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哭了?”席琢珩问,声音低沉得触上了时从意的心口。
时从意眨了眨眼,想起缘由连忙摇头,“不是,是被手机砸到了……”
席琢珩听完,有些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她被这一眼钉在原地,又装作若无其事地低下头,手指有些凌乱地探进口袋摸出那块方巾:“这个,物归原主。”
席琢珩伸手接过。
“多谢。”她小声补了一句,声音轻得几乎被紫藤叶声淹没。
席琢珩没说话,只是将方巾收回口袋。
他静静注视着她,目光里带着难以言说的耐心,像是在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夜风裹着花香涌入胸腔,时从意鼓起勇气:“外套的事我很抱歉。”
“嗯。”
他的回应简短而平静,却让周围的空气莫名变得稀薄起来。
死嘴,快说啊!
时从意垂下头。
“另外我想问您,外套和毛毯是在哪里定制的?我想……”
“我让陈叙加你。”席琢珩打断她的话,声音沉稳,“这些事平常都是他在打理。”
时从意怔了怔,随即松了口气:“好。”
接着,她闭了闭眼,心一横,理直气壮的开口,“还有件事。”
席琢珩微微偏头,等她下文。
“我请您吃个饭吧,感激之情无以言表,都在饭里!”话音刚落,像是怕被拒绝,她又急急补充:“什么餐厅都可以!”
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清脆。
席琢珩忽然笑了。
月光像是涨潮的波浪,在他眼角眉梢流转,将平日里凌厉的线条都舒展成温柔的涟漪。
“很久没吃到张姨做的饭了。”他心情像是很好,声音低缓道:“这次回来,张姨的腿脚还不方便。”
时从意眼睛一亮,像是突然被点亮的星子。
“我会呀!”她举手,“尽得张女士真传,保证还原度90%以上。”
席琢珩听了,眼底的笑意更深:“好。”
“那,您什么时候有空?”她抿抿唇,“我都可以。”
“我提前约你。”他轻声说,嗓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时从意满意了。
起码在这个痛失金钱的夜晚,不会再因为心里堆积的歉意和不好意思,而转辗反侧。
她点头:“好。”
随即又像想起了什么。
“提前约,大概会在什么时候?”
席琢珩嘴角微勾,垂眸看她,“这么着急?”
时从意被噎了个囫囵,连连摆手。
“不是不是,是我后面可能会有点忙,怕到时候时间对不上。”说完再次强调,“我没有着急,也没有要赶紧两清的意思。”
席琢珩没有拆穿她的欲盖弥彰,只淡淡答,“这周。”
时从意这才真正放下了心,也越发相信自己的直觉:席琢珩是个好人。
在席家这么些年,什么样儿的纨绔她没见过。
声色犬马的,目中无人的,欺软怕硬的……连席澜这种都是算一股清流,更别说霁月清风的席琢珩。
也可能是老夫人一直把这个大孙子挂在嘴边,无论商场上如何传言他杀伐决断、冷血无情,在她看来,能记住长辈喜好的人,总归是差不到哪里去的。
虽然在今天之前,她从没想过还能跟他说这么多的话。
夜风微凉,花的香气在身后渐渐淡去。
之后,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紫藤园。
月光将影子拉得很长,在地上勾勒出深深浅浅的轮廓。
偶尔分开,又很快重叠。
第二天早上,时从意睡眼惺忪地晃进厨房,手里拿着半片吐司,迎面撞上刚从外面回来的席澜。
“哟,时小意——”席澜懒洋洋地拖长音调,染的一次性银灰色的头发乱蓬蓬地支棱着,“大清早的,这么没精神?”
他说着从她手里抢过半片吐司,毫不客气地咬了一大口。
时从意好奇地扒拉扒拉了他那头灰毛,继而踮脚去够橱柜里的果汁,嘴里调侃,“厉害了啊席澜,席先生在家,你还敢夜不归宿?”
席澜的哈欠打到一半突然僵住:“我哥回来了?”
他瞪大眼睛,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
“嗯。”
“不可能啊。”席澜皱眉,“他昨天下午还在奶奶那儿,今早飞深城,按理说该住城里才对,离机场近。”
果汁的液体猛地撒到桌面,时从意装作若无其事的去擦。
心脏却有个地方像是被挠了一下,微微发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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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二天下午,陈叙加了时从意的微信,给了席琢珩的尺码信息却没给相应门店地址。
阳光从玻璃窗透过来,洒在手机屏幕上,将那些数字蒙上一层朦胧的光晕。
时从意看着上面包含了肩宽、袖长等详尽数据的表格,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她向来不算做事拖泥带水的人,在实验室做决策时向来雷厉风行,却在跟席琢珩相关的事屡屡有些举棋不定的倾向。
这个认知让她有些心虚。
沁着花香的风从走廊穿堂而过,将她耳边的碎发掠到眼前。
她顺手拂过,快速在键盘上敲出字:
「陈助理,请问席先生原先的外套是在哪家店定制的?」
消息刚发出,对面立刻显示“正在输入”,紧接着蹦出一行字:「那件外套老板其实不太喜欢,平常都只备在车里。时小姐您就按照您的喜好,给老板买一件就好了。」
还可以这样?
时从意错愕。
昨天把外套送去清理时,工作人员告知这件外套应该是来自某家意大利顶级定制工坊,光是基础护理费就相当可观。
时从意早已做好心理准备,却没想到陈叙会让她“随便买一件”。
这未免太占便宜了。
她额头抵在窗台想了想,正要再追问两句,张如芳穿着她昨天带回来的复健靴,一手拿着沾着面粉的木勺,站在门口。
“釉釉,你那些瓶瓶罐罐要不要带走?”
时从意条件反射地锁屏:“带两瓶就行!”
张如芳走进来,鞋底在地板上发出“嗒嗒”的声响。
“就知道你又要偷懒。”她嗔怪道:“我泡的泡菜你总得带上吧?上周你不是还说配粥最好?”
“妈——”时从意拖长音调,站起来像小时候那样晃了晃母亲的胳膊,“这会儿正是人多的时候,带太多东西赶地铁不方便。”
自从时从意在城里租房以后,每次周末回席家老宅,总会在周日下午提前返回城里,以便次日通勤。
但每次回去总免不了被张如芳塞得大包小包。
“少来这套。”张如芳戳了戳她额头,“上次谁说‘每天都想吃到妈妈做的泡菜?”
说完转身要往厨房走,“我给你装小罐的,不占地方。”
时从意望着母亲的背影,嘴角不自觉扬起:“那就再装点腌萝卜干,要带辣的那种。”
张如芳这才满意,“那冰箱的酒酿圆子你也带走。”
“妈!”时从意哭笑不得,“我是去上班,不是去野餐。”
张如芳却已经利落地打开冰箱,玻璃碗里的糯米圆子浸在米白色的酒酿中,点点桂花像是落在水面的金粉。
“就带一小碗,”她不由分说地装进保温袋,“超市里卖的那些,哪有自家酿的香?”
时从意正要再争辩,引擎的轰鸣声突然传来。
席澜开着一辆亮蓝色的兰博基尼,一个漂亮的甩尾停在树下。
“时小意!本少爷要去城里喝下午茶,捎你一程?”
这位公子哥从降下的车窗探出半个身子,左手随意搭在车门上。
他天生带着几分混血感的眉眼舒展开来,左耳有颗极小的钻石耳钉,随着他偏头的动作微微闪烁。
张如芳眯起眼睛望去:“小澜回来了?”
“嗯,早上才踏进家门。”时从意加快收拾东西的速度,跟张如芳咬耳朵,“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可嚣张了。等老夫人疗养回来,我非得告他一状不可。”
“对,是得告状。”张如芳边跟着走出来边附和,“不好好睡觉都得记上。”
那厢席澜毫无知觉要被这母女两达成一致告黑状,正颠颠儿从车上下来,自觉地接过时从意手里的保温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