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府。
紫藤匆匆走进房间时,孟嘉言还在写字,这是她每当心慌意乱时的习惯,那一幅草书行云流水。
“小姐,有消息了。”孟嘉言搁笔,看过了来,紫藤道,“小姐料想的没错,岳溶溶当真去了废宅。”她眼底的露出钦佩,“当初小姐安排疫症,助曲烈山脱困,看到任含贞,却不让我们救他,果然被小姐猜中了,那张丢失的纸条是被任含贞捡了去,她也救了曲烈山,暗卫来报,刚刚侯爷也看到了岳溶溶和曲烈山在一起。”
孟嘉言淡淡一笑:“既然有人出手了,我们就不必掺和了。”
紫藤问道:“小姐不帮他们逃走吗?如今京城戒备森严,他们定然逃不出去的,若是他们没有逃走,岳溶溶岂不是就要留在侯府了?”
孟嘉言轻叹:“逃得出去逃不出去,都无关紧要了,紧要的是嫖姚的态度。”她看着那幅字有几分满意,“何况,做的越多,留下的把柄就越多,任含贞已经算是意外之喜了,不过她倒也算是聪明,还知道再找个人,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紫藤也道:“想不到她们和岳溶溶竟有这般仇怨。”她问,“那小姐,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孟嘉言道:“当个看客,看看这件事会闹到何种地步吧。”
天空起了很淡的虾色,太阳快要升起来了。
沈忌琛出门去了,岳溶溶想,他大概是去抓捕曲烈山了,看来曲烈山的确不宜久留,想着她便起床稍做打扮,坐车往胡四巷去。
谁知才下车,就看到葛佩兰的夫君匆匆走了出来,看到她别过脸去咳了两声,才上前来。
“岳姑娘。”
“潘公子,你怎么出来了?”岳溶溶惊奇道,“佩兰姐姐呢?”
“佩兰不见了!”潘公子急切道。
岳溶溶心头一紧,忙问:“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潘公子道:“今日一早她去做早饭,我隐约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正要出来看看,却听到一阵碗碟摔碎的声音,出来就不见了佩兰的人影。”
岳溶溶僵立住了。
第54章 逃跑下 “溶溶,我们成亲吧。”……
岳溶溶懵了, 情急道:“佩兰姐姐初来乍到,只为了给你治病,从不曾与人结怨, 谁会旅掳走她呢!”她愤怒的神色突然一滞,语声戛然而止。
潘公子也正火急火燎, 见她脸色骤变, 急忙询问:“姑娘是否想起了什么?”
一阵惊怖的念头在她心头萦绕, 她下意识否认了, 压着声线问他:“你是说你听到了男人说话的声音, 然后才是佩兰姐姐被掳走的声音吗?”
潘公子重重点头,又问:“我们现在是不是要去报官?”
谷雨立刻道:“姑娘,我们去告诉侯爷!贼人简直无法无天了!竟敢在天子脚下行凶!”
岳溶溶的心突突直跳,她脸色一凛,看向潘公子道:“潘公子且放心, 我会将佩兰姐姐带回来的。”
说完,她掉头就走:“去刑部!”
马车停了, 岳溶溶下车来, 却撞上了一位戴着斗笠的老人, 她急忙扶住他,却在他微微抬头一瞬, 惊得白了脸色。
是曲烈山!
她怔住了, 直到惠音喊她,她才回神。
“姑娘, 我们进去吧。”
岳溶溶却按住了太阳心,做出头痛的模样:“我,我忽然有些头疼,先找个医馆的。”
惠音谷雨一听, 立刻扶着她上了车,去了就近的一家医馆。
大夫带着她进了诊室,她寻了借口将惠音和谷雨支开。
自己又寻了借口借用医馆的茅厕,她走到后院来,果然看到曲烈山从一侧闪过将她拉进了一间药房。
岳溶溶还没开口,曲烈山已经握住她的手急切道:“溶溶,刑部的人发现了我的踪迹,我们必须马上就走!”
明明是那么火烧眉睫的事,岳溶溶忽然安静了下来。
看着她的安静,曲烈山慢慢松开了她的手,失望地看着她,往后退去。
“你终究还是舍不下沈忌琛是吗?什么要三天时间,都是在哄我吧?”他凄怆地一笑,“罢了,你也不必为了我放弃大好的前程,跟我离开终究是不如跟着沈忌琛,我今晚自己走。”
一股尖锐的痛划过岳溶溶的心尖,他落寞的表情几乎将她杀死,她忙道:“不是的,我不是舍不下,只是,只是佩兰姐姐不见了,方才在刑部门口,我就是要去找他帮忙寻人。”
曲烈山却道:“你还找他!焉知不是他派人抓了佩兰!为的就是牵制你!一如控制我来牵制你!你仔细想想,最近他是不是有什么古怪。”
岳溶溶双瞳蓦地放大,拧眉不语。
他道:“沈忌琛就是这般卑鄙无耻!当初欺骗你在先,软禁你在后,之后他母亲对你对我所做的更是罄竹难书!我们为此受了多少磨难,你还要继续留在他身边吗?”
岳溶溶看着他,却问:“佩兰姐姐不见了,你一点也不担心吗?”
曲烈山容色微滞,他急于表白:“我当然担心,只是,佩兰在京城又无仇家谁会害她?若真是沈忌琛抓了她,你走了,她反而安全,若不是因为你,她兴许只是在哪儿迷路了,等我们离开京城,再就近找个地方等消息,确认她安然无恙,我们再远离京城。”
很长一段时间的安静,岳溶溶看着他,目光宁静而悠远,良久,在他越来越焦急的目色中,她终于点了点头。
曲烈山长长松了一口气:“那我们今晚就离开。”
岳溶溶却道:“我会请大长公主帮忙,她答应过我会帮我离开,有她的帮忙,我们应该能毫发无损的离开。”
曲烈山却骤然皱眉:“大长公主?她可信吗?她曾经那么伤害你。”
“她做的那些不过就是让我离开沈忌琛罢了,如今我主动请辞,她自然愿意帮忙。”
看着她笃定的眉眼,曲烈山没再说什么:“那我还在废宅等你。”
“你不是说你的行踪被发现了?废宅还能待吗?”岳溶溶眸光晶亮地看着曲烈山。
曲烈山道:“他们自然不会想到我还会回去那个地方,所以是安全的。”
外头传来女药童的声音,大概是见她久久不回,来寻她,她急忙走出去:“我在这。”
上车时,她看到戴着斗笠的曲烈山一闪而过,惊慌的心终于稍稍安定。
“姑娘,你的脸色还不太好,回去请太医来看看吧。”惠音给她倒了杯茶。
岳溶溶摇头:“不用了,我休息一下就好了,今日之事别跟侯爷提起,免得他担心。”
惠音谷雨对视一眼,还是道:“那姑娘若是有不舒服,一定要立刻告诉我们。”
岳溶溶神思不属,也没听清她们说的什么,敷衍地点点头,心里还在想着该怎么见到大长公主,贸贸然去见她,定然会被沈忌琛知晓的。
她正愁眉,马车停在侯府前,她下车来,就看到门房急步上前来提醒她:“姑娘,大长公主和孟小姐来了。”
惠音一听,急忙看向岳溶溶,岳溶溶也呆住了。
“姑娘,不如我们避一避?等侯爷回府我们再回去。”她见过大长公主对姑娘疾言厉色的模样,实在可怕得很。
躲?怎么可能躲呢?岳溶溶正犯愁怎么见到大长公主,她就自己送上门来了,岳溶溶轻叹一声,她故作深沉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谷雨也有自己的理解,眼睛一亮:“姑娘说的对,丑媳妇总得见公婆的,何况姑娘这么美。”
“......”岳溶溶脸色一黑,默了默道,“我们进去吧。”
走进前厅,岳溶溶就看到端坐堂上的大长公主,凤仪万千。孟嘉言坐在她下首,朝她微微而笑。
岳溶溶上前,碍于有旁人在场,还是老老实实给大长公主行了礼,抬眼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看向孟嘉言,柔声道:“嘉言,你去厨房,将我们带来的药拿过去,仔细叮嘱厨司。”
孟嘉言起身行礼:“是。”转身对惠音谷雨道,“烦请二位带路,此事也好叮嘱二位。”
惠音谷雨不敢忤逆,行礼告退了。
大长公主看着孟嘉言的目光满是欣赏之意:“你觉得嘉言如何?”
岳溶溶知她言下之意,老实道:“很好。”
大长公主抿唇而笑:“嘉言是孟家嫡女,身份尊贵,她才配得上嫖姚,而不是你,曾经深陷贱籍,只会是嫖姚的污点。”
她悠然的话语像是一根尖锐的针戳了岳溶溶的肺管子,她呼吸一滞,脸色一白,冷冷盯着大长公主,一字一句道:“那还要多谢大长公主,拜大长公主所赐。”
大长公主盈盈一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有话要跟我说?”她像是不想跟她多费唇舌。
岳溶溶也不想跟她多费唇舌:“我今晚就要离开。”
大长公主笑了一声:“我听说曲烈山逃出来了,我猜想你有求与我,”她掀眼看向岳溶溶,眼底的笑意渐敛,幽冷地盯着她,“你决定好了?离开?”
“是。”岳溶溶斩钉截铁。
不知为何,听到她这么坚定,大长公主生了一股奇怪的恼意,这种恼意是在为她的嫖姚不甘,她的嫖姚对这个女人死心塌地,偏偏这个女人无情无义。她明明是最希望岳溶溶离开嫖姚的人,却还是在此时生了气。
但这只是一时的意气,很快她就冷静了下来,很快给出了完全的准备:“今晚有人会在府中接应你,你什么都不必管,只管跟着他,他会安全地送你和曲烈山离开京城。”
岳溶溶不确定问道:“我能信你吗?”
大长公主笑了:“你问的话真是愚蠢,若是嘉言,绝不会这么问,为了救出曲烈山,你除了信我,你还有别的方法吗?即便我要利用此事来害你,你又能如何呢?”
是啊,又能如何呢?岳溶溶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只能信她,但对于大长公主还要趁机夸赞一下孟嘉言,她还是心里堵了一下。
一切似乎都做好了准备,她没有去向钟毓告别,一来她在宫中,难以见面,二来,若是临走前见了钟毓,或许会将她牵扯进来,无端惹祸,是以她写了一封告别信,将兰因絮果,来龙去脉都写清楚了,去了锦绣楼,交给了明姑姑,请她转交给钟毓。
明姑姑看着她:“我知道你不会在京城久留。”
明姑姑早已看破了世事,对任何事任何人都不会留念,即便当初是她救了岳溶溶,帮了岳溶溶,如今得知她要离开,也仍旧是淡淡的神色。
岳溶溶没有再去见其他任何人,包括即墨先生和薛玉白,她不想给他们惹麻烦,也不想让更多人看出端倪,节外生枝。
她回了侯府,等着沈忌琛回来,她尽量像平常一样,只是今日月亮出来时,沈忌琛还未回府,她忽然有些惶惶不安,让惠音去刑部看了好几次,回来都说侯爷还在忙。
岳溶溶等不及了,她怕临走前都见不了沈忌琛一面,就想着去刑部找他,可走到门口,又怕这么一走,错过了大长公主安排的来人,一时心悬在了半空中,进退维谷。
适时间,她听到了下人的请安声,她黯然的目光瞬间亮了起来,漫天星辰照进了她的眼底,就看到沈忌琛走进了院子,月光铺洒在他身后,清冷矜持。
他看到了她,停下了脚步,轩然伫立,遥遥凝视着她,不知在想什么。岳溶溶压下心底的心酸,飞奔过去,却在他跟前停住了,直到他张开手,岳溶溶鼻尖一酸,走过去,抱住了他,他身姿高大,她的头只到他的胸口,听到他平稳的心跳声,她眼眶一热。
“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她像从前那般撒娇。
他抱着她,低头问她:“有些事耽搁了,可是有事要同我说?”
岳溶溶笑意僵了僵,摇了摇头:“只是担心你的身体。”
沈忌琛没有说话,一阵沉默后,岳溶溶软声问道:“我还没用膳呢,你用了吗?”
他牵住她的手,往花厅走去。
两人坐在桌边,气氛有些凝滞,岳溶溶俏皮道:“都是你回来的晚了,菜都凉了。”
沈忌琛看向她,问她:“你当真没什么话要跟我说?”
岳溶溶容色一滞:“什么?”她故作天真,“没什么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