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气真大,杜艳撇撇嘴,转身回自己的床,看着任含贞轻盈地上床盖上被子,心里就像是有一块石头堵着,她和任含贞交好,但听到任含贞当真与侯爷有了交集,她心里开始有了些不痛快。
毕竟见识过国公府的显赫荣华,尊崇地位,她只觉得前十八年都是白活的!
**
这几日任含贞和杜艳不在绣楼,岳溶溶只觉得绣阁的氛围都让她轻松了不少,不用面对任含贞的假惺惺,也不用听杜艳的冷嘲热讽,就连周工和程潜都不来了,她松弛地休息,只觉得这样日子也不错,她安心赚钱,等曲烈山减刑,弥补她内心的愧疚。
她喜滋滋地正喝着茶,就见掌柜的走了来,她忙是放下茶杯,做出认真刺绣的模样。
“别装模作样了,我都看到你偷懒了。”掌柜的闲闲道,岳溶溶嘻嘻一笑,就听掌柜的开始点名了有她,还有钟毓还有另外两个绣娘,方绣娘和王绣娘。
“你们四个,今日去玉津园,有人请你们去绣屏风,差事办的好,必有重赏。”
岳溶溶一听重赏,眼睛一亮,全然没在意“玉津园”三个字。
王绣娘兴奋道:“玉津园?就是那个从前是皇家园林,后来专门供给皇亲国戚办宴会的园子?”
掌柜的瞅她一眼:“你对这个最有兴趣。”
其他绣娘都快羡慕死了,钟毓问道:“是谁请我们去?”
“玉津园的管事。”掌柜的想起那位管事是点名要了岳溶溶,其他人随便,不由有些担忧地看了岳溶溶一眼,“玉津园不比别处,你切记处处留意,万事小心。”
岳溶溶以为是因为之前她闯的祸比较多,所以掌柜的怕砸了他的牌子,不由拍胸脯保证:“您放心,我绝对安分守己。”
掌柜的现在是真觉得岳溶溶就是一柸硝烟,一点能炸,太不安全了,但来人警告他多余的话不能说,宰相门前三品官,来人虽是玉津园的管事,他也是不敢得罪的。
四人收拾了绣包,坐上了锦绣楼的马车往玉津园去了。
王绣娘有些庆幸:“幸亏含贞去了国公府,不然这次机会也轮不到我,后日就是靳小姐的大婚之日了,她就该回来了吧?”
方绣娘道:“应该吧。”
岳溶溶趴在窗户上看着外面的街市,感叹,任含贞回来,松快的时光就要溜走了。
马车停在了玉津园的角门,她们四人鱼贯而下,王绣娘第一个下来,却跑到了墙角,兴奋道:“你们看,正门那停了好几辆豪华的马车,今日是不是有什么宴会?是不是有好多贵人来?”
她们都跑过去看,岳溶溶也跑过去,这才想起来,薛玉白好像说今日要参加一个接风宴,该不会就是这儿吧?王绣娘羡慕道:“若是有一日让我也坐坐那样的马车,该多好啊。”
方绣娘拉着她回来:“别做梦了,这儿可不是我们绣楼,仔细说话。”
就见一个管事模样的男人领着四个丫鬟走了过来,扫视她们一眼:“锦绣楼的?”
方绣娘颔首:“是。”
管事指了指身后的丫鬟:“跟她们去吧。”
岳溶溶四人恭恭敬敬地去了。
这处玉津园共有三十几处院子,岳溶溶她们要绣的屏风在曲院风荷,路上为首的丫鬟就警告她们:“今日曲院风荷有贵人设宴,你们不得随意走动。”
她们齐声应了。末了,大丫鬟就看向了岳溶溶,说道:“你随我来。”
她们四人齐齐一愣,岳溶溶指了指自己:“就我一人?”
“是。”
钟毓问道:“要她去哪?”
大丫鬟威严一喝:“多嘴。”对岳溶溶道:“观景楼有一处屏风损坏,你去负责修补。”说着让其他丫鬟带着钟毓三人先行离开。
钟毓有些不放心地看着岳溶溶,岳溶溶心道这里是皇家园林,还能有什么危险吗?便朝钟毓点点头,跟着大丫鬟走了。
方绣娘安慰钟毓:“放心吧,这可不是什么三教九流的地方。”
钟毓朝她笑了笑。
曲院风荷的飞雪湖边已经摆好了宴席,花团锦簇,十几位世族公子和小姐坐在其中,还请了太常寺的歌姬迎风而立,引吭高歌,空灵清澈,更有舞姬立于湖中小舟,翩翩起舞,早春的花一串串一簇簇,飘着清香都像交缠在舞姬细软的指尖。
这时梁元汴目光一定,遥遥看到一惊鸿艳影,像是万花之王,圣洁端庄,梁元汴立刻站了起来,无比的正经,看着孟嘉言走来。
其余的小姐都偷偷笑了起来,贺敏轩闲适地坐在席子上,朝韩子羡使了个眼色,韩子羡但笑不语,梁元汴中意孟嘉言,并非秘密,他巴不得全天下都知晓。
孟嘉言走到跟前,秀秀气气道:“我来迟了,给各位赔罪。”
梁元汴忙道:“不迟,不迟。”
贺敏轩扬高了声音:“是不迟,嫖姚还没来呢。”
孟嘉言颜色微变,淡淡笑了笑,转而看到了薛玉白,柔声道:“玉白,好久不见。”
薛玉白颔首,寒暄了几句,梁元汴迎着孟嘉言往主位走去,孟嘉言有意推辞,奈何梁元汴直说今日这宴会本就是为了给她接风,请她坐下。
薛玉白也道:“你就坐吧。”
孟嘉言便大大方方坐了,一旁的小姐们都凑了过来和她说话,只问她前日在国公府赴宴,可见过沈侯爷。
孟嘉言笑道:“嫖姚政务繁重,并不曾回府。”
她们自然心中欢喜,但听到孟嘉言唤“嫖姚”,心知她与沈侯之间总是与她们不同的。
说话间,就听到贺敏轩朗声道:“嫖姚来了!”
所有的小姐都连忙坐直了身子,情不自禁摆弄发髻,脸上升起了红晕,皆是站了起来,孟嘉言看在眼里,抿唇微微笑了笑,等到沈忌琛走近,才温婉起身。
那些小姐行了万福礼:“见过侯爷。”
唯有孟嘉言屈膝行了平礼:“嫖姚。”
沈忌琛看了她一眼,淡淡“唔”了一声,便转头朝韩子羡他们走去,孟嘉言始终含笑,重新坐下,转头和那些小姐继续说着此去襄州的见闻。那些小姐一面听着孟嘉言娓娓道来,一面不禁暗忖,难不成嘉言对沈侯没有存了那份心?若是如此,岂不是她们的机会?
坐下后,沈忌琛与薛玉白四目相接,薛玉白友好地笑了下:“还以为你今日不会来。”
沈忌琛却冷淡道:“你最近似乎很忙。”
薛玉白笑的意味深长:“我想让老师收溶溶做弟子,最近溶溶心情不错,若是这件事成了,她或许会更加开心。”他垂眸笑得温柔。
没有注意到沈忌琛变冷的脸色,或许,这正是他的意图,一点一点告诉沈忌琛,让沈忌琛知道他们越来越亲密,溶溶也已放开过去。
精明如沈忌琛,如何不明白,他想让即墨先生收溶溶做弟子,不光是为了溶溶,也为了他自己。沈忌琛唇角轻勾,溢出一丝冷意,慢条斯理道:“那就祝你得偿所愿。”
梁元汴却看着沈忌琛那矜贵清冷的模样,只觉得他在欲擒故纵,引孟嘉言的关注,他目光冷了一瞬,将酒饮尽,待会他就要揭穿他伪君子的假面,让嘉言好好看清楚!
放下酒杯,他朝身后看了一眼,身后的心腹朝他点点头,梁元汴嘴角便扬了起来,起身道:“干坐着也无趣,不如我们去观景楼,我准备了新奇玩意!”
贺敏轩是个爱凑热闹的,一听便跟着站了起来,顺便把身边的沈忌琛拉起来。
-----------------------
作者有话说:这一章里面有一个隐晦的算计,会在下一章揭晓。
以女主为中心,之后的背景会往国公府,世家和皇宫偏移。[猫头]
第39章 勾引 脊仗二十。
岳溶溶站在三层楼高的观景台上, 往远处看去,能看到湖面上的舞姬翩翩起舞,还能看到湖边赏心悦目的贵公子和贵小姐, 只是距离太远,她看不清人脸, 她想, 或许薛玉白应该在其中不由为之振奋。
即便不在, 她也应该试试。
是以, 她朝下看去, 三层楼不至于太高的楼层,但绝对能把她摔个手折腿瘸的,她吓得闭了闭眼,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肘,再次回到房间, 去拉门,还是被锁着。
其实她不明白, 那个大丫鬟为何要将她领到这里, 关上门, 还上了锁,当时她听着“咔哒”落锁的声音, 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不敢置信地跑到门口拉门,事实证明了她的确被人关在这儿了, 还抱着侥幸心理,趁还能看到外头的身影,她连忙喊道:“你什么人,为何把我关在这?”
她还想着要心平气和好好跟外面人说, 就看到外面的人转身离开,身影消失了,她再难心平气和,心急火燎地拍着门,回应她的只有无尽的寂静,她气得最后拍了下门,然后痛得皱起了小脸,抚着红彤彤的掌心轻轻吹着,吹着吹着,她觉得鼻尖有点酸,不禁睁大了眼睛,不让自己哭出来。
她故作坚强地转身,在整个圆形的房间转了个遍,也没有找到能砸门的东西,只有那旖旎飘逸的纱帘随风而动,她委屈地打了一下纱帘,大开的窗户外就是三楼高的地,她实在想不通究竟是谁要作弄她,亦或是害她……
最近她得罪的恶人只有沈忌琛……一想到这个名字,她再也忍不住红了眼眶,该不是他表面放过她,暗地里整她吧?但随即她打消了这个念头,撇撇嘴,他应该不是这么卑鄙的人……
一想到还有别人要害她,她倏然打了个寒津,冷汗爬上薄背,脸色一点一点发白,她强迫自己冷静,风正把纱帘往这儿吹,打在她脸颊上,她烦躁地扯开,突然眼睛如浓墨顿点,亮晶晶了起来。
她踩上桌子,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又用随身带着的绣花剪子,才将那些装饰意境的纱帘给全都裁了下来,接连头尾,摔下楼去,这一头紧紧绑住了梁柱,想到不远处有人,即便薛玉白不在,搬出他的名字应该能帮她吧,即便,即便,她想到了最坏的打算,即便要害她的人就在那群人中,大庭广众又人多势众的,那些贵族要颜面,未必会难为她。
如今她只能抱着这一丝希望,朝下看去,她又害怕地退了回来,万一下到中途一时失手摔下去……岳溶溶呼吸一窒,手指都在发抖。
她怕死,也怕痛。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男人粗重的喘息声,不止一个,低声焦急说着“快些”,岳溶溶浑身的血液蓦然冰冷,再也顾不得摔得如何,攥紧了纱帘,翻出窗外去。
梁元汴正带着一众人往观景台走去,一想到待会观景台传来的求救声,沈忌琛毫无仪态地冲进去,不分青红皂白把那群侍卫暴打一顿,在所有贵女跟前失了面子,更在孟嘉言跟前落下个莽夫的印象,彻底撕碎他矜贵的假面!更会被皇上责骂,他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不禁喊着:“大家快些。”
沈忌琛精锐的目光睨了他一眼,不动声色。
韩子羡敏锐也不遑多让,低声对沈忌琛道:“你察觉出来了?不知他又打了什么主意。”
沈忌琛漠不关心,他向来不把梁元汴放在眼里,韩子羡笑了笑,也是,从小到大梁元汴每次都想整嫖姚,最后都是自己闹了笑话,偏偏梁元汴长了一张精明的脸,韩子羡有些忍俊不禁。
猝不及防间,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身后的贵女已经尖叫了起来。
“溶溶!”薛玉白情急大喊,惹来孟嘉言的侧目,恍惚间她似乎看到沈忌琛紧绷惊怖的脸,是她从未见过的慌张。
岳溶溶本就紧张惊惧的情绪被这尖叫声吓得浑身一抖,手一松,猝然从二楼的位置掉了下去。
沈忌琛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发狂一般冲上前伸出手。
“砰”的一声,岳溶溶重重摔进了沈忌琛怀里,他猛然受力地往地上压去,牢牢抱住她,声音都在发抖。
“溶溶……”他轻轻拍着她的脸,手指都是僵硬的。
薛玉白冲了过来,在另一边喊她:“溶溶!”
晕了一瞬间的岳溶溶缓缓睁开眼,看到了沈忌琛,短暂的愣怔后,后怕委屈涌上心头,她动了动嘴唇,听到耳边还有人喊她,是薛玉白的声音。
她转过脸去,心里一喜,自己果然猜对了,他真的在这,不由气若游丝地喊了一声:“薛公子……”
薛玉白欣喜若狂,沈忌琛脸色铁青。
所有人都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贵女们面面相觑,有曾经找岳溶溶过府做过绣品的贵女认出了她,低声道:“那不是锦绣楼的岳溶溶吗?怎么侯爷……”
有人打了她一下,暗示她往前看,是孟嘉言的方向。
孟嘉言自然已经听到了她们的闲言碎语,微微一笑,优雅地走过去,蹲下身去:“溶溶姑娘没事吧?我已经请了太医,先送溶溶姑娘回厢房吧。”
“我来。”薛玉白忙道。
沈忌琛冷冷睨了他一眼,没有松手。
孟嘉言道:“这儿人多眼杂,为了溶溶姑娘好,还是让侍女来吧。”
说着就有两个侍女上前。
薛玉白听劝地看着沈忌琛,暗示他放手,沈忌琛却冷冷瞥了他一眼,豁然将岳溶溶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