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陈父吃完早饭便出门了,在家的母女三人分工明确。
林慧君在和炸油饼的面,面粉和水在她的手下快速成型,然后放到火炕上,静置发酵。
陈木棉在给提前蒸好的土豆剥皮,陈木荷则在调制洋芋丸子的馅料。
洋芋丸子的做法说简单也简单,馅料主要是把红枣和核桃仁剁成碎,再加入揉碎的馒头屑和红糖粉,搅拌均匀。
土豆压成泥少加一点点面粉揉成团,每次用的时候取一小块在手心,压扁包住馅料,再搓圆即可。
只是土豆泥比较粘手,陈木棉一不留神,手心里粘的全是土豆泥,她拿起勺子在手心刮了几下,又从桌上的油碗里蘸了一点熟油抹上,才继续做下一个。
陈木棉微微抱怨:“妈,我们这个丸子就没有更好的做法吗?粘死了。”
“这都是传了好几代的做法,”林慧君瞥了一眼女儿手心的油光,叮嘱道,“你少蘸一点,太多土豆泥就包不上了。”
“到时候下锅一炸,全开口子,馅料一准跑光。”
“知道啦。”
陈木棉坐在小板凳上,边揉丸子边讲起了自己在新疆的故事。
边疆风景的辽阔,民族婚礼的特殊习俗,还有让她百吃不厌的大盘鸡拌面。
引人入胜,勾的林慧君和陈木荷愈发想去亲眼见识一番。
虽然已经过去了几个月,但是陈木棉提起当时参加的婚礼场景,种种细节,还是历历在目。
说到兴起时,她脸上的小得意藏都藏不住,“你们是没看到我穿的那身维族衣服,可好看了!”
“啊差点忘了,我给你们也买了一身的,你们等会儿穿上试试。”
林慧君小声埋怨女儿乱花钱,脸上却带着幸福的笑意,“不用给妈买,妈都多大年纪了,穿不了这些。”
陈木棉手上都是土豆泥,只得凑过去用小脑袋在妈妈身上蹭了蹭,“我妈才不老呢,最好看了。”
陈木荷也认真地点点头。
“你呀!”
陈木棉刻意隐瞒了被骗的经历,只说自己在外面什么都好。
遇到了很好的人,也交到了新朋友,“你们看,我都吃胖了呢。”
林慧君起身给炉子里添了几颗黑炭,又摇了一下炉子侧面的把手,好让炭火烧得更旺些。
她走了几步,端走了桌子上已经做好的丸子,借口出去透气。
却一个人躲在墙角,偷偷抹了抹眼角的泪珠。
女儿虽然嘴上什么都不说,但是看着晒黑了一些的皮肤,还有变得粗糙了的双手,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去外面打工赚钱哪有这么容易的,她虽然一辈子都没出去过,却也知道钱不是那么好挣的。
村里刘家的大儿子,前几年去外面工地上打工,刚开始还一直给家里面寄钱,说自己出息了。
可没承想,前段时间再见面的时候,竟然是被人用担架抬回来的。
在工地上,摔残废了。
手指也少了两根。
因为这事,她这段时间是吃不好也睡不好,家里三个孩子都在外面。
也就木荷在学校里稍微能少担心一点。
剩下两个,老大在部队里,老二也跑去了新疆。
好在老二终于平安回来了,她也能稍微松口气了。
屋内,陈木棉还在和妹妹闲聊。
“你回来这几天见到祥子叔了吗?往年这时候他不应该已经在哄着一群小孩玩了吗?”陈木棉有些疑惑。
她小时候过年也喜欢跟在祥子叔屁股后面跑。
他总是能变出来各种有趣的小玩意,会带着她们放炮,还给她偷偷尝过烧酒的味道。
等她慢慢长大了,虽然不跟着跑了,但还是会远远看会儿,见面了打个招呼。
陈木荷摇摇头,她不爱出门,自是见不到的。
正巧林慧君掀开门帘走了进来,听到了女儿的疑问,顿了顿,开口道,“你祥子叔,死了。”
祥子四十来岁的模样,平日里酗酒成性,吊儿郎当的也没个正形,虽说娶了媳妇,还儿女双全。
但整日里还是疯疯癫癫的,走到哪都带着他的酒瓶子,家里的钱也被他造得不剩几个了。
害得他弟都三十多了,也没钱娶媳妇。
整天跟个老黄牛一样,埋头在地里干活。
十月份的时候,祥子刚和媳妇吵完一架,照常出门喝酒,可谁知,几天过去了,他人还是没回来。
再后来,就是派出所的人来他家里通知。
陈祥子,年四十二,卒于车祸。
陈木棉听完有些怔愣,手里刚揉好的丸子也滚落在地。半晌,她机械地弯腰捡起,缓缓开口问道:“那祥子叔家里人怎么样了。”
“后事办完了吗?”
“早办完了,我和你爸还去烧了张纸钱。”林慧君一想到葬礼上哭天喊地的祥子媳妇,就没忍住叹了口长气。
半晌,她似是想起了什么,又恨不得把自己刚刚那口气给咽回去。
陈木棉还在感慨祥子叔仓促的结局,和婶子家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抬眸注意到了母亲有些奇异的表情,忍不住关心道,“妈你怎么啦?是哪里不舒服吗?”
林慧君却突然别过头,咬咬牙小声说道,“祥子媳妇和她小叔子在一起了。”
“啊?”
“嘶!”陈木棉和妹妹同时倒吸一口冷气,不敢置信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
等反应过来,姐妹二人连忙一左一右将母亲围住,“妈你再多说点嘛,求你了。”
林慧君脸上有些尴尬,拿起一团土豆泥在手里按压,掩饰道,“哎呀,村里的这些风言风语,都不能信的,你们就当没听过。”
陈木棉一脸我懂的小表情,“妈你放心,我绝对不往外传。”
“对对对,我们绝对不往外说的,您就放心吧。”
林慧君佯装嗔怒,“你们快点回去坐好干活。”
她磨着性子,愣是等洋芋丸子又揉好了一盘,才趁着起身的功夫,快速讲完了整个故事。
村里的人只知道祥子是出了车祸死的,却没人知道是被谁给撞死的。
葬礼连办三天。
第三天晚上,祥子媳妇都准备睡了,听到门外似乎有动静。
出去一看,发现是一沓钱,上面还放着一张纸,被石头压着。
歪歪扭扭地写着三个字,“对不起”。
祥子媳妇捧着钱回去堂屋,又哭又骂,她小叔子听到哭声,沉默地披着衣服进去安慰。
一来二去的,他们就这么在一起了。
村里的人知道后,也只是骂一句“老天爷造化弄人”。
只有祥子她妈毫不在意,大儿子死了,还有小儿子呢。儿媳妇没了丈夫,小儿子没娶过媳妇,不是正好。
还省了彩礼钱。
陈木棉听完还是有些唏嘘,气氛一时有些沉闷。
好在林慧君很快又提起了其他家的琐事,孩子们年纪小,没听过多少八卦,才一惊一乍的。
实际上,上辈子的人,可比现在开放多了。
母女三人一起,没一会儿便把全部的洋芋丸子都揉完了。一颗颗圆润的丸子整齐地摆放在铁盘子上,陈木棉伸出食指,挨个数着,妹妹笑她像是出征前的将军在点兵。
陈木棉:“那我这些兵可不够用,三两下就被敌军给吃完咯!”
做油饼的面也发好了,擀成一个个小圆饼形状,再用刀在中间位置划两下,看起来像老式的铜钱模样。
起锅倒入宽油,先炸丸子,后炸油饼。
油炸制品的香气扑鼻而来。
刚炸好的油饼是最好吃的,千金不换。
陈木棉手里捏着一个油饼,一边被烫得斯哈,一边还硬是要继续吃。
林慧君无奈:“你慢点,没人和你抢。”
一转头,另一个女儿的手也在偷偷往装丸子的盆里伸。
见状,她也只得浅笑着摇头,随她们去了。
……
“你那头发也不知道剪剪,不长不短的像什么样子?”
“我不剪,我留着明年扎小辫呢。”李翠萍回道。
李唤娣嗤笑一声,“呦,你还知道臭美啦!”
“女孩子就要清清爽爽的,打扮多花钱啊,有这钱都不知道给家里多买几斤碳,冻死了。”
此处省略二十五句半骂人的话。
李翠萍怼道:“那您为什么每天都打扮得这么妖娆,是准备给谁看啊?”
“你!”
李唤娣的巴掌刚扬起来,听到有人敲门,“滚去开门。”
“吱呀。”
李翠萍打开大门,发现是陈木棉站在外面。
“当当当当,我给你送好吃的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