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长话短说。”温朗单手举着手机,点开了免提,他拎起衣柜里的外套,骂骂咧咧道:“算了,你在津市对吧,咱们先见面,再慢慢和你算账。”
“把你现在的住址发我,我马上到!”
不等程时栎回复,那头便挂断了电话。
温朗还是一点没变,做事火急火燎,程时栎给了个咖啡店的定位,附上一句“家里不方便,在这儿见吧。”
咖啡店是双层的小洋房,他到的早,点了杯美式,坐在靠窗的位置等人。
老式的洋房临街,程时栎没坐一会儿,便看到一辆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红色玛莎,停在对街马路牙子旁。
温朗从驾驶座上下来,伸手将鼻翼上的墨镜推至头顶,瞄了一眼不远处的咖啡店招牌,迈着大长腿往对面走去。
程时栎撑着下巴,盯着一步步走近的温朗,一袭青黑的风衣,硬生生将沥青路走成T台,还是一如既往,骚里骚气。
当年的温朗,凭着这股“气质”,在女孩里人气颇高,再加上这人善于伪装成暖心的“邻家哥哥”,迷得一众高一的小学妹,递上一封又一封的情书。
程时栎可不喜欢这种众星捧月的生活,他一面嫌弃温朗的做派,但真遇到关于“恋爱”的事儿,又舔着脸向对方请教。
所以当年程时栎能和黎辘在一起,作为恋爱军师,温朗没少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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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朗一进门便看到了坐在窗边的程时栎。
等走近了,温朗也不说话,坐下后往椅背上一靠,双手环着胸,目光瞥向程时栎,一动不动。
程时栎被看毛了,悻悻地递上菜单,问温朗想吃点什么?
“和你一样。”温朗回道。
程时栎点了一杯冰美式,又添了几份甜点,下完单抬头见温朗正带着墨镜刷手机,态度冰冷,简直没什么好脸色。
也是,换做是他,估计今天都懒得出门见这个发小。
“好久不见啊温朗。”
“呵!”听到程时栎的问候,温朗冷冷地勾了下嘴角,回道:“原来程大少爷,还记得我叫什么名字啊,还以为我们这种小人物,早就被您遗忘到十万八千里外了!”
温朗向来爱损人,程时栎见怪不怪,面上尴尬地笑了下,说道:“事出有因,这不是一回津市,就立马联系你了。”
这话听得温朗来气,他伸手将鼻梁上的墨镜摘了下来,往桌上一丢,一脸愤懑道:“当初说好了飞机一落地就联系我,你倒好,隔了七年才来一通电话。”
温朗越说越气,那架势差点没站起来泼妇骂街。
“温朗,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程时栎抬头看向气愤不已的温朗,不得不硬着头皮解释:“你也知道当年程家的势力,我不想连累你。”
“你真当我温朗怕事。”温朗道:“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我早闯你们程家,问问你那偏心眼的妈。”
温朗这话没错,他绝不是个怕事的人,再者,温家三代从政,温家老太爷更是军功赫赫的老司令。
只不过温朗母亲去世的早,从小养在外公身边,外人不知道,但程时栎心里门清,论家世背景,津市随便拎出哪家少爷,都不够温朗对打的。
“我能回来是件好事。”程时栎低头乖乖认错,“算我对不住您温大少爷!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一回,行不?”
说话间正巧服务员前来送餐,温朗没表态,只是拿过递来的冰美式,猛喝了一口。
苦得温朗皱了皱眉头,看向程时栎,回道:“我是气你遇到事总是自己扛,你什么也不说,我怎么帮你!”
他们十几年的友谊,自是不会因为谁不联系谁而生疏,程时栎看得出温朗对自己,算得上掏心掏肺,但正因为如此,他才更不希望对方为了帮忙,惹上不该有的麻烦。
“没什么需要你帮的,不过有一件事倒是想问问你。”程时栎也没和温朗绕弯子,直接说道:“黎辘的事,你知道多少?”
“黎辘?”温朗瞥了一眼程时栎,不禁有些无语,“你不会还对他念念不忘?”
“没有......”程时栎赶忙摇头,“就是好奇,随便问问。”
想到黎辘,温朗便没好气,要不是因为这个人,程时栎也不至于被扭送出国,这么多年过去,依旧不被程家所接受。
虽然程时栎同性恋的事无法改变,但归根究底,还是因为黎辘这个始作俑者。
“没了解,我关注他干嘛。”
“他是不是要和程家联姻?”程时栎问。
这么一问,温朗似乎有些印象,圈里有这样的传言,只是一直没实锤,他说,“多半是真的吧。”
沉默片刻,温朗看向程时栎,继续说道:“当年那些照片出现的如此巧合,你就没想过,这人和你谈恋爱,到底是冲什么来的?”
第12章 本性凉薄
温朗的问话不无道理,程时栎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半晌没给出答案。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程时栎不说,温朗无从知晓,但所有的事情必然绕不开黎辘,这世上哪来的那么多巧合,前一秒刚分手,后一秒两人的私密照便送达程家。
即便不是黎辘报复,多半也和这人脱不了干系。
见温朗时隔多年,依旧愤愤不平,程时栎只好压下心底暗暗涌动的涩意,笑了一下,“想什么呢,哪有那么多阴谋论,凑巧罢了!”
这么多年过去,程时栎要是还纠结岂不是自讨苦吃,所以也没必要在乎那照片为什么会出现在祖父的书房,他当年和黎辘分手,权当是缘分尽了,无论是不是黎辘做的,都已是过去式。
唯有放下,才能往前走。
聊了半晌,程时栎这才表明真正的来意,“我今天找你,是有件事想请你帮忙,能不能帮我联系到程沐灵,我想见她一面。”
程沐灵是程家小辈中唯一的女孩儿,说到底这位才是津市正宗的“大家闺秀”,温朗没见过对方,印象中程时栎曾说过,他这位妹妹性格内向,不喜交际。
“你如今和程家已经闹到这个地步?”见自家妹妹还要如此费劲儿,温朗咬牙切齿,手里的杯子重重砸在桌上:“杀千刀的黎辘,老子当年就应该宰了他,祸害完你不够,还准备祸害你妹妹。”
“你放心,程沐灵的事,包在我身上。”
程时栎扶额,心里不免多了几丝忐忑,这家伙向来没轻没重,等这件事了结......和温朗还是少联系吧,免得给对方招惹麻烦。
两人又聊了些这几年的经历,但多半是温朗在说,程时栎在听,对方一旦问起程时栎在国外的事情,他便打起马哈,寥寥几笔带过。
不过温朗最近刚接手家里的几处产业,闲余时间不多,匆匆结束下午茶,两人道别。
林连溪今天术后第三天,医生吩咐说得下床走动走动,程时栎匆匆回到医院,搀扶着对方在病房里来回走了两圈。
这几天离不了人,程时栎索性请了一周的假,眼看就要月底,这个月上班时间加在一起,还不到一半的时间,林连溪倒是催他回会所,说自己一个人没问题。
走路都走不利索,程时栎可不这么觉得,护工都是按时薪算的,还不如请假来的划算。
林连溪伤口还没愈合,躺病床上“哎呦哎呦”地惨叫,一个劲地夸他们家乐乐真仗义,还说找男朋友就得找这样有担当的。
正准备给对方擦脸,程时栎拧着毛巾,这话不免让他想起这几天发生的事,眉头一皱说道,“林连溪,你不会看上我了吧?”
啥?林连溪听到这话,噗嗤一笑,结果扯到伤口又嗷了两声,“委屈巴巴”地说:“乐乐,咱两撞号了,我知道你喜欢黎总那样的大猛1,嘿嘿审美这点上咱俩绝对一致,看来这辈子就只能当gay蜜了,呜呜......”
说着林连溪眼泪汪汪地表示惋惜,比戏精还戏精,程时栎一脸无语,没忍住将毛巾一甩,“啪”地,直接糊对方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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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朗的动作一向快,隔天下午,便给程时栎发来信息。
甩了一张邀请函,温朗:“机会来了,今晚‘深宇’举办庆功宴,我打听了一圈,百分之百肯定程沐灵会到场,你在哪,晚点接你一起过去。”
温朗:“程家和黎家估计是打算对外官宣,如果要见你妹,得赶紧,趁订婚之前搅黄了这桩婚事。”
“订婚”这个字眼,猛地跳出来,程时栎问:“怎么这么急?”
温朗:“黎家老太爷好像要‘传位’给黎辘,和程家的婚事也是其中一环,程沐灵年龄还小,程家按理说是不着急的,但我猜黎辘等不起,估计是使了什么诡计,让程沐灵按他的计划行事。”
程时栎消化完信息,随便找了个医院附近某小区的定位,才回:“行,我在这等你。”
两人按约定的时间会面,不过等见了面,温朗又觉得程时栎这身打扮不行,押着人好一通折腾,总算恢复点“程少”的模样。
程时栎只想低调,温朗却颇为震惊:“你穿着T恤短裤算哪门子低调,这是宴会,又不是到楼下遛狗,而且你是去砸场子的,用不着低调。”
“温朗,我只是打算私下见一面程沐灵,并不想把事情闹大。”程时栎认真道:“也不想去砸场子的,明白吗。”
温朗摆了摆手,只好把气憋进肚子里,回了句“懂”。
他还算了解程时栎,事情闹大对程沐灵并无好处,要是公开黎辘是同性恋的事,最后丢脸的不仅仅是黎家,程家也可能牵扯其中。
庆功宴在晚上八点,程时栎坐着温朗的车,顺利抵达举办活动的酒店。
虽然到场人数众多,但温朗的存在感向来不低,等进入会场,程时栎便和对方分头行事,一旦那两个人出现,温朗负责拖住黎辘,他负责找程沐灵。
八点整,如温朗所料,黎辘一身定制西服,矜贵从容,缓缓出场,而挽着这人胳膊的,正是程沐灵。
多年不见,程沐灵长高了,程时栎当年离开时,小姑娘不过刚满十六,未脱稚气。
如今的程沐灵一袭高定礼服,那张原本带点婴儿肥的脸蛋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精致的妆容,一头黑直的长发倾斜而下,漂亮的曲线下,是早已成年,成熟的女性气息。
程时栎隔着人群,看向这对金童玉女,如果黎辘不是同性恋,或许他会觉得,他们是如此的登对。
看了眼手机,他在等温朗向自己发出信号,在此之前,程时栎必须稳住。
庆功宴人多眼杂,程时栎离开津市多年,不仔细辨认多半不会有人认出自己,不过为了防止意外,他还是将自己隐匿在外圈人群中,尽量不靠近宴会的中心地带。
时间似乎过得很慢,程时栎随手拿了杯香槟,正想找个角落的位置继续等,不料他一转身,便遇到了位不速之客。
“这么巧。”刘益伸手拉住程时栎的胳膊。
踏破铁鞋找不到的人,结果在这宴会上给他碰着了,刘益觉得自己今天运气着实不错,那双眼睛色眯眯地上下溜了一圈说道:“怎么?还惦记呢?”
说着刘益拽了一把程时栎,靠近,痞笑道:“瞧瞧,黎总旁边那位可是程家的千金!你拿什么跟人家比!不如跟了我,别的不说,我刘益没老婆没家庭,出手一向大方。”
这个刘总还真是阴魂不散,程时栎有正事,没时间在这儿耗,憋着气回道:“刘总,您说的对,不过我今晚是陪别人来应酬,您应该不想给自己惹麻烦吧。”
他说得委婉,借力打力对眼下的程时栎而言是唯一的选择,刘益听懂这话里的意思便也松了手,他拂了拂自己的衣袖,拿出一张名片塞进程时栎上衣口袋里,“应酬完联系我,放心,我这人向来恩怨分明,之前那些权当误会,咱们一笔勾销。”
程时栎心里犯呕,面上不露声色,点头离开。
往人少的地方走了几步,程时栎掏出衬衣口袋里的名片,瞥了一眼,刘益?,什么东西,叫刘狗屎差不多,他将名片撕碎丢进垃圾桶,又看向手机屏幕,八点三十整。
也不知道温朗那边搞定没有。
耳边的交谈声不断,宴会便是交际场,来这儿大多冲着资源来的,程时栎举着一杯香槟,也不知道该往哪走,随便找了个偏僻的圆桌坐了下来。
隔壁围了不少人,似乎在讲八卦,其中为首的女生穿着一件粉色的短裙,看着年龄不大,声音却不小,一下便传入程时栎耳中。
“什么名流千金,说到底不过是家族的傀儡,我看程家这回押错宝了,那位啊,不过是个私生子,将来黎家又落不到他手里。”
另一人应和:“就是,要我说,他俩成不了。”
“你们可别瞎说。”坐在另一侧的男生加入群聊,“没听到风声吗?老爷子指定那位当继承人呢。”
“真的假的?”有人问。
“那还能有假。”男生压低声音,“不然你以为程家为什么攀这门亲戚,那是准备强强联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