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李良白没这么富裕的话,她还可能会在他挤地铁时被挤扁。
李良白不喜欢她说死字,嘘一声。
做生意的都讲风水吉利,贝丽改口:“可能随时被东西压坏。”
“压坏?”李良白低头,贴着她耳朵,以极小的声音,说极下流的话,“你要坏的话,也只能被我X坏。”
贝丽蹭蹭蹭后退好几步。
幸好店员们都在专心打包,店里没有其他客人,也没人懂中文。
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的李良白太热情了,贝丽感觉对方就像刚开荤那一阵,格外地依恋她。
这令贝丽更不好意思坦诚。
路上遇到一老奶奶在兜售她的手工品,用毛线编织、钩出的胸针,算不上精细,但配色很大胆、出色,贝丽忍不住驻足,在两款胸针间犹豫不决。
李良白询问价格。
老奶奶年纪大了,耳背,听不清楚,李良白耐心地重复了好几次,她才笑着说,十五欧元一个。
李良白告诉她:“我全要了,请帮我全包起来。”
走出几十米,贝丽看着李良白拎着的袋子,还在震惊:“全买了?”
“嗯。”
“因为看老奶奶可怜吗?”
“嗯?”李良白疑惑,“为什么你会认为我可怜她?”
“因为她戴的眼镜框坏掉了,用胶带缠起来继续戴,”贝丽说,“应该是经济拮据,头发全白了,听力也有障碍。”
“的确经济拮据,”李良白话锋一转,“所以,你不认为刚刚她的表情很有趣吗?”
有趣?
为什么会觉得有趣?
贝丽想了很久,意识到他说的“有趣”,是指老奶奶那一刻表现出的欣喜。
“一点钱就能让她露出那种感恩戴德的表情,”李良白握着她的手,说,“很有趣。”
贝丽说:“我还不能理解这点……但是,你能帮到她,这也很好。”
她不能深想了。
别人的反应,对于李良白来说是有趣的。
今天还好,他付钱,老奶奶卖出商品,双方都开心——那,如果有一天,他的快乐,是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呢?
贝丽急忙阻止大脑的活跃,不想恶意揣度男友。
宋明悦还在英国读书,她要在巴黎将伴手礼寄送给她。
在书店挑信纸写信,贝丽写了满满两张,已经落了款,又意识到,忘记重要问题——她忘记祝福宋明悦学业顺利。
这很重要,宋明悦每天都为能否顺利毕业而发愁。
愁眉苦脸地放下笔,贝丽准备再去买两张信纸,誊抄一份,李良白问清楚,笑了。
“写在这里,”他指着名字旁边的大片空白,“加个‘PS’,祝福语写上去。”
贝丽说:“会不会显得不够重视?”
“写在这里才是最重要的东西,”李良白说,“写在前面,她反而不会刻意注意。单独写在‘ps’后的,她一定会逐字读。一封信,最重要的就是开头和结尾,这是人最先看到的地方。”
贝丽想了想,很有道理,低头,在空白处写。
落地时已近黄昏,今天是工作日,料想严君林不在,李良白送贝丽上楼;行李,购物袋,都是他拎着。
玄关处,贝丽俯身换鞋,还没起身,李良白的吻就落下来。
灯没开,她被亲的喘不过气,踉跄着撞到鞋柜,哗啦一声,碰掉上面的托盘,里面的钥匙和酒精棉片落了一地,她只能说求求你,说了好几次,李良白才低喘着松开。
“周末去我家吧,”他说,“我们一起吃饭。”
贝丽抓住他衣袖:“我有事情要和你谈。”
她快忍不住了。
“再等等吧。”
李良白拨开她一缕发,刚才接吻时,它就挡在两人唇之间,像一道绳索,刮得他嘴唇痛。
他不喜欢贝丽身上出现会伤害他的特质。
“今晚有个会,我必须要过去,”李良白说,“明后天我也不在这里,顺利的话,周五就能回来。”
贝丽说好。
李良白没有立刻走,他仔细看了这房子,以往一直忽略的老洋房,厨房打扫的干干净净,显然一直有人用——严君林一直在下厨?他做饭很好吃么?
这一晃,李良白注意到冰箱上贴着的东西。
贝丽也看到了。
是严君林写的留言便利贴,他的字铁画银钩,很好认。
「你放在冰箱里的鲜奶已过期,我丢掉了,下次买东西前留意保质期;
冰箱里的蔬菜有西红柿、鸡蛋、豆腐、金针菇和鲜牛肉(购于早市),香菜和香葱在厨房,想动手做就随意食用;
雪糕在右边最下一格,糯米糍在雪糕上一格。
PS:你要好好吃饭,注意保护胃,少吃冷饮
」
贝丽盯着那个“PS”。
普通的表哥应该也会这样叮嘱表妹吧?
严君林为什么要在这么一句普通的话之前加“PS”?
李良白摘下便利贴,扯着嘴角笑:“真仔细啊这个表哥。”
贝丽这次发现了。
假笑。
把便利贴揉成一团,重重丢进垃圾桶中,李良白侧身,亲昵地揉乱贝丽的头发。
“很累吧贝贝?等会儿我让人送餐过来,吃完再好好休息。”
贝丽点头。
她开始害怕李良白这种笑容了。
“我们贝贝的手不是做菜的,”李良白抚摸着她的掌心,“以后别再进厨房了,好吗?”
贝丽说:“可是我不吃饭会饿死啊。”
“我让人给你送,”李良白微笑,“保证饿不到你的小肚子。”
贝丽想,必须要坦白了。
她越来越心虚,他最近也越来越奇怪。
这样下去,不到一周,就会出大问题——
等李良白开完会,她再忍一忍,不能影响他的工作。
次日,贝丽早早去公司,在每人工位上放了伴手礼和祝福卡片,包括炜姐和孔温琪,以及孔温琪的两个助理。
这种小礼物果然获得大家的欢迎,尤其是蔡恬,甜甜地说,这是她吃过最好吃的巧克力。
Coco也拿到了,但她更希望贝丽不会送给她、刻意地略过她。
贝丽还是送了。
也写了卡片,祝她工作顺利,和其他同事一模一样。
Coco认为这是一种极大的羞辱,她决不会吃那份巧克力,也不想被人看到她也有。匆匆忙忙地把巧克力盒子塞入抽屉中,她的高跟鞋还崴了一下,更不开心。
真是晦气。
下午,Coco和贝丽又吵了起来。
六人组的小会议,讨论一个圣诞小套组的赠品形式,Coco参考两个奢牌彩妆出圈赠品案例,提出赠送结合品牌logo设计的吊坠或定制发夹。
贝丽不赞成这个建议。
她说:“这两家奢侈品牌的经典logo本身就是最强大的营销工具,在消费者市场中认可度很高,我比较过它们的彩妆线赠品,其实质感并不算好,大家乐意为赠品购置套组,也并非是赠品本身,而是那个标志性的符号。Lagom是单一的彩妆品牌,品牌logo也不具备——”
“是吗?”Coco语气生硬地打断她,“难道我们就不能将经典符号成功转化成视觉吸引力?”
贝丽尽量将情绪和工作分开,平视她眼睛:“可以,但这并不是一个圣诞赠品就能完成的问题。这不是两者并行的关系,而是有先后顺序——先讲好故事,再售卖,而不是先想着把商品卖掉,再去讲故事。”
炜姐说:“你有什么想法?”
“我想延续之前的赠品惯例,根据调研数据,我发现化妆包和小镜子是最受欢迎的赠品,因为它们足够实用,”贝丽说,“但我建议,不要再用之前的设计,放弃大直接印刷的品牌大logo——”
“你对我们品牌的logo设计有意见吗?”Coco说,“它哪里惹到你了?Bailey,你是不是有点太自以为是了?”
“请你冷静一些,谢谢,”贝丽说,“我们还在讨论。”
炜姐也叫了一声Coco,示意她坐下。
“继续讲吧,”炜姐对贝丽说,“你的想法。”
贝丽讲了很多,前几天,在巴黎看展和逛商店陈列时,她冒出很多点子,那些吸引她走进去的店,一定都有独特化、鲜明的风格。做赠品也一样,保证实用性的同时,也要丰富、有新意,比如前段时间和漫展达成营销活动,现在可以做的东西有很多,可以放吧唧的包挂,或者做谷美展示的亚克力卡框……
炜姐初步订下赠品方案,采纳了贝丽的建议,也没完全采纳,她需要往上报,再开两次会,才能定稿。
会议结束,炜姐叫了Coco和贝丽,去她办公室谈话。
Coco先开口,说贝丽在针对她,她只是正常提建议,为什么贝丽要否决?
“我不会把个人喜恶带到工作上,”贝丽说,“即使是炜姐提出那个建议,我给出的回答也不会变。倒是你,Coco,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我只是好意提醒你,别那么强硬。”
“如果真是好意提醒,你应该私下告诉我;公开讲出来的批评,不是好意,是羞辱。”
Coco说不出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