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的呼吸明显重了几分:“时从意,你现在立刻马上打开摄像头。”
时从意乖巧照做。
当外套照片传送过去后,通话界面突然死寂了半分钟。
然后林墨用做学术报告的语气说:“首先,把那个弄脏外套的肇事者枪毙;其次,准备好三个月实验室值班表,下班后来;最后——”她突然咬牙切齿,“我到要看看是哪个冤大头把这种高定随便借给你。”
“都说了是我朋友!”
“行。”林墨换个说法,“那你朋友,打算卖肾还是卖身?”
时从意:……
“卖个艺吧,最多。”
林墨在电话那头嘲笑她:“卖艺?你那点三脚猫功夫也就值个零头。”
键盘敲击声噼里啪啦响着,林墨顿了顿,“赔吧,赔完了没饭吃就滚回实验室,食堂管饱。”
“师姐最好了~~”时从意软绵绵地拖着尾音。
“少来这套。”林墨语气突然严肃,“还有你那个破公司现在什么情况?听说宏远注资后,张寅之把他那个草包未婚妻塞进去当财务总监了?”
提到那俩公婆,时从意就不开心了!她躺倒在床上揪着被角重重一捏。
徐教授出国治病前把公司托付给她,现在却被顾文莹处处刁难。
“要我说你就是傻。”林墨突然拔高音量,“老徐走之前还惦记给你铺几条路,结果你非要留在那儿……”
通话结束得猝不及防。
时从意退出聊天界面,发现席琢珩十几分钟前回复了消息,只给了一个品牌名称。
她盯着屏幕踌躇,最终只像个寻常社畜,回了个干巴巴的「收到」。
手机突然在手中震动起来,席琢珩的语音请求跳出。
她一个激灵,手机“啪”地砸在鼻梁上。
生理性泪水瞬间盈满眼眶,她吸着鼻子按下接听键:“……席先生?”
那嗓音沾了鼻音,又软又稠地缠上了耳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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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时从意一开口,嗓音就带着不自然的颤抖。
电话那头,席琢珩原本正夹着手机,单手解着腕表。
听到她声音的瞬间,手指停在表扣上。
金融区的霓虹在夜里化作流动的光河,将他的身影映照在落地窗上。
“在哪里?”他问,声音比平时要低。
“老宅。”时从意愣了一下,不由自主地答,“来看看张女士的脚。”
电话那头静默了几秒,时从意能听见自己沉沉的心跳。
她想象他此刻可能正站在落地窗前,窗外是璀璨灯火。
而她这边,老宅的月光正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晕开一层薄雾般的柔光。
片刻后席琢珩的声音低低沉沉的,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四十分钟后,紫藤园。”
“……好。”时从意点头。
挂断电话,席琢珩并没有立即起身,而是盯着手机屏保看了几秒。
那是一张瑞士雪山的照片,去年冬天拍的。
之前她把他当树洞时,曾说想看看阿尔卑斯山的雪。
席琢珩的手指在屏幕上顿了顿,最终只是将手机倒扣在桌面。起身时,西装裤料的褶皱舒展开,只留下中缝的浅痕。
他边走边拉下领带,布料饶过脖颈时却莫名迟疑。
这不像他。
他的每件物品都如他的人生般井然有序,决策向来干净利落。可最近,他竟开始对一些已确认的事反复思量。
或许是因为分外珍重,人才会显得犹豫。
就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越是小心翼翼,越容易失手打碎。
这种微妙的变化,也许从他买下泊园的那一刻就开始了。
他目前居住的这套位于金融中心的公寓,本就是为了工作便利购置的临时居所。
前两年回国时,他又在距离这里二十分钟车程的使馆区买了泊园。
那里闹中取静,庭院里移植着成片的紫藤。
当时,设计师递来方案,他下意识选了主卧朝南的那套。
因为采光好,适合养花。
衣帽间的感应灯随着他的脚步亮起。
换上黑色针织衫,拿起玄关钥匙,他看了眼时间。
从他现在居住的霞府到席家老宅,夜间车程比白天缩短近半。
与此同时,老宅这边。
时从意挂断电话,坐在床边怔忡了片刻。
心跳声“咚咚”的,从胸腔中毫无规律地传来,仿佛要冲破肋骨。
她倏地望向墙上贴的那张土星环装饰画。
银白色冰晶尘埃在深空织就的绸带,在黑暗里静静旋转,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既不相拥,也不远离。
回过神,她赤脚踩在地板上转了两圈,这才猛然想起放在床头抽屉的一号祖宗。
今天一定能物归原主!
抓起方巾,她随手套了件宽松卫衣,趿着嫩黄色板鞋就往外走。
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有月光在地板上流淌。
时从意不由得放轻声音,生怕惊动了谁。
紫藤园离主屋很远,藏在老宅最僻静的角落。
时从意沿着石板小径走去,夜露打湿了鞋面,凉意透过薄薄的鞋底渗入脚心。
这条路她太熟悉了。
高中三年,她几乎每晚都会来这里背书。
春末的紫藤架下总是浮动着香气。
她记得自己常常盘腿坐在那张老旧的木椅上,膝盖上摊着厚重的单词本。头顶的紫藤花垂落如瀑,淡紫色的花瓣在夜风中轻轻摇曳。
偶尔一阵风吹过,花瓣便簌簌落下,有的落在她的发间,有的滑进衣领,带着淡淡的清香。
有一次,她背单词背到睡着,醒来时发现身上盖了件陌生的外套。
她没还,也没问是谁的。
直到后来席澜无意中看见,她才知道原来是席琢珩的。
此刻她坐在木桌边,手肘支着桌面,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方巾上的纹路。
骆马毛的质感温凉细腻,像触碰一块被阳光晒暖的羊脂玉。
春夜的风掠过庭院新开的花,吹起她半干的长发,如缠绵的雨线,黏在她瓷白的颈侧。
卫衣领口歪斜,露出一截月光浸染的锁骨,珍珠般的光泽从颈线蜿蜒至脚踝。
席琢珩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他站在几步之外,黑色针织衫柔软地贴合着肩线,勾勒出优越的身形轮廓。
时从意听到声响立即回头,看到来人猛地站了起来。
明明前两天“云朵”客服掉马后,她还发誓下半辈子都不要再见这个人,没想到这么快又碰面。
“席先生。”
她出声叫人,因为尴尬,声音有些虚虚的。
他的头发没像往常一样梳得一丝不苟,而是松散地垂落。几缕额发随意地搭在眉骨上,衬得眉眼格外清隽。
月光在他高挺的鼻梁游走,整个人看起来竟显出几分难得的稚气,像是大学里那种贵气又受人欢迎的学长。
这模样让她恍惚想起多年前。
那时的席琢珩还没有如今掌权后的凌厉,眼角眉梢还藏着几分恣意的少年气。
席琢珩“嗯”了一声,双手插兜缓步走近,俯下身看她。
他身形高大,这样弯下腰来时,几乎将她整个人笼罩在阴影里。
时从意猝不及防撞进他阗黑的眼眸。
那双眼在夜色中黑得纯粹,却又亮得惊人,像是暗夜里唯一的光源,深邃得能将人吸入其中。
她按住呼吸后退了半步,脚跟抵到了身后的木椅:“……怎么了?”
尾音微微发颤,像是被夜风吹散的蒲公英。
他的目光从她泛红的耳尖游移到轻抿的唇瓣。
月光穿过紫藤架的缝隙,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试探着,将他的表情衬得愈发难以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