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说想寻找出海口,大明皇帝很理解也很同情,可也不能出让自己的国土。如果愿意让两国继续和平相处,那就派使节前来谈谈,先把边界确定好再听听大明皇帝的高见。
“少杀多抓,注意天气影响。藉此机会,宜多派小股侦查队分头北上,把叶尼塞河流域也测绘清楚。具体细节以战事为准,自行决定。”
在陆军作战方面洪涛是真没什么可讲的,总参谋部和陆军参谋部的参谋们别看都很年轻,大多数却已经有了二十多年的作战经验,在战术和战法方面绝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现在自己能给他们的帮助仅限于大战略和国家政治层面,讲清楚意图就够了,说太多反而会让他们感觉到束手束脚。
“通知大臣们下午在这里召开御前会议,南洋布政使和南洋舰队都指挥使、参谋长也一起参加。”
给总参谋部做完了批示,洪涛走到窗边居高临下眺望着远处的码头和对岸的田亩村庄,出神了好一会儿,突然做出了临时决定。
抵达马尼拉城之后,他虽然没跟着大臣们去四处巡视,却也没闲着,几乎从早到晚都在不停地会见访客。来者有当地的军政官员、道教领袖、民间人士和一些谁也说不上来历,却拿着顾问处腰牌的神秘人。
所谓顾问处,前身就是统计司。景阳二十六年,海军参谋部和陆军参谋部一起正式成立了各自的情报部门,也命名为统计司。
洪涛觉得这个名字被用俗了,于是把原本的统计司从总参谋部中独立出来直接听命于自己,替换了名声太臭的东厂,改名为顾问处。
同时他又把皇家机构也做了比较大的调整,去掉了很多不必要的部门,新增了皇帝办公室,由王承恩管辖。
像蹴鞠队、壁虎、两份由自己完全掌控的报纸、皇家学院、文书房和中书房,都归在皇帝办公室名下。
这个皇家学院,就是以前的海户司和北行宫合并而成,换了个更高大上的名字之后,成为了继科举和新学之外的第三套教育体系。
从这里毕业的学生可以直接进入军队,经过一两年的实习成为底层指挥官或者各级参谋。也能从胥吏做起,经过钦点进入文官体系。
用意很明显,洪涛做为皇家学校的校长,必须把经过十年教育或者叫洗脑、完全忠于自己的学生,通过特权塞进所有军政部门,以此来确保权力体系的稳定。
有他们的存在,无论是军人还是文官,再想搞小团体逼宫或者政变,难度要提升好几个档次,甚至不能再玩躺平惰政的把戏。
因为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总有至少一双年轻且狂热的眼睛时刻盯着,谁对皇帝不忠、谁对帝国不利,谁就是他们取而代之的目标。
那这些年轻人总有不年轻的一天,总有不狂热的一天,总有理想被现实磨灭的一天,到时候他们有可能比科举和新学选上来的官员更反对这套体系,该怎么办呢?
洪涛的解决办法既简单又粗暴还特别冷酷,四个字,新陈代谢!
用皇家学院里源源不断的毕业生当做后浪,不停地督促、挤压、驱赶先前的毕业生。谁被体系折磨得圆滑了、没有热情和理想了、想躺平甚至想反抗了,谁就会被学弟学妹们无情的淘汰。
有道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不管多努力,最终仍旧会被拍在沙滩上。举个例子,目前的总参谋长谭不明刚刚40岁,副总参谋长宇航员只有37岁,却已经算前浪了。
如果他们累了、倦了、烦了、想躺平了,不等后背挨上床,就会被下面那些三十出头甚至更年轻的机要参谋们推上沙滩拍得粉碎。
第975章 日新月异
这么做有用吗?目前看来效果很不错,无论军权还是政权都牢牢的抓在手里,没有谁或者谁们有一点点篡夺的可能性。
实际上洪涛也不是这种模式的发明者,他又在借鉴,这次的被借鉴者姓蒋,曾经也当过校长。
在他掌权的那些年里,对政务和经济的控制力要弱一些,但对军权的把控从始至终都很稳,原因就在于曾经的学生们。
洪涛在他的基础之上,又把这座仅对皇帝本人负责的学院给加强了下,不光能向军队输出大量军官,还可以向各级政府输出大量文官,充分弥补了蒋校长军政不能一把抓,总是瘸条腿的短板。
抵达马尼拉港之后,虽然人没离开过城区,甚至没离开过这座由西班牙人建造、现在做为布政使、都指挥使共用的堡垒。
却能通过顾问处散布在各地的办事员和在当地任职的学生们,从很多角度充分了解军事、政务、经济、民生情况,还包括很多具体数字。
总体上讲,吕宋特区经过20年的治理,成绩还是有目共睹的。最大的成就是比较彻底的解决了原住民各族之间、原住民与新移民之间的融合问题。
现在吕宋岛全境已经不存在明着反对大明占领和口服心不服阳奉阴违的族群了,他们要不被抹杀在高山密林之间,要不选择和各族混居,说汉语、写汉字、让孩子上新学、与新移民通婚。
在政策的高压和经济的诱惑之下,大部分原住民和新移民还是能明白何去何从的。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生活质量的提升,人的习惯也会慢慢改变。
尤其是从小就接受了新学教育的年轻人,对民族之类的概念越来越淡漠。估计再过二十年,大部分人就不知道原本的民族甚至家乡了,更不会说本民族的语言。
两代人、四五十年,就可以从根上抹除一个族群的大部分痕迹,干净得彷佛世间从来就没存在过。
当然了,想做到这一步也是要付出不少代价的。首先就是人口,虽然没仔细统计过,但海军参谋部做过大致估算,仅吕宋岛在刚被占领的十年间差不多就减少了15万人口,几乎是岛上人口总数的三分之一。
其次是财力,20年间朝廷向吕宋岛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虽然有八成是通过民间经济手段间接投入的。但像修建道路、灌溉系统、学校和医馆只能从国库里掏钱,没有商人会涉足。
最后就是时间,20年啊,几乎就是一代人。能有几个皇帝会舍得用一代人的时间,缓慢又坚定的进行彻底民族融合。就算想,能不能活那么久、能不能掌控那么久的绝对权力也是很现实的大问题。
唯有洪涛有能力投入、舍得投入,且自始至终认为值得投入。用20年……乃至40年时间,把一个岛或者一片地区的文化彻底抹除,只留下汉文化一家,对将来的统治至关重要。
不管以后的人怎么折腾,哪怕是大打出手分裂成几个国家,仍旧属于内战。不光汉人会这么想,被同化的族群也会这么认为,而且是天经地义的。
自古以来这句话喊出口很容易,要做到就很不容易了。占领很容易,谁拳头大基本就是谁的,但彻底变成自己的很难。
当年的蒙古帝国横跨欧亚大陆,结果不到百年就分崩离析得稀碎。后世里认为是当年蒙古帝国后裔的族群,要比想方设法抹除蒙古帝国痕迹的族群更少。纯正的蒙古国,也没脸四处去喊自古以来。
原因很简单,他们没有花大力气或者没有能力进行民族同化。包括后世里绝大多数战争和冲突,都是因为少了这一步,从而留下来的隐患。
中午刚过,充满了欧洲宫廷风格的城堡二楼大厅里就陆陆续续的进来了十几位衣冠禽兽。和刚到马尼拉城时相比,每个人的脸上都不见了远距离航海的疲惫,转而或多或少的露出一些兴奋。
汉文化中讲究喜怒不形于色,做到了总参军机大臣的位置,少说也在官场里摸爬滚打过大几年,更不该把内心所想轻易表露在脸上。
可是这几天的所见所闻,已经有点超出他们的心理预期,说白了就是被惊到了,在重新调整好心态之前难免会喜形于色。
“刚刚刘爱卿的声音最大,口号也喊得最响,朕听得真真的。若是再有50万人口,吕宋特区每年的税赋真能超过大半省份吗?”
皇帝来的也不晚,但并没有进入大厅,而是躲在一角的半悬空厕所里,边听外面的纷纷议论,边翻动着手里的地图,直到怀表发出了清脆的敲击声才缓缓走进了大厅。
“回禀陛下,臣不曾信口雌黄,更不是夸大其词。去年吕宋特区上缴朝廷的税赋为其它几个特区之和,已经超过了云贵川广西等省。
这几天转下来,臣见到大片一年两熟乃至三熟的稻田、一望无边的甘蔗,再加上昼夜进出的船舶,才明白为何有此成就。
但与苏杭不同,此地不光没有达到极致,反而才刚刚起步。很多田亩都荒着,很多缓坡和台地压根儿没有开垦,大片大片树林未曾砍伐。如果能将其都开发出来,赋税必能再上一个台阶,不敢说超越广东福建,也可进入前五!”
税务部尚书刘理顺被皇帝点了名,非但没感觉到压力,反而面露喜色侃侃而谈。
以往的御前会议不怎么发言,是因为对话题不熟,现在反过来了,以他的专业见解,吕宋特区潜力大大滴。而且不是听说而是亲眼所见,自然不用怕说错话了。
“刘尚书所言极是,臣走访了沿途的十多个市镇乡村,所见百姓全都衣衫齐整、通情达理,少有面露菜色,更不见衣衫褴褛沿街乞讨者。大治天下不过如此,此间百姓幸也,陛下之新政大善也!”
想吐露心声的不仅是刘理顺,农业部尚书袁化中也有些迫不及待。不过他的表达方式更圆滑,除了描述事实,还不忘把皇帝的丰功伟绩也重点赞一赞。
第976章 日新月异2
“诸公以为呢?”连续让两位重臣这么明晃晃的夸赞,皇帝的笑容多了,但好像还觉得有些不够,又把目光转向了其余几位。
“当是如此,臣深以为然!”只要不是傻子,此时定不会出面反驳,实际上确实也没什么可指责的地方。
在巡视期间,他们在一处小村庄里碰见了两户比较特殊的移民,皆是被贬黜的苦役犯,其家族在二十年前也是朝中有名有姓大臣。
十五年苦役期满,两户人家被安排到了吕宋特区落户,成了新移民。刚开始肯定有诸多不适应,但没过几年也都习惯了,与另外两户来自女真和云南的移民组成了一个小农庄,用贷款买下二百亩水浇地专门种植水稻。
头一年就获得了大丰收,如今已经是第六个年头,不光贷款还完了还购买了耕牛、马匹,并给两个孩子娶了媳妇。
当说起想不想返回家乡时,两户人家毫不犹豫的摇了头。回去干嘛呢?贬黜官员的家人名声已经臭了,产业也都被抄没了,不如在这里重打鼓另开张。
虽然有两代人不能进入仕途,等孙子辈的长大了依旧可以参加会试。吕宋特区每次都有高中之人,凭本事过日子,总比靠别人施舍怜悯强得多。
另外就是恨不恨皇帝的问题,虽然没有明说,但从两家人的言谈和表情里已经看不到恨意了。反倒是对新政很感激,若是放在其它朝,被贬黜抄家流放之人,能不能活下去都是问题,何谈东山再起。
被贬黜是因为新政,获得新生依旧是因为新政,到底是该恨还是该感激,不光他们两户人说不清,在座的诸位朝臣们也没几个能说清楚的。
“嗯,既然如此,朕就勉强受了。不过刘尚书说得对,影响吕宋乃至其它特区发展的不是土地、不是气候、也不是物产,而是人。
这里撂荒的田亩不是不想耕种,而是无力耕种。人少地多,即便种下去也难以伺候,索性种一半荒一半,明年再倒过来,多少可以增加点地力。
反观其他各省,有的水源不足,有的地势不利,别说每户几十亩,有些人家连几亩地都分不上。可他们宁可守着几分薄田也不愿到特区当地主,让朕实在是无可奈何啊!”
对于这些恭维话洪涛略微谦虚了下就全盘接受了,然后一屁股坐在西班牙总督置办的高背椅上,换上一脸愁容继续为治下子民们发愁。
“呃……”此言一出,诸位大臣们立马都闭了嘴。关于移民的问题,几乎每年都要商量好几次,但始终也没见大成效。
汉人有极强的乡土观念,还要落叶归根,只要不是一点办法没有,哪怕多吃点苦也不愿意远渡重洋去开创新生活。
在这方面皇帝确实比较仁慈,只是把苦役犯、乞丐、流民全送走了,其余百姓完全靠自愿,从没强行逼迫过。
但随着身份牌越来越普及,流民少了,乞丐也少了,光靠苦役犯每年凑不出来多少人。而移民的最大输出地就是广东、福建和浙江三省,其余省份的百姓既没出去讨生活的习惯,好像也没有这种意愿。
“陛下若是没有雷霆手段,大规模移民怕是难上加难啊!”
眼见谁都不说话,要把皇帝给晾在当下,吏部尚书刘复礼赶紧扔了块板砖。有用没用的先听个响,保不齐就能引出玉呢。
“太祖和成祖年间倒是有过不少次移民,很多姓氏集体迁移,不下百万众。但向海外大量移民却从未有过,确实不易。”
果然有玉来了,是通政使熊文灿扔的。但这块玉的品相有点次,介于石头和玉之间,好像是说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这不太妥吧……太祖和成祖年间是为填补久战之地不得已而为之,如今万民安居乐业,强迫其迁移到化外之地难免会引发骚动。”
但有人听出了此话的含义,连忙站出来反对。袁应泰知道皇帝又在玩抛砖引玉的把戏,指不定抓住谁说的某句话然后大做文章。
但对于大规模移民的问题,他觉得宁可慢一点也不能为了快而冒险。目前的局面是耗费了三十年才好不容易理顺的,应以稳为主,不能操之过急。
“呃……能不能将受灾之民迁到特区,这样朝廷既省了赈济,灾民还有了生计,又不会落下口实。”
有了前面几块砖的铺垫,大臣们心里大致有了判断,知道皇帝想干什么了,也就不再以守为主,开始了相互小声探讨,很快又有人站出来提建议了。
“哎呀,席大学士这个办法有点意思,朕以为可行!”
洪涛本没指望席尔瓦能在这种场合里提出什么建议,让他担任大学士纯粹就是找个熟悉经济的秘书,顺便也是一种勉励,报答他们这些年在日月银行和税务部兢兢业业的工作。
但可能是旁观者清,也可能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黑胖子一张嘴反倒比其他人更具前瞻性。
自打登基以来,三十年间各种天灾持续不断,每年光是赈灾就消耗了大量人力物力,尤以山西、陕西、河南三省为最。
以前不是没想过把容易受灾地区的人口转移到其它省份居住,就算搬迁和落户的花费全部由朝廷支出,也比年复一年的救灾、赈济轻松百倍。
可找来找去也没找到适合的迁徙之地。往人少的地方搬吧,当地为什么人少?答案特别简单也特别唯一,不适合农耕。
让一群农民去气候、土壤、环境都无法耕种的地方生活,还不如直接不赈济全饿死呢,也省了再搬来搬去白白耗费钱粮。
往人多的地方搬好像也不成。人家一个村几十户本来生活的挺好,朝廷突然强行塞进来几户人家,住肯定有地方安排,但耕地去哪儿找?
总不能让先前的几十户每家出点,腾出来一些土地给后来者吧。那不是还等着打起来呢,结果一数,得,打死的人比受灾的还多。
但现在好像具备条件了,不光吕宋特区有大量土地可以分配,安南特区一样有,而这两个特区的基础建设已经具备了一定的规模,有大量容纳新移民的能力。
受灾的民众愿不愿意来?这话说的,人都快饿死了,为了弄口吃的儿女都可以卖,还会嫌弃新家距离是否有点远吗?
祖宗?快拉倒吧,祖坟不知道被洪水淹几次了,非要跟着祖宗走,那得去海边找,尸骨早就冲进大海里了,也说不定顺着洋流就到吕宋岛了呢,正好过来找找吧。
第977章 日新月异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