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结束,掌声响起,梁颖看见他朝自己示意,走过去,他朝楼上走,她跟过去,他进了房,她也进去。
是间窄小的储藏室,放满干净的各种玻璃杯子,还有调酒杆,银调羹,调酒壶,白毛巾,打火机,纸巾盒...... 他面对她,递给她一个盒子。
梁颖打开,是一条漂亮精致的项链,她解开衣领戴上,没有镜子,凑近杯子打量,水滴状的钻石吊坠,卧在乳沟处。她转身看他,笑说:“我太喜欢了。”话音才落,他已将她摁在门板上,双手搂住她的腰,搂得很紧很紧,她无法抗议,他的吻太火辣,太激渴,像把她当成了唯一水源,贪婪饥渴的舔舐,她感觉腰要被折断时,他却松开了,扯下她解开的衣领,露出雪山般修长的脖颈,性感的锁骨,浑圆挺拔的胸脯,她只贴了乳贴。他亲她的颈子,吮她的锁骨,咬她的胸脯,她解松他的皮带,扯出衬衣下摆,手钻进去,贴着滚热的皮肤一寸寸向上,落在胸口结疤处轻揉,她是懂得挑逗的。
他粗喘,眼睛充满火焰,他的手指很粗粝,很有力,亦很销魂,她叫出声时,听见手机响个不停,他停下动作,以为是自己的,却不是。梁颖看见,梁九利打来的,已有九通未接提示了。
陆虎将手机递给她,她才接通,听见梁九利厉嚎:“阿妹,阿妹,你快回来,现在就回来。”
“出啥事体了?”她问。
“姆妈自杀了,现在在医院抢救。”他估计吓坏了,声音有种滑稽的腔调:“瑞金医院,你快点来。”
梁颖脑中立刻浮现噩梦中血淋淋的场面,心跳的难以遏止,整个人要瘫倒,陆虎扶住她问:“怎么了?”
她茫然看他:“我要回上海,姆妈自杀了。”话说出口,反倒镇定下来,她整理衣服,抚了抚头发,开门要走,陆虎说:“我送你去车站。”
车站不远,摩托车开的很快,似乎才出酒吧,就进了候车室,陆虎一直陪着她,一直没言语。
检票时,梁颖终于问:“你不陪我回上海吗?”
他深深地看她,她还没见过哪个男人露出这么复杂的神情,看得她都想哭了,她说:“没关系,没关系。”
他伸出手,紧紧地抱她,像要把她揉碎在怀里,他声音很哑,在她耳边说:“我爱你,对不起。”
梁颖走进站台,她回头时,他还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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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傅行简
梁颖赶到瑞金医院,姆妈已脱离危险,沉沉睡了,阿爸守在旁边,她拉梁九利到走廊,问医生怎么讲。
梁九利说:“医生讲,姆妈颈部有组织损伤,养养会好的,但大脑因缺氧,导致了神经功能紊乱,可能会出现失忆,胡言乱语等状态,精神方面,最好看看心理医生,进行心理疏导,有益她的身体康复。”
“这一切怎么发生的?”梁颖问。
“姆妈今早又逼我和谢瑛分手,我讲了些重话,摔了她的雕花仿古花瓶,甩门出去了。”梁九利惭愧说:“后来阿爸买小菜回来,扫掉花瓶,煮了鲜肉汤团,叫姆妈出来吃,不应,他就去卧室,门一推,看见姆妈吊在阳台上,忙将她托举下来,打120,再打给我,打你的手机不通。”
梁颖喃喃说:“我做过噩梦,和这场景一式一样。”
“你先回去休息。”梁九利说:“我和阿爸守在此地,明早你再来。”
她没有坚持,打车回到家里,估计白天走的匆忙,灯也没关,垃圾桶里满是花瓶碎片,触目的鸡血红,饭桌上有两碗汤团,因泡得太久,吸足水膨胀开来,森森的青白色,看了让人反胃。她端碗到厨房,连同锅一道洗干净,再煮了包方便面,加鸡蛋、午餐肉,吃的时候,打开电视,宁愿听广告。
她打手机给谢瑛,谢瑛不接,微信发消息,也不回。
再打给陆虎,同样无人接听,不回微信。
她心底无助,像被全世界抛弃了,抬头望向姆妈的卧室门,开了一条窄缝,里面黑墨墨,似有人站在那,透过窄缝,摒住呼吸也在看她,十分可怖。
面也不吃了,关掉电视,关灯,出门关门,宁愿在大街上游荡,路过一家星巴客,她进去坐下,要了一杯冰美式,环顾四周,衣着优雅的白领,人手一个笔记本电脑,专心办公。一对高中生,穿着校服,坐在角落里,亲亲热热。她想,这什么世道,该学习的在早恋,该恋爱的在工作,该工作的,她看见窗外四五十岁的清洁工,在打扫马路,谁又该工作,忙忙碌碌不过为碎银几两,有一口饭吃,有片瓦可遮,她独自坐了许久许久,想看星星,南江抬头可见,而这里,霓虹映亮夜空,全是人工色素。
她翻着通讯录,想寻人说说话,员工下班就不要烦了,客户也无心应酬,朋友.....她找了两个打过去,一个在辅导儿子作业,一个在和老公冷战,她倒成了发泄桶,被迫听了半天,她总结,你儿子太笨不是学习的料。你老公不是个东西好离婚了。这才结束了通话。她叹口气,没人爱听真话,这世道。看到傅行简的手机号码,随手拨过去。很快接了。
“喂,有事?”那边问。
梁颖已后悔,咬着唇不吭声,装陌生人。
那边喂过三次后,忽然冷笑说:“想骚扰我也换个号码,梁总你说是不是?”
“出来喝一杯?”她只好说。
“你在南江,我鞭长莫及。”他仍在冷笑。
“我回上海了。”她皱眉:“来不来,给个准话。”
“你在哪?”他问。
“新天地,梅匠小酒馆。”
她挂断手机,起身出了星巴客,打车先到,寻个靠窗位置,边看街上夜景边等,一刻钟后,傅行简也到了。
他脱下西服搭椅背上,见梁颖在看菜单,卷袖子问:“喝什么?”
“我替你点了,简直为你量身订制。”梁颖叫来服务员,说:“给这个先生一杯‘姘头’。”
姘头。傅行简手一顿,拿起菜单,看了说:“给这位女士,来一杯‘作的要死’。”
服务员说:“我们刚推出了一款新品,叫‘装逼’,打八折,要不要试试看。”
梁颖抿嘴,傅行简问:“要吃啥?”听她讲随便,也就随便点点。
服务员大声报:“一杯‘姘头’,一杯‘作的要死’,土豆泥,麻辣蛤蜊,芥末鱼蛋,日式海鲜调味饭。”其它桌的客人笑着看过来。
他俩无所谓,反正脸皮厚。
梁颖手托腮不说话,傅行简看她问:“梁总,项目做完了?”
“还有些收尾工作。”她答。
“那为啥回来?”他问的随意。
“我姆妈上吊自杀。”
他沉默,她接着说:“抢救过来了。”
他依旧沉默,梁颖说:“你不响算啥名堂,好歹讲两句安慰我。”
“我不响已是最大的仁慈。”他说:“雪上加霜我比较拿手。”
他的酒先送过来,傅行简尝了一口:“应该是用香料朗姆,波本威士忌,甜红调制。还行,但不是我的口味。”
梁颖说:“应该再点杯‘装逼’酒。”
他舀了几勺海鲜调味饭在碗里,吃得很香。
“前个饭局没吃饱?来这里饥不择食。”她揶揄。
“高端的饭局,不是让你去吃饱的。”他笑笑:“梁总久经沙场,心思细腻,应比我更会做局。”
“梁总。”她嘲讽说:“床上时叫我小甜甜,这会倒一口一个梁总。”
服务员来送酒。
“小甜甜,这杯‘作的要死’的酒,看了不错。”他说:“很符合你的气质。”
“还是叫梁总顺耳。”梁颖笑,在这样痛苦的夜晚,她却被这个日本鬼子逗笑了,吃了口酒:“还不错,杜松子酒、清酒,干白的混合。”
“梁总对酒文化也有研究?”他问。
“菜单配料表写得清清爽爽,你不看?”
傅行简喉头一噎:“我终是高看了你。”
梁颖转换话题问:“你前面和谁吃饭?宝钢的领导,还是奔腾集团的赵总他们。”
“都不是。”傅行简答:“家族每月聚会。我父亲的亲眷、我姆妈的亲眷,全部到场一聚,虚假的繁荣。”
她对他的家族不敢兴趣,她感兴趣的是:“宝钢的项目,我听追踪的销售讲,分包出来的皆是边角料。那么大的系统,你们西尼霍尔吃得进?还是已经内定了合作商?”
傅行简一口拒绝:“内部有通告,这算商业机密,不便透露。”
“这算啥商业机密。”梁颖说:“早晚总归要晓得,不过是早一步、晚一步的事体。再讲以西尼霍尔消息传播速度,或许明早我连你穿啥内裤颜色,都一清二楚。”
傅行简笑笑:“公事我不管旁人,只要不是从我嘴里出来的。至于我穿啥颜色内裤,这倒不需旁人传,梁总若感兴趣,我们寻个地方......” 话未说完,手机响了。看清来电名字,他脸色明显变了,接听时,梁颖观察他表情,觉得十分有趣,待他挂掉,感叹说:“果然生生相克,也有你傅行简如临大敌的时候。”
他不否认,站起身穿外套,说:“我先走一步,帐已结。”语罢,匆匆离开了。
第二十四章 疑团
梁颖要离开时,临座两个女孩,在和服务员争执:“为啥‘姘头’一杯80元,而‘女王’一杯68元?‘姘头’为啥比‘女王’贵?你们歧视女性,打压女权。”
服务员说:“我会向老板汇报的。”
梁颖走出店门,也不知道往哪里去,夜里十一点钟,街道不再喧嚣,到处是垃圾,风一吹,赶着人跑。她一个个橱窗驻足,面无表情的模特,戴Gucci,穿香奈儿,挎LV, 脚踏jimmychoo,旁边一个年轻女孩在撒娇,她看中一款卡地亚钻石项链,希望男人买给她。男人面露难色。
她掏出手机,打给陆虎,打了一遍又一遍,女人冰冷地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Sorry, the phone you dialed is not available ,please redial later !
她自我安慰,正是酒吧最忙的辰光,他或在调酒,或在吹萨克斯,或在烤披萨和牛排,他闲空了,一定会打给她。他说他爱她,但心底莫明发虚,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不敢深究,细思极恐。她扬招了辆出租车,往瑞金医院去,似乎只有此地可去了。司机热心问:“哪里不适宜?我尽量开得快点。”
梁颖说:“我姆妈自杀了。”
司机“啊”了一声,不敢再多话,却开得飞快。
她下车时,才听司机说:“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
在病房门外,九利和谢瑛,挨着肩膀说话,九利先看到梁颖,奇怪问:“让你休息,为啥又来了?”
“在家没意思,我来陪夜,你们回去吧。”她很平静说。
九利倒是愿意的,他明天还要上班,局里有重要会议召开,进病房去知会老爸。
梁颖问:“我打电话给你,为啥不回?”
谢瑛问:“有嘛?”她看手机:“唉哟,没电了。”翻包寻充电宝。
九利和阿爸一道出来,九利说:“护工帮姆妈擦身揩面过了,已经睡下,我们就先回去。”
他看向谢瑛,谢瑛说:“我不走,我陪阿颖聊聊天。”
梁颖说:“你也回去吧。”她走进病房,坐在床边,姆妈脖颈青紫,面孔肿胀,发出低低鼾声。
她为啥要上吊自杀?就为了儿子女朋友不遂心意,若是想吓唬人,做做样子即可,没必要对自己痛下死手,她用麻绳在脖颈缠了三圈,足见其决心。
她听姆妈说过,当年上山下乡,割稻插秧,拔河背石头,什么苦没吃过,尤其回城无望时,想一头撞死了,也只是想想,日子还要继续过。后来一狠心,砸断一根手指头,成了残废,报批工伤,终于回城,却因缺了根手指头,分配不到工作,也没人肯娶她,只好在家吃白食,遭父母兄弟冷眼嫌弃,跑到外滩,打算跳黄浦江,到底没敢跳,好死不如赖活着。遇到阿爸,心底一百个不愿意,还是嫁了,图他老实过日子。却没料到孩子生两个了,他却搞外遇,还是有过命交情的小姊妹,遭遇双重背叛,离婚也离不成,她爬到酒店楼顶上,要跳下去一了百了,想想她死了,一双儿女哪能办,抹抹眼泪还得活。此后又经历了这样那样,无数次想死,无数次放弃。
梁颖想不通,姆妈死活好歹养大了孩子,都有出息,未走歪路,丈夫也老了,收起外心踏实过日子,明明一切再往好里发展,她却坚定的想死。
就为九利的女朋友不遂心意么!在她过往想死的理由中,这是最微不足道、立不住脚的。
梁颖猜了数条理由,甚至怀疑过阿爸,但终究无法印证,姆妈到底怎么想的,只有等她自揭答案。
谢瑛坐在走廊的塑料椅上,梁颖出来问:“还没回去?”坐到她身边。
“我想和九利分手。”谢瑛说:“这份感情,若是以阿姨自杀为代价,太惨烈了,我自诩承受不起,也没必要!”
梁颖问:“和九利商量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