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有着各种各样的华人商会,一开始,贝丽以为会有很高大上的活动,什么商业巨鳄、社会名流,去了一次,就开始祛魅。
里面有很多各种吹嘘自己、甚至兜售机票的骗子,人设光鲜亮丽,实际上推销各种保险和房产、保健品和酒。
只去过一次,贝丽就再也不参加了,勤勤恳恳工作,工资的增长和奖金能让她获得安全感;同时,她也在努力学习新技能,比如,换灯泡,根据网络上的教程,学习怎么处理厨房下水不通畅的洗菜池。
偶尔也会紫薇。
次数不算多,却集中,生理期前一周和后一周是爆发期。激素的波动令贝丽不可抑制地想到严君林,甚至李良白,那两段感情算得上和平结束,没有人出轨、移情别恋,床上也合拍。
更多的还是去想严君林,她一直渴望得到却从未真正拥有的那份偏爱,对她有着特殊意义。
她时常梦到严君林,每次做时都会紧紧拥抱她,结实的臂膀,温厚的胸膛,紧密拥抱,他力气很大,但总会小心收着,不敢用力,像怕弄坏了她,很少说话,快到达时很喜欢叫她名字,会不受控地剧,烈喘,息,喜欢吻她耳朵。她会在极度快乐后哭泣,他会始终抱着她、安抚她,亲吻她的头发,哄她平静、入睡。
贝丽也见过两次李良白。
第一次,李良白来巴黎找一家餐厅,但那家店刚搬了地方,地图上的位置是错误的;他迷了路,刚好就在贝丽公司旁边,贝丽下去找他,把他送到正确地点。
第二次,白孔雀在巴黎开了第一家中餐厅,开业那天,贝丽也收到邀请函。
李不柔、包括李诺拉都在,贝丽只和李良白聊了几句,就兴致勃勃地和李不柔、李诺拉叙旧。
在得知两人分手后,李不柔坚定地告诉贝丽,千万不能因为男人来破坏她们之间的友情——她们两个的关系,不会因为贝丽和李良白分手而破裂。
那天,杨锦钧也在。
尽管两人都常驻巴黎,贝丽和杨锦钧始终是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度,她能感觉到杨锦钧对她的敌意和轻视,没关系,现在她和舍友们都已经毕业、工作,不会再被学校约束,也不再会害怕“老师”。
但贝丽还是尽量避开杨锦钧。
后者在巴黎混得如鱼得水,步步高升,能力人脉都具备,法国人和华人圈都吃得开,得罪他绝对不妙。
杨锦钧也只和她对视一眼,就冷淡地移开视线。
两人一句话都没交谈。
眨眼又到圣诞。
法兰势头大好,无论是欧洲市场还是中国市场,市场份额都在大幅度增长。
这一年,圣诞晚宴安排在一个中世纪风格的餐厅中,贝丽和Loewe一进门,就有两排侍应生迎上,微笑着取走她们的外套,放好。
Loewe问贝丽:“你准备了什么礼物?”
行政提前发邮件,要组织secret santa,大厅中布置好了圣诞树,每个人的礼物都会被挂在上面。
到了交换礼物环节,再去树上拿,没有人知道自己会拿到谁的礼物,也不知道自己的礼物会送给谁。
当然,有个小小的规定——每个人准备的礼物都不可以超过三十欧。
贝丽说:“一只小鹿。”
那只丢掉的蝴蝶耳钉,到现在都没有配上对。
贝丽喜欢那个小店,去过不少次,淘到很多有趣的小东西,比如这次的礼物,是一个巴掌大的小摆件,一只毛绒小梅花鹿,踩在一块石头上,很灵动。
她还亲手做了小蝴蝶结,系在小鹿的脖子上,感觉很有圣诞氛围,就拿过来。
Loewe说:“真可爱!我准备了一瓶香水。”
晚宴上有一整晚无限量供应的香槟和鸡尾酒,法餐,各种各样的甜点,还有各种小游戏,贝丽今天心情很好,吃了一种放在面包里的鸡肉,还吃掉一只油封鸭腿和一整份蒙布朗。
她也主动要一份鸡尾酒,告诉调酒师,想要酒精浓度低的,那种甜甜的、不会让人醉掉的果酒味道。
贝丽不喜欢喝醉,她也不可能喝醉,只是需要一杯酒去社交。
调酒师询问,无酒精版本的“pina colada”,可不可以?
几乎算得上是果汁饮料,很多不能饮酒的未成年人会选这个。
贝丽点头。
饮料很好喝,甜甜的,一点点酸,浓厚的椰子香和菠萝气息,可还是有酒的味道,贝丽喝酒很少,不太了解,想,可能就是这种口感?
她不在意,去找Loewe,无意间瞥到一人影,呆呆站住。
好像看到了严君林。
挺拔的身体,灰色衬衣,手中握着杯子,背对着她,正和人谈笑风生。
没有任何犹豫,贝丽穿过人群,目不转睛,直直走过去。
即将靠近时,她听到有人大笑着叫“Leo”,猛然停住脚步。
熟悉的背影侧身,露出侧脸——
oh.
是杨锦钧。
这一瞬,贝丽内心涌起浓厚的、无以言表的失落。
是啊,她想,严君林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她真是太笨了,完全不去考虑实际。
Loewe亲切拉贝丽的手:“你拿到圣诞礼物了吗?我看到你的礼物盒了——你看,就挂在那里。”
贝丽仰头,看到自己准备的礼物,红色的包装纸,麻绳绑了蝴蝶结,系了一小枝槲寄生。
Loewe拆到的礼物是一条手链,她很喜欢,催促贝丽也选一个。
贝丽绕着圣诞树看了一圈,发现有个盒子挂得不稳,灰色的,很朴素,没有任何包装纸,看起来就像随手往树上一放。
没人喜欢这种简陋的外壳,看起来太不用心了,无人去拿。
它在树枝边缘摇摇晃晃,快要掉下来了。
就它吧。
贝丽伸手取下,打开。
随意的灰色纸盒中,竟裹着一个精致的黑盒子,特别的节日包装,黑色银丝缎带,铭刻着双Clogo的金扣。
Loewe的胳膊抵着她,捂住嘴,小小一声叫:“这不是彩妆线的包装。”
贝丽打开。
一个黑色大蝴蝶结发夹,正中间的Logo镶嵌着珍珠,蝴蝶结上也均匀分布着小小珍珠。
“好美丽,”Loewe惊喜又困惑,“它远远超过了三十欧啊!天啊,是慷慨的圣诞老人送给你的!”
会不会是弄错了?
贝丽想去问,Loewe告诉她,不会有错。这就是贝丽今晚的圣诞礼物,她应该立刻戴上,很适合她。
贝丽的头发原本是散开的,Loewe手巧,拿起她两缕头发,简单一拢,夹上大蝴蝶结。
“完美,”Loewe给予肯定,“简直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礼物!”
贝丽摸了摸蝴蝶结,想,这是谁准备的呢?
蝴蝶结发夹是杨锦钧准备的。
二十八小时之前,他刚付钱买单。
因为他收到通知,这场晚宴有该死的“secret santa”。
鉴于法兰公司大部分都是女性员工,他准备挑选一个发夹。即使是男性员工抽到了,也可以拿去送朋友/约会对象/家人。
说来也巧,它是今年新品,陈列在玻璃橱柜中,杨锦钧路过,一眼瞧见它,就像看到贝丽。
那个可恶却漂亮的女性。
很女性的一个女性。
他走进店里,付款,买下这个发夹。
实际上,杨锦钧非常厌恶“secret santa”,他讨厌所有不受控制的东西,比如盲盒,谁想到的这种销售方式?谁会想要付费买到不确定的东西?
更重要的一点,杨锦钧在公司年会上的secret santa,从未收到过有用的礼物。
他已经连续四年收到口红。
甚至是同一品牌的同一色号。
今晚来得迟,杨锦钧刚把礼物挂到圣诞树上,就被朋友叫走。
等待饮料时,一个年轻的调酒师忧虑地告诉另一个人,说他刚刚调酒失误,一个女孩想要无酒精版本的“pina colada”,但他太粗心了,居然忘记去掉朗姆酒。
杨锦钧掉头就走,顺便告诉调酒师,他的那杯“pina colada”也不用做了。
杨锦钧很惜命。
他决定今晚只喝气泡水,瓶装,必须亲自打开的那种。
别的,以及食物,他都不会碰。
杨锦钧可不想因为酒精过敏出糗,那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朋友兴致勃勃地拆开圣诞礼物,是一支精巧的钢笔,他很喜欢,问杨锦钧,Leo,你得到了什么?
杨锦钧说:“不用猜,一定又是口红。”
“你没有拿?”朋友大惊失色,催促他过去,“你必须拿一个,这是规定。”
……只有蠢货才会遵守规定。
杨锦钧不耐烦地想。
被朋友催烦了,他懒懒散散,不情愿去看那个圣诞树,冷不丁,看到一抹窈窕墨绿。
晚宴有dress code,今晚的主题是魔法丛林,贝丽穿着深绿色丝绸长裙,露出的皎白的手臂和肩膀上,都贴了闪闪的绿色、金色小水钻,水滴形状,大小不一,她还戴了藤蔓一样的臂环,右耳也戴着东西,像精灵的耳朵,露出蝴蝶翅膀般的尖尖。
好久不见,她还换了发色,染成更浅的棕,长长卷发上,戴着他刚买的那个大蝴蝶结,光线忽明忽暗,蝴蝶结上的珍珠莹莹发光,她肩膀上的水钻也在闪,耀眼到无法移开视线。
她在装扮成什么?
森林中的小魅魔?
身后,四个身着黑色长裙的人在演奏小提琴和大提琴,奇幻森林中的四重奏,杨锦钧听不懂音乐,但他只看得到贝丽。
他走过去。
“你的礼物放在那儿了?”杨锦钧站在她身后,直接问,“你准备了什么圣诞礼物?”
贝丽被吓了一跳,回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