。

　　灯光下，林之舟眉眼深邃清晰，他看着秦茉，甚至无法移开目光，呼吸变得深沉。

　　他伸出手，很慢很慢，一下又一下地摩挲秦茉的头发。

　　温柔，珍惜。

　　带着少年人的爱。

　　……

　　没有办法地看完一整部完整的《寻梦环游记》，因为影片的主题太沉重了。

　　请记住我，别忘记我。

第25章 林之舟，我一点也不想放……

　　第二天秦茉醒来时脑袋还有些懵。

　　这一觉她睡得太久了, 迷迷糊糊地还感觉到半夜有声音在响，又好像是梦，又好像不是。

　　不记得了, 只记得那声音脆生生的，又有些闷。

　　秦茉看着天花板，猛地坐起来，才发现这不是池悦诗给她安排的小区。

　　简单的灰调装修, 原本宽敞明亮的房间里被拉上了窗帘，被窝里是熟悉好闻的气息。

　　思绪渐渐回笼, 秦茉这才发觉，她昨天看电影时睡着了。

　　因为那部电影，她看不下去了，只能强撑着让自己睡着。

　　结果是她真的睡着了, 一觉睡醒，她居然在林之舟的房间里睡着了。

　　秦茉下床, 踩着拖鞋, 把手刚放在门把上。

　　拉开，她听见了几句争吵声。

　　“所以, 你的决定就是不顾及我们吗？”温柔静面色黯淡，眼眶湿润地站在吧台前，她单手撑在台上, 身旁站着一个高大男人，在扶着她。

　　男人神色也有点阴郁, “之舟, 你让妈妈难过了。”

　　是林之舟的父亲，林川。

　　林之舟坐在沙发上，沙发背对着卧室, 秦茉看不清他的模样，只知道他的肩膀垂下去了一些。

　　他没说话，温柔静看着林之舟这样，眼眶越来越湿润，“就因为一个杯子碎了，一个摔跤，所以你要放弃了？”

　　“这阵子你爸爸为你找了多少医生？就希望能有那一丝希望。”

　　“所有人都在努力，没有想到你先放弃了。”

　　林川也偏过了头，不愿意去看林之舟。

　　林之舟的沉默比秦茉想得还要久，她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也觉得此刻自己出去太冒昧了。

　　温柔静得不到他的回答，有些崩溃。

　　“说话！林之舟！”温柔静喊他。

　　漫长死寂的氛围中，林之舟终于开口了，他的嗓音低哑，“爸，妈，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时间还长，你们可以生一个弟弟妹妹。”

　　“与其在我身上浪费时间，等待一个没有结果的结局，倒不如换一种方式，难道你们愿意看我说不了话，动不了，思想清晰地躺在床上，分不清日夜吗？”

　　“那对我来说，是不是一种痛苦呢？”

　　林之舟极其缓慢地说完这些，秦茉看见他抬手用手背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林之舟！你在说什么！”温柔静忽然大声，“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你把我们对你的爱都当作过眼云烟吗？”

　　林川闭了闭眼，“我可以当作今天所有的话，你都没有说过。”

　　林之舟又沉默下来，“声音小一些，她还没醒。”

　　“你还在意她是吗？你不在意我们，你在意她，好，可以。”温柔静笑了，“那你有没有想过，她来北京就是为了陪你，你告诉我你现在想去瑞士。”

　　“那你有告诉那个女孩，你准备去瑞士安乐死吗？”

　　“你打算怎么告诉她，你准备放弃自己？”

　　空气又静止下来。

　　秦茉怔住了，这几句话完完全全把她定在了原地。

　　所以，昨晚的声音不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