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总算稍稍冷静一点。
宁豫自然顺着这个台阶走下来, 同她介绍:“这是我先生, 乐儿,我结婚了,还没办婚礼, 所以也没大张旗鼓的通知别人。”
谢枞舟非常喜欢‘我先生’这三个字,微笑着对女孩儿点了点头。
常乐儿有些惊讶的眨了眨眼,这回看向谢枞舟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敬佩。
长久以来她都很好奇宁豫未来会和什么样的一个男人结婚。
在她看来,姐姐是无所不能的存在,就像光芒万丈的女战士。
离开医院之前,他们隔着ICU的病房门玻璃远远看了常女士一眼。
女人躺在病床上,全身上下都插着乱七八糟的管子,脸上扣着氧气罩,面容看不分明。
其实就算看见了,也是等于什么都没看,反倒让人心里更堵了。
回去的路上,宁豫把车钥匙交给谢枞舟让他开。
她心情不好,不适合开车。
“你这个妹妹长的挺像你们家里人的。”谢枞舟同她聊天:“眉眼那里。”
有一种宁家女孩儿特有的英气,虽然她并不姓宁。
宁豫沉默片刻,低声道:“其实乐儿长得更像她母亲,常女士年轻的时候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
“否则她也不会被我二叔看上,哄骗了,不明不白的生个孩子后才发现他是有家室的人。”
常女士是‘被小三’的存在,常乐儿也是被动的私生女,所以她才会忍不住的更关照她们。
这也并非是一种‘三观不正’。
谢枞舟没说话。
大家族里这种事儿屡见不鲜,可以说有一个算一个皆是外表看着光鲜亮丽,内里脏事儿一堆的存在。
他能如何评价宁豫的二叔?作为小辈,即便心里觉得卑劣也不好公然说出来吧。
不过平心而论,他更在意的重点是……现在宁豫肯和他说的心里话越来越多了。
寂静的车厢内,只有响个不停的手机震动声。
——两个人的都在响。
“去港城快一周了,你也有自己的事儿要办吧?”宁豫把电话挂了,对他说:“把我送去老宅,等晚上一起吃饭吧。”
谢枞舟点点头。
等车子停下后,他下车绕到副驾驶帮她打开车门。
宁豫一句‘搞这么麻烦’还没问出口,就看到男人俯身毫不犹豫的抱住自己——周遭瞬间盈满了淡淡的温暖清香。
她愣住,眨了眨眼。
“我知道你为什么会对俞瑾的事儿这么上心了。”谢枞舟低声说:“你是爱屋及乌。”
宁晟这个败家玩意儿经常惹事,她大可以随便找个人去处理俞瑾的情况,不必亲力亲为。
但俞瑾是和常乐儿年纪差不多大的姑娘,宁豫下意识就会关照这些女孩子们。
越相处谢枞舟就越发现自己从前对宁豫的了解还是不够多,而他自以为很多。
女人像是蚌壳冷硬的外表下,真的十分柔软。
宁豫愣了片刻,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我下车了,晚上见。”
她不太擅长在这种煽情的时候说什么。
但就连自己也没注意到,她下车后走进老宅的一路,唇角都是不自觉翘着的。
工作日的老宅,还是蛮冷清的。
一楼除了打扫的阿姨和管家以外没有别人,管家周叔瞧见她,主动说:“四小姐,老爷子在二楼书房。”
宁豫点了点头,把拎着的礼物盒送给他和张姨:“辛苦你们了。”
老宅里这些看似不起眼却无处不在的人是需要打点的。
周叔笑着接过来,对她小声说:“老爷子心情不大好。”
心情不好?宁豫微微挑眉,轻轻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怕是施建那些经理联系不上他,直接找到宁从光这里了。
不过无所谓,她不做这个生意这件事,老爷子总归是要知道的。
宁豫上楼的时候心情很平静,她发现自己逐渐没有以前那么患得患失。
她如今有了很多自己的想法和规划,想按照自己心中的蓝图去实施,那注定不可能时刻顾虑着宁从光会不会满意这件事了。
走到二楼书房前敲了敲,宁豫听到一声短暂的回应后推门进去。
宁从光坐在书桌后面看文件,脸色不大好。
他抬头看见是她,也没过多周旋,开门见山地问:“你和港城那边的公司是怎么回事?”
宁豫不慌不忙的拿起他茶台上的杯子清洗,声音融入在微弱的水流声中:“爷爷,施建的人和您说什么了?”
“他们那个姓梁的经理态度不善,说你不守信用毁约。”宁从光皱眉:“老四,生意不是这样做的。”
老爷子嘴上没说信她还是不信她,但态度其实已经表明一切了。
宁豫手一顿,回头直视他:“爷爷,我没有毁约,是施建的人坐地起价。”
或许是已经被老爷子pua习惯了,她现在也不奢求从他身上得到那些类似于亲情和信任的东西。
只是有点可惜……刚结婚不久的谢枞舟都无条件信任支持她,甚至还会寻找蛛丝马迹的去探求她更深层次的心理活动,比较起来,真正的家里人给的情绪价值实在太少。
宁从光一愣:“怎么说?”
宁豫便把自己去和施建那边的谈判过程,还有考核结果实话实说的汇报了一遍。
“爷爷,施建不值得合作,他们的发展跟不上时代,合作之后会出问题。”
宁从光沉着脸不说话。
宁豫有些意外:“爷爷,您不赞同?”
宁从光经商的眼光可谓毒辣,否则也不会把宁氏发展的这么大。
施建这些肉眼可见的问题自己都看得出来,她不信老爷子看不出来。
“老四,你想的太保守了。”宁从光这次却真的和她意见相左,沉声道:“我跟你说过这是打开港城市场的好时机,施建是那边的老企业,怎么可能说出问题就出问题。”
宁豫怔住:“爷爷,施建压价压得厉害,我们没有利润可赚。”
宁从光轻嗤:“目光短浅。”
他既然打算和施建合作,在乎的根本就不是短时间之内的一城一池。
许久没被这么直白的讥讽过,宁豫呼吸一滞,有种热血上头的感觉。
垂在身侧的手指都不自觉的蜷缩了下。
“行了,这项目你别管了。”宁从光挥了挥手:“去办别的事吧。”
言下之意和施建合作的这个项目还会继续,但不会交给她了。
宁豫没有为自己辩解什么,平静的把茶杯放在宁从光的桌上,然后不疾不徐的走了出去。
只是也就装到这里而已了。
走出书房,宁豫忍不住使劲儿踢了下地脚线来宣泄情绪——她又不是木头桩子,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但凡是人都会有忍不了的时候。
“小,小姐。”上楼打扫的张姨正好瞧见这一幕,吓了一跳。
“没事。”宁豫很快恢复正常,她把颊边的碎发拨到耳后,但淡道:“你继续忙,回头把这个帮我交给奶奶,麻烦了。”
她把包里的一个小盒子交给张姨,随后离开。
这是她给奶奶带的礼物。
离开老宅,宁豫上车后下意识的给谢枞舟打电话。
可那边不知道在忙什么,一连打了三个过去都没人接。
宁豫正是一腔怒火没处发泄的时候,气的差点想砸手机,但抬手的时候手腕磕上方向盘,疼痛让她一瞬间反倒恢复冷静了。
就,她有什么必要非要联系上谢枞舟和他发泄呢?
自己身边又不是没有不能说心里话的朋友。
察觉到自己不自觉的依赖情绪,宁豫一瞬间觉得慌张盖过了刚刚那种被爷爷训斥的愤怒。
宁豫呆滞的揉了揉刚才磕在方向盘上的手腕,然后在和辛黛景以的三人群里发了个地址。
酒吧地址。
心烦的时候不喝酒干什么?反正最近这段时间宁从光都不会给她好脸色看了。
宁豫自己先到了酒吧点了一排酒,两杯下肚后辛黛到了。
“怎么了这是?”她看着类似于‘借酒消愁’的好朋友,有些意外:“去港城一趟回来怎么这样?生意谈的不顺利?”
毕竟宁豫可不是这样‘放纵’的人,大概也只有事业受挫会让她这般郁闷。
“不顺利。”在好朋友面前,宁豫可以实话实说:“我和爷爷意见不同,我惹到他了。”
“啊?”辛黛意外的张大嘴巴,半晌后才说:“你得罪你家老爷子了?好家伙,这我真没想到。”
这么多年为了宁家的股份和掌权,她是眼睁睁的看着宁豫是怎么从一个刀枪不入的犟种变得异常圆滑的——只在宁老爷子面前。
能发生矛盾,肯定有不可让步的意见相悖。
宁豫盯着玻璃杯里的琥珀色液体,半晌后才说:“我也没想到。”
她没想到宁从光这次会这么坚持,甚至直接把她架空出这个项目也要换别人继续。
这样她觉得自己非常小丑,同时又不免有些心慌。
心慌的原因在于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毕竟宁从光才是那个有多年经商经验的大鳄,她还是太嫩了。
辛黛对于经常和搞事业毫无头绪,听了她的烦恼也给不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只能说:“那你爷爷不让你跟进这个项目,你就去干别的呗,反正你家项目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