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的时候给我发条短信,如果下班时间差不多,我带你回家」
前一句刚说过,贝丽看了看,明白他的意思。
蔡恬在,严君林不能直接地说出后半句。
那样会暴露他们住在一起。
贝丽:「收到」
严君林:「请切换成生活模式」
贝丽:「知道了!!!」
不到二十分钟,贝丽又被迫切换成工作模式。
孔温琪结束谈话,还不到五点,几人一起回公司。
刚好,有合作的大博主来公司参观,去接待的大部分都是实习生,贝丽订饮品甜点,检查赠品化妆包的样品,还要陪着介绍,帮忙拍vlog……
一直到晚八点,她才到家。
边走边回复李良白的短信。
他想订两人去巴黎玩的机票。
贝丽拒绝了。
她想先谈谈,谈完后,明确好方向,再去巴黎也不迟。
现在的贝丽已经预料到结果。
李良白不会为了任何人改变,他的妥协都有底线;就像贝丽,她也没办法真的如李良白所有期待,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她其实做不到,满足不了。
等他回来,再好好谈一谈。
李良白今上午飞去深圳,约莫五天后才能回来。
贝丽一整天胃都不舒服,没吃晚饭,上楼梯时,一抬腿,一痛。她伸手捂了捂,尝试用掌心去暖暖。
有杯热水就好了。
不想点外卖,她没胃口,也不想打电话让白孔雀送饭,太兴师动众了——算了,今晚不吃饭了。
打开门锁,开门瞬间,先闻到热腾腾的食物香气。
餐桌上已经摆好饭菜,青蓝色格子餐垫,一碗米饭,一碟虾仁滑蛋,一碟娃娃菜蒸肉,一碟清炒莲藕片。
“洗洗手,过来吃饭。”
严君林坐在长餐桌一边,屏幕上的光落在他镜片上,一小块幽幽的光。
他已经换了衣服,浅灰色圆领长袖卫衣,深灰色运动长裤,看到她进来,身体微微后仰,伸个懒腰。
“这些都是你的,我已经吃过晚饭,”他说,“你今天胃痉挛,不适合喝粥,这几天最好吃些容易消化的东西,油炸的、容易胀气的,最好别吃——咖啡也别喝了。”
贝丽问:“你怎么知道我胃胀气?”
她把包放下,脱掉外套,去卫生间洗手,不解:“谁和你说什么了吗?”
不应该,她工作上的同事,和严君林不可能有什么交集。
而且……好像只有孔温琪发现她不舒服。
贝丽确定自己没告诉过其他人。
“观察,”严君林说,“很简单,下午见面时,你无意识捂胃好几次。”
贝丽惊愕:“啊!”
她洗干净手,坐在餐桌前。
严君林还在看电脑,一手在键盘上,另一只手握着鼠标,神情专注。
“有话直说,”他头也不抬,“别一直看我,我会害羞。”
贝丽就没见过他脸红。
她说:“我怕说话会影响你工作。”
“你坐在这里,说不说话,区别不大。”
“嗯……对不起,”贝丽组织好语言,开始为那天的话道歉,“我不该说讨厌你,那天晚上的事情太奇怪了,也很突然,我不应该讲——”
“那你讨厌我吗?”
“什么?”
严君林的视线从电脑屏幕移开,落在她身上,直视她的眼睛。
他重复一遍:“那你讨厌我吗?”
贝丽飞快摇头:“不。”
“那就不用道歉,人都会说气话,我也会说,气话都不算数,”严君林双手离开键盘,他扶了一下眼镜,“没有哥哥会真生妹妹的气。”
“但第二天早上,我没看到你,还以为你被我气走了。”
“项目出了点问题,临时加班,我不会因为这种事情生气——”他解释,又慢慢地皱起眉,叫她名字,“贝丽。”
“什么?”
“什么时候开始,你变得这么小心翼翼?”
贝丽愣住。
“我看过你的朋友圈,很快乐,”严君林说,“我以为你和展示出的一样开心,现实似乎不太一致。”
贝丽转移话题:“下午只聊那么几句话,你就能看出我胃不舒服;那,除了这个,你还能分析出什么?其实你很适合做中医。”
想到这里,她思维发散,好像不止中医,警察,侦探,算命的,他都可以。
细致观察是一种就业面广泛的天赋。
“先吃饭,快凉了,”严君林答非所问,“要不要热热米饭?”
贝丽拒绝了。
他合上电脑,把它放在一旁,背倚靠着餐椅,安静地看她吃饭。
贝丽食欲不佳,吃的东西很少,速度也慢,但吃饭速度慢了,这样很好。
严君林想到两人一起读的那所中学。
从初中到高中,从半封闭式管理到完全封闭、军事化管理,课间大跑操,排队等待时手里也要拿着单词本,吃饭时间被严苛地压缩到半小时内,这半小时还包括了走到食堂、洗手、排队打饭、去卫生间,再回教室。
执行这种严格校规时,严君林已经在读高三,贝丽才刚读初一。
他常听贝丽讲少女的烦恼,吃饭速度必须很快,导致她胃消化能力变差,吃饭不是一种快乐,而是争分夺秒的任务;学校强制性要求所有人住校,不许走读,那她如果中午洗头发,那么就得放弃午饭或晚餐。
现在,她终于可以慢速吃饭了。
不用着急地赶去上课。
在贝丽快吃饱时,严君林才说:“你那个同事,蔡恬,不要和她关系太亲密。”
贝丽问:“你看出什么了?”
“她一直在对你假笑,擅长伪装,”严君林说,“当然,如果你们没有利益冲突,工作上伪装自己无可厚非;但不要交心,别尝试和同事做朋友,不要和她讲你的私事。”
“你怎么看出她在假笑?”
“看眼睛,这里,”严君林指指自己眼镜,“有意识控制的面部肌肉和自然微笑时不同,眼睛周围的肌肉很难被刻意控制。还有一个判断点,真笑的持续时间短,而假笑往往持续更久,更突兀。”
这样说着,他向贝丽做了个示范:“现在就是假笑。”
贝丽很感兴趣,请求:“你能真笑一下吗?”
“可以,你讲个笑话。”
“什么东西一开始是绿色,然后会突然变红?”
“苹果?”
“不是。”
“虾?”
“错了。”
“红绿灯?”
“No。”
“股票?”
“不对。”
“正确答案是什么?”
“多邻国。”
严君林静静地与贝丽对视。
片刻后,他说:“对不起,这个笑话太冷了,我笑不出来。”
贝丽努力想,还有什么能让他笑?他会接受地狱笑话吗?
以前他们随便聊聊,严君林就会笑出声,怎么今天失灵了?
果然,上班会绞杀人的幽默细胞。
现在的她已经无法让人开心了。
贝丽很沮丧。
“换个话题吧,”严君林说,“你已经想好什么时候和李良白提分手?”
这话题换的太快了。
转折极其生硬,比新疆放置三天的馕还硬。
“这也是你观察出来的吗?”贝丽被震惊到,“这个要怎么观察?”
“看来你真这么想过,”严君林说,“不然,某人已经开始愤怒地指责我,不该诅咒她的感情。”
贝丽追问:“你怎么发现的?什么时候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