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意识到,两人之间的确存在着严重的问题,非常需要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但现在的她,有些畏惧谈完后的结果。
要么尝试共同解决,要么一拍两散——在那之前,贝丽会坦白和严君林的过去,这件事在她心中压的好重。
她也需要时间,去找新的房子,单方面的违约还要付房东违约金,还有,如果申请去法国读研,这些年攒下的钱还不知够不够,又该怎么说服妈妈……
心事重重中,蔡恬亲密地递来一杯咖啡:“Bailey,我有咖啡券,买一赠一,请你喝。”
贝丽说:“多少钱?我转你。”
“不用啦,折扣券,请你的,”蔡恬笑,“反正我一人喝不了两杯,拜托你帮我分担一下啦;每次早餐都见你点这个,今天我也试一试,确实好喝。”
她同贝丽闲聊,说孔温琪想辞退Coco,但被炜姐拦下了;后面Coco大概不会继续留在营销部,继续留在Lagom,换个部门工作,或者直接离开,这都还不确定。
蔡恬毫不遮盖对Coco的不喜欢,原因也清楚——Coco之前就不喜欢蔡恬,私下没少和人说蔡恬装说她用假货;要知道,人能感受到这种恶意,话语也都会长着翅膀。
渐渐地,两人就这样默契地互相讨厌。
这和贝丽没什么关系,无论任何人找她吐槽,她决不会顺着说下去,而是转移话题。
严君林提醒过她,在职场上,说任何话之前,都当作有录音笔在;要考虑清楚,不能当着所有人说出的话,就不要出口。
蔡恬的吐槽中,贝丽感觉胃很不舒服,一直在痉挛,抽痛,她说了声抱歉,匆匆去卫生间,一阵干呕,什么都没呕出来。
离开时遇到孔温琪,后者关心地问一句,贝丽抱歉地说是老毛病了,谢谢关心。
的确是老毛病,都说胃是情绪器官,所有的焦虑、忧愁,都会令贝丽没有胃口,干呕。
她读高中时,焦虑发作,也是这样,很难吃下东西,全依靠严君林变着花样做菜。
“没事就好,”孔温琪宽慰,“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谢谢温琪姐。”
孔温琪转身走,又停下,叫她:“对了,下午我要去宏兴谈事,如果你工作不忙,就叫上小恬,一块去。”
贝丽本以为Lagom的总部大楼已经算得上漂亮,没想到宏兴的沪城总部更是气派。
她曾在法语新闻上看过它的介绍,由世界级建筑大师Jean亲自操刀设计,结合中国古代城市建造王城规划理论,参考其中城市布局,划分九个区域,做了一整个院落式建筑,总高十七层,总面积超43万平方米。
单单是提供给员工的健身游泳、放松按摩,就占据了一整层。
蔡恬一直悄悄和贝丽咬耳朵,她简直是个移动的信息储存器,讲宏兴的职级划分,最低的A4开始,年薪四十五万起步,她有学长通过校招进去,听说第一年年终奖就能拿到8万。
贝丽终于理解了那个“A”的含义,原来是划分等级的前缀。
努力回忆,上次李良白说严君林在宏兴是A多少?11还是12?
她说:“我还以为是小红书上的那个资产划分,A7家庭A8家庭之类的。”
“不是那个,”蔡恬笑,“如果能在宏兴达到A8,听说每年光股权激励就能拿到四十多万,哎,还是选错行业了。”
这种场合,实习生来了,能做的事情也不多,还是孔温琪想带着她俩出来听听,就像小时候,爷爷奶奶会带着孩子去市集购物。
宏兴对接的负责人要和孔温琪私下谈,贝丽和蔡恬两人孤零零坐在会议室里,忽然听到外面有争吵声。
蔡恬眼睛毒辣,看一眼,坐正身体,激动地拉贝丽:“快看,外面有个超级无敌大帅哥!”
贝丽看了。
哦,是表哥。
她还是第一次见工作状态的严君林,深灰色衬衫,只解开最顶端的一粒纽扣,金属银扣头黑色皮带,一丝不苟的穿搭,简单又严肃。
他身材好,天生的宽肩窄腰,又爱运动,肌肉紧实,穿衬衫时,身材颀长,文质彬彬,脱下后才会露出——
贝丽不能再想了,越界了。
他们现在只是普通兄妹关系。
蔡恬八卦,偷偷将玻璃门打开,外面的动静得以全部传入。
一个中年模样的人正在训斥三个年轻人,劈头盖脸,听起来,像是某个程序出了问题。
严君林伸手,挡在那些人面前,阻止他继续骂。
“你情绪稳定一点,”严君林平和地说,“这点小问题,不至于。”
“什么叫不至于?”那人气急败坏,“他们都干什么吃的?我去街上随便拉条狗敲键——”
“Don。”
严君林打断,面色凝重。
他正低头看手上的文件夹,瞥一眼男人,继续看,修长的手指翻开纸:“如果真要划分责任,验收者应该也脱不了关系——这一块,我记得,是你的人在负责?”
那人一下子被噎住了。
“你连这种小问题都解决不了?一点错误就让你这样——”严君林说,“抱歉,可能我错估了你的能力。”
没有人能扛得住严君林这张嘴,那人果真败下阵来。
蔡恬忍不住感慨,羡慕:“真是好领导啊,能扛事,还能和其他部门的人battle;不像有的人,出了事只会甩锅,把事全推给实习生。”
贝丽想问她怎么看出年轻人是严君林的下属,又不敢说话,怕严君林发现她。
那天吵架后,她还在尴尬。
一边气他骗自己,气他嘴毒辣,一边又承认,他拆穿了她的自欺欺人。
在李良白面前,她一直觉得自己是渺小的。
严君林让她无法继续视而不见。
玻璃门外,走廊上,那个中年人被毒走了。
严君林转身,看身后仨年轻人,两男一女,最左边的男的,已经开始哭了,不哭出声,觉得丢脸,一手摘下眼镜,用另一只手腕擦眼泪。
“哭什么,”严君林没骂人,笑着安慰,“像话么?一点小事就吓成这样?没事,工作上谁都会犯错,这点小bug不要紧。别理他,他是在借题发挥,你们今天倒霉,撞枪口了。”
“老大,对不起,”女生也哽咽了,“刚刚开会,你还为了我们吵架……对不起。”
“要把工作和个人情绪分开,”严君林说,“有时候,就是得用冲突来解决问题,别有什么心理负担。”
说到这里,他拍拍哭泣的男生肩膀:“行了,都回去吧,下次注意就好了,这件事我处理,客户那边有我担着——瞧瞧你们,怎么都哭了?”
仨年轻人又哭又笑地离开,严君林皱着眉,专注看那几页纸,边看边走,从贝丽和蔡恬坐着的会议室经过。
“小时,你过来——”
下一秒,严君林后退一步,退到会议室玻璃门前,停下,摘下眼镜,眯了眯眼睛,又重新戴上,仔细看向贝丽。
蔡恬:“嗯?”
贝丽站起来,打招呼:“哥。”
一个奶油黄卫衣的男人探头,看见贝丽,眼神都直了,目瞪口呆。
“哇塞,老大,你妹妹?专门来看你的?”
严君林伸手按住他的脸,将他往旁边推,推走。
“嗯,我妹妹,”他简短地说,“来探监了。”
第19章 真假分析 镜片后的眼睛
贝丽的“探监”持续时间很短。
从开始到离开, 严君林只和她说了四句半。
“出什么事了吗?”
“嗯。”
“没人安排茶歇?”
“走的时候告诉我一声”
“别给他微信——我妹还小,不谈恋爱。”
最后半句,还是对小时说的。
小时的眼睛都快直了, 被严君林皱眉叫走。
贝丽发现,严君林比她想象中更忙, 手机几乎不停在震动;他右手中指指腹有几道黑色的墨水痕迹, 看起来像刚匆匆忙忙写了东西;脸上有淡淡疲倦感, 显然没有午休。
人已经走到门口, 又折返:“对了。”
贝丽说:“哥。”
“张宇昨天打球摔伤手, 轻微骨裂,打了石膏固定,我昨晚去看过, 你不用担心, ”严君林说,“别告诉家人。”
贝丽说好。
严君林看一眼蔡恬,又对她说:“今晚加班吗?”
“应该不吧。”
“嗯,不加班就早点回家, ”他说, “有事叫我。”
他离开了。
宽肩窄腰的身材最适合穿衬衫, 背影更显挺拔,双腿修长。
当着人家妹妹的面,蔡恬不好意再口吐狂言, 只表达羡慕:“有哥哥真好啊,我从小就想有哥哥, 可惜只有弟弟。”
印象中,蔡恬在部门聚餐时提过自己是独生女,不过也可能是表弟堂弟。
贝丽解释:“他是我表哥。”
“表哥也好啊, 表哥更好了,有人疼你照顾你,你也不用担心会被分走资源,简直太棒了……”
有人敲响会议室的门,送了茶点过来,姜撞奶,冰激淋球,水果拼盘,开心果拿破仑酥,树莓奶油面包卷。
意外的是,还有几个碱水小面包,比市面上卖的更小,小小的很可爱。
贝丽吃不下甜腻的东西,拿了一个吃。
蔡恬调侃:“如果在Lagom留不下,我就往宏兴投简历——Bailey,你也帮我问问咱表哥,有没有内推的机会,哈哈。”
手机震动,严君林又发来新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