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卫王爷爷谨记南栀叮嘱,不会放他进去,他就走下车,迎着凛冽料峭的冬风,一身霜白地杵在公司门口,安静凝视。
中途,南栀有事下楼,准备去后面厂房一趟,途径大门附近的大道时,不经意晃见了他。
南栀怔愣一瞬,搞不明白他的来意,没有搭理,但到工厂忙完一圈,回来发现他还在。
肖风起不吭声,也没有带上往日标志性的无害笑容,就那么淡淡地,平静地注视她。
无端更瘆人了。
南栀沉吟须臾,调转脚步走了过去。
不管怎样,要把人打发走。
春节将近,华彩可不需要他这尊煞神守门,怪晦气的。
南栀已然从应淮口中得知了他被家中长辈威胁,即将卷铺盖走人,做好了听他最后讲一些或意有所指,或直接刺激的话的心理准备。
不料他只是浅浅牵动唇角,轻声说:“小师妹,再见了。”
南栀由不得微诧,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转身离去。
好似冒着严峻酷寒,在冷风中当石柱子一两个小时之久,只为亲口和她道一句别。
但南栀没有多想,迅速上楼回了办公室,还有一大堆文件等着她批。
肖风起坐上宾利驾驶座,没有着急开车,偏过脑袋,沉沉目光跃过电动推拉门,追上那一抹纤柔修挺。
他后知后觉发现,或许应淮猜想得没错,他真的对她动过心思。
大学时,听说应淮一改之前的风流浪荡,交了个正儿八经的女朋友,他特意跑去沪市大学看。
远远见到两人腻腻歪歪,同吃一支冰淇淋,认出那个女生是谁以后,肖风起比预想中的要气愤恼火得多,第一个冲上头顶的强烈念头便是要让他们分手,不惜一切代价。
在更早的时候,肖风起被一场灯会折服,不惜飞去贡市,找最富盛名的南老爷子拜师学艺。
夕阳斜洒,金光弥漫,肖风起和南老爷子在南家老宅院子,因为拜师的请求僵持不下之际,一声清甜的“爷爷”灌入耳道。
肖风起回头望去,一位穿着蓝白校服,背着双肩包,容貌清雅乖巧的女孩欢快跑过院门,乌黑发亮的高马尾在脑后一摇一晃。
她没想到家里有陌生人,明显错愕一瞬,停下脚步,歪起脑袋问:“爷爷,这个哥哥是谁呀?”
那是南栀第一次叫他“哥哥”,也是最后一次。
可那无比久远,恍若隔世的一声分外清晰,在这一刻明明澈澈吹过了肖风起的耳膜,直达心底。
他层层包裹,铁石般的心脏轻微晃了晃,浮动点点涟漪。
肖风起细想,或许自己早就明白对她的心思,只是更加清楚地知道这个心思绝对不该存在。
南栀的出生、背景、可以调动的人脉资源,还配不上他,配不上肖家。
应淮肯定也清楚地知道这一点,但完全不妨碍他娶她。
思及此,肖风起扯起嘴角,低低笑了一声。
笑自己。
他和应淮出生在两大世家,从呱呱坠地起就注定了是一生宿敌,他们斗智斗勇,厮杀博弈千百个来回。
只有这一次,肖风起承认败给了他。
败得彻彻底底。
这时,一辆张扬的明黄色法拉利疾驰而来,停在后方不远处。
裹一件纯白大衣的肖雪飞急吼吼推开驾驶座的门,跑来宾利车窗前,心急火燎地拍打:“哥哥!哥哥!”
肖风起清淡瞥她一下,解开了副驾驶车门的锁。
肖雪飞忙不迭绕过去,开门上车。
先前找不见肖风起的人,打手机也不接,肖雪飞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好不容易将人找见,看到熟悉的温润脸庞近在咫尺,她担忧更重。
肖风起神色寡淡,面无表情,又把车停在了华彩门口,肖雪飞心中没底,不清楚他在想什么。
但她知道他肯定不好受。
他不想离开贡市,不想撒开灯熠不管,只是迫于父亲压力,无可奈何。
肖雪飞倾身向前,使劲儿抓住他的胳膊,像当年小小的他,不顾父母反对,坚定不移把她牵出福利院一样:“哥哥,你放心,你永远有我。”
他是风起,她是雪飞。
风起雪飞。
他送予她的名字,送予她的第一个礼物。
——
腊月有条不紊地迈入尾声,贡市大大小小的企业在愈发绚丽多姿的彩灯中总结一年,逐渐迎来大家心心念念,祈盼一年的年假。
华彩的年假从腊月二十六开始。
结束年前最后一个工作日,南栀被应淮接回龙湖壹号,吃过江姨做的可口佳肴,回楼上洗漱好,片刻不停地扑上床,枕着松软枕头合上了眼。
这一年神经紧绷,时刻像是行走在钢丝一样,太过紧张刺激,总算是如愿以偿地收了尾,她可不得好好躺平几天。
应淮也准备去冲澡,从衣帽间拿好换洗衣服出来,瞧见她大喇喇,呈现大字型摊在床上,没盖被子。
虽说室内温度适宜,不像室外只有几度,但晚间还是需要被子。
应淮绕路过去给她盖好被子,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绕有深意地说:“等我。”
南栀闭合的双眼立马睁圆,裹着被子滚了一圈,朝向距离他最远的床的另一边。
她迅速合上眼睛,脑袋深深陷入枕头,小脸都快找不见了:“我睡着了,你喊不醒我了。”
应淮见她裹成了一只蚕蛹,忍俊不禁,眉梢轻轻挑起:“你睡你的,我做我的。”
南栀:!
应淮没再耽误,利落地进了浴室。
南栀短暂地惊诧过后,稍稍松开被子,找手机刷。
她没有多困,单纯想躺着。
没刷一会儿,手机屏幕自动跳转,一通来自赵晴好的电话提醒跃入视野。
南栀不假思索点了接听键:“喂,晴好,你回贡市了吗?”
前些天,她带几个旅游博主来“腾龙在天”拍了视频,又马不停蹄飞走了,说是过年再回来。
“没,这不还没大年三十吗,我等当天晚上再回来,免得听我爸妈念叨。”赵晴好仓促回完,立马切换成了暴躁吐槽模式,“栀子我给你讲,我又被那个姓陈的扑克脸骗了!”
南栀蹭坐起来,着急追问:“他怎么骗你了?”
赵晴好:“我不是想让他的‘有闲’帮‘腾龙在天’宣传吗,条件都和他谈好了,他奶奶的,我刚刚才知道就算我没开这个口,他也必须帮你宣传。”
南栀不解:“为什么?”
“问你老公去。”赵晴好气呼呼的。
南栀茫然地眨了眨眼,听见浴室里面淅淅沥沥的水流声似乎停了。
她先关心其他:“你打算怎样和老陈清算?”
赵晴好贼笑两声,神秘兮兮地问:“你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吗?”
南栀怎么会知道?顶多从这句话里面能够判断他们现在在一块儿。
“正老老实实在拆刚送货上门的手铐,铁链,”赵晴好言语间浮动抑制不住的亢奋与期待,“我等会儿要把他铐在床上,双手双脚都锁住,他今天晚上要是不让姑奶奶玩高兴了,我和他没完!”
南栀:“……”
行吧,她一点不担心了。
恰逢浴室门打开,应淮出来,南栀结束了通话。
应淮没穿上衣,结实胸肌显露无余,紧致腰间随意系一条浴巾,恰好露出八块整齐排列的腹肌。
他似是急不可耐,头发都没顾上吹,胡乱擦了几下,发梢滴落的水珠蜿蜒而下,躺过泛出薄薄红晕的肌肤,不知是洗澡时的热水冲的,还是太燥热了。
他三两步走近,随意坐上床沿,二话不说就握住了南栀不堪一击的脖颈,凑近要吻。
感受到他灼热急促的呼吸,南栀慌忙地问:“你什么时候让老陈帮忙宣传我们的灯组的?”
赵晴好说让她问老公,多半是应淮早就对陈靖开了口。
应淮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愣了一下,轻薄唇瓣停在即将擦近的旖旎位置。
她想要知道,他没有隐瞒,但深入吻了一会儿,勉强解了些许喷薄的燥意以后再不徐不疾地回:“你们第一次在沪市见面那次。”
他的攻势少有温热,三两分钟都能叫南栀气息乱作一团。
她急促地喘息几口,默默回顾,居然那么早。
那个时候不说拿下灯会竞标,拥有将灯组放于灯会展览的资格,她还在为招不到能干的设计师焦头烂额。
而应淮已经为她考虑好了后期宣传。
他是对她太有信心,笃定她绝对能拿下竞标。
也是走一步看十步,早早为她铺平了道路。
“应总不仅会识人断人,还想得这么长远,”南栀双臂缠上他脖颈,蹭着鼻尖说,“我以后还要多多向应总学习。”
应淮蹬鼻子上脸:“学费呢?”
“你还会问我要学费?”南栀脖子往后一仰,拉远彼此间距,难以置信地问。
“当然,”应淮长臂圈过她细软腰肢,趁其不备,轻而易举将人放去床上。
他欺身而去,音色又喑哑迷离了几分:“我要的可不少。”
应老师言出必践,没有少要一点儿,南栀记不得多久才得以安稳睡去,隔天日晒三竿还起不来。
吃饱了的应淮倒是神清气爽,起得较早。
他没打搅熟睡的南栀,给她掖过被子,轻轻吻上额头,他先一步下床出了房间。
五二九一大清早就候在楼下,迟迟没见南栀下楼,它便去骚扰应淮。
和对南栀乖巧谄媚地摇尾巴,晃耳朵不同,五二九对这个便宜爹只会又吼又咬。
应淮一顿早饭都吃不清净,没咽下两口面包,裤腿已经被啃出了几个破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