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时为了庆祝航程顺利，旗舰的军官餐桌上有酒有肉。舰长罗西在军官们的赞扬声中多喝了几杯，刚睡下没多久就被人给推醒了，不免有些恼火。

　　如果对方不是水手长，自己又来自意大利威尼斯，就不仅仅是抱怨了，而是该拉出去绑在桅杆上抽鞭子！

　　“抱歉，指挥官阁下，有个发现需要您亲自看看……是航行灯，正前方发现了清晰的航行灯。”

　　多明戈斯嘴上在道歉，可手底下一点没迟疑，把扔在桌上的衣服一件件拿过来，见到罗西没有马上起床的意思，又抛出了一个特别充分的理由。

　　“……该死！靴子、这该死的靴子！”

　　本来还懒洋洋的罗西一听到航行灯，浑身立马一激灵，三下五除二把衣服穿好，却少了一只靴子，急得单脚蹦起来四处乱找。

　　“能肯定吗？”

　　靴子还没穿好，人已经冲上了艉楼，眼珠子里充满血丝，状若疯癫。当听完大副介绍完瞭望手的发现，罗西的情绪才有所缓解，但仍未完全恢复。

　　“从帆型上看肯定不是大明海军的船只……”大副其实也很紧张，被选中执行这趟旅程已经很倒霉了，如果再碰上大明海军的战舰基本也就交代了。

　　虽然殖民地总督和西班牙当局刻意隐瞒了海战的过程，但这种事瞒不过吃海上饭的人，只要当时有水手活着逃脱了，很快就会传遍所有船只。

第1337章 白银舰队2

　　不过前方发现的船只确实不像大明海军，其使用的帆具和欧洲各国一模一样。只要不是那种速度飞快的战舰，即便真是大明海军也不用太害怕。以白银舰队的实力足可以一战，就算打不过还跑不过吗！

　　“通知各舰准备战斗！加派主桅瞭望手，随时通报！”

　　听到不是大明海军战舰，罗西终于有了点信心，开始做正确决定。对于一切靠近白银舰队的船只都要先视为敌人，绝不可松懈。

　　“总督阁下，是我们的船，西班牙大帆船！”

　　几乎就在同时，德卡夫雷拉总督船上的瞭望手也发现了南边海面上若隐若现的航行灯。在经过一阵鸡飞狗跳的骚乱后，借着东边青白色的天际线为背景板，清晰剪出了大帆船的轮廓，然后甲板上又陷入了一片狂欢。

　　“是运银船队，但他们今年好像来早了些！”德卡夫雷拉总督没有加入狂欢的人群，静静待在艉楼上，向站在舵手身边的运行船长解释着对方船只的来历。

　　白银舰队改变运银路线算是机密，至少在殖民地里除了自己还没人知道，连那些去伊基克修建新码头的军官也被蒙在鼓里。

　　现在终于能长长舒口气了，如果在这里遇到大明帝国海军战舰，除了投降之外没有第二条活路可选。而失去了自己的庇护，家人很可能连本土都回不去，更不用谈筹集赎金。

　　有了这三艘大帆船，回国的旅途会更加安全舒适，同时也说明向南去往麦哲伦海峡的归途上没有大明帝国海军出没，只要再熬上几天就彻底安全了。

　　不到一个小时，两支相向而行的舰队全都挂出了问候的彩旗，随即解除了警戒，兴高采烈的凑到一起重新编队之后，由白银舰队领航向着伊基克港驶去。

　　“正前方355新发现三桅帆船3艘，距离28、航向190……从船型上看像大型盖伦帆船，从帆型上看比较像西班牙大帆船。”

　　然而他们的一举一动正被远在28公里之外的另一支舰队严密监视，旗舰瞭望手举着望远镜，借着初升的朝阳，经过仔细比对，在海军识别手册中找到了相似的船型。

　　“继续观察……高都司，看来我们这趟是来对了！不光可以抓到西班牙总督，还能俘获西班牙人的运银船。据说这玩意一艘就能运载价值几百万比索的白银、黄金和宝石，要是三艘都拿到手，嘿嘿嘿……”

　　盖伦船型、西班牙大帆船相似的帆型，这两个西班牙运银船的显著特点让吴病听得心花怒放，要是再加上之前的推论答案就更靠谱了。

　　西班牙人在距离波托西矿区最近的海岸边新修建的简易码头，该应就是为了转运矿区开采出来的白银所用。而新发现的三艘和运银船很像的大帆船，应该就是来装载白银的。

　　西班牙政府也挺贼的，知道继续往巴拿马城运送白银比较困难，干脆不声不响变换了白银的上船地点。

　　这些白银只要上了船就很难被追踪拦截，大明海军的触角还没延伸到美洲大陆的最南端，对那里的海况、气候、航线完全不清楚。即便在皇家学院里学过麦哲伦海峡的大概位置，也仅仅是知道，距离安全通过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至少要等海军参谋部的探索船先走过几遍，把海峡里的气候、潮汐、洋流、风力、水深、暗礁都探明白，战舰才敢通过。

　　在这方面不得不感叹百年之前的葡萄牙、西班牙航海先驱者们，正是他们在不具备精准海图和导航器械的前提下，驾驶着适航性并不优秀的船只几乎转遍了世界各地，用生命为后人指明了道路。

　　在新建的海军学院里，刚进大门就能看到一座五六米高的塔型建筑。但它不是普通的塔，基座上雕刻着人物像和身世，塔顶上安置着汽灯，大体上就是一座缩小版的灯塔。

　　海军学院用一座座小灯塔充当路灯，遍布学院各处。据说这是皇帝设计的，专门用来纪念对航海事业做出过杰出贡献的人物，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欧洲人，也包括西班牙人。

　　用皇帝的话讲，这些人恍如一座座永不熄灭的灯塔，指引着人类一步步征服大海。希望皇家海军学院落成之后也能培养出更多的灯塔，有朝一日也矗立在校园中。

　　吴病自觉有生之年里没机会去海军学院念书，应该也不太可能被镌刻在灯塔上矗立于校园之中，但争取立大功的心思还是有的。

　　一想起海军参谋部下发资料里记载的西班牙运银船价值，眼珠子里就一阵阵的冒白光。不用三艘，一艘就够直接升勋的了。

　　皇帝是个财迷，干啥都惦记着赚钱，包括打仗。自己弄回去一船黄金白银珠宝，比把秘鲁总督抓回去还受皇帝看重，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几百万比索值多少银子？”看着吴病的样子，高不懂也觉得立大功的机会来了。不过陆军对世界的了解确实不如海军广泛，至少不清楚西班牙货币与大明货币的比值。

　　“在马尼拉港，1西班牙比索可以换1块半两银币。但这种钱种类比较多，成色也不太一样。最好的是双头鹰图案带M字体的1比索银币，好像是墨西哥铸造的，荷兰人用的比较多。

　　最次的也是双头鹰图案，但字体改成了L，是利马铸造的，葡萄牙人用的比较多。拿到日月银行兑换最少要打八折，到了北方好多港口都没人愿意收。”

　　但这些知识到了海军根本不用问吴病，随便找个水手就能说的清清楚楚。尤其是长期驻守在海外领地的海军，饷银发的都是大明银币，但在当地买卖东西时经常能碰到来自欧洲的金银货币，兑换比率必须熟记于心。

　　“……这么说一艘船上就有几百万两白银！真没想到这里的银矿如此高产，还不得像挖煤一样，整块整块的银子往外刨！”听完了价值，高不懂的瞳孔里也开始冒白光了。不是没见过世面，是钱太多。

第1338章 白银舰队3

　　“最少，如果黄金和宝石数量多价值还会更高！高都司，虽然咱俩配合的不错，但亲兄弟明算账。如果遇到的真是运银船，俘获之后该如何分配战利品就得提前说好了。”

　　看到高不懂的表情，吴病马上产生了忧虑。不是怕搞不定敌人，而是担心事后海军和陆军因为战利品归属问题起纠纷，干脆直接把话挑明了，想落个心安。

　　“吴舰长多虑了，此行是由海军建议、海军实施，我等不过是搭船助攻，能分上一杯羹足矣。”听到分配比例，高不懂眼睛里的光芒明显弱了不少。

　　事儿是明摆着的，此战从建议到执行一直以海军为主，甚至都不需要陆军帮忙就能击败敌方的战舰，这时候陆军哪儿有资格提要求啊，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功勋归了别人。

　　“高都司此言差矣！既然是海陆军联合作战，就不存在谁主谁次。若是没有陆军跟随，给小弟十个胆子也不敢来攻打敌人的港口。

　　这样，不管这些白银上了船还是在港口，最终咱们都平分。但若是此地没有白银，只有西班牙官员，功劳也得平分，如何？”

　　此时如果是塞特尔在场，绝不会提出平分，必须按照出力多少算，而且认为理所应当。但吴病没有，这就是性格差异，他不求大富大贵一飞冲天，也没什么大野心，赶上了就来点，只要不受欺负就成。

　　当然了，他也有狡黠的一面。由于拿不准这里是不是有白银，所以想来个旱涝保丰收两边都不耽误。

　　“只要海军的兄弟们不嫌吃亏有何不可？这次算高某欠了个大人情，今后有机会一定补上！”

　　高不懂也不是只能占便宜不能吃亏还斤斤计较的性格，既然海军这么大方，自己也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至少在口头上要表示表示。

　　“就这么办！操帆长，四分之三帆；领航长，与敌舰保持视线外距离。高都司，您和陆军的兄弟们打个招呼，该吃吃该睡睡，养足精神，明天千万不能掉链子！”

　　见到高不懂挺好说话，吴病也就放心了，当下给舰队下达了新命令，还预估了作战时间。

　　“吴舰长，为何不在此时上去拦截？”

　　结果把高不懂弄糊涂了，己方清一水的战舰，敌方虽然数量多一艘，但没有一艘能算纯粹战舰，在操控性和火力上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为什么不趁着这个大好机会冲上去一举歼灭，反倒远远跟着，非等到明天再开战。难不成是看陆军闲着没事儿干分功劳，心里不平衡了？

　　“高都司怕是忘了白银啦！战舰交火难以掌控，万一炮弹击中了火药库，瞬间就能把船炸得四分五裂，这样一来咱的银子可就全沉啦。

　　而且这些大帆船皮糙肉厚非常耐打，此地又与港口相距不远，一旦被岸上的人知道我们来了，保不齐也会把值钱的东西藏起来，然后一哄而散。

　　我是这么打算的，先不动手，到了晚上派人摸上去看清楚情况，确认有没有白银之后再做打算。那些西班牙官员见到来自本土的大帆船应该更加心安，说不定还要搭船回国，更是瓮中之鳖！”

　　吴病的野心不大，可坏主意不少，而且心思很缜密。他怕在海上发起攻击惊动了岸上的人，对战利品有影响。想把情况都打探清楚之后再决定怎么做才能人财两得，让利益最大化。

　　“……啧，你当海军真是屈才了，应该去参谋部管后勤，满肚子都是算盘珠子。成，就这么办，待到天黑之后我安排人上岸侦查。”

　　听吴病说得头头是道，高不懂也认为很合理。不过还是有点看法，心太细了，不像军官倒像个生意人，一分一毫都要算计清楚。

　　伊基克只是个小渔村，位于海边的一小片平地上，正好有条小河由此注入太平洋。经过半年多的扩建，此处仍旧称不上港口，至少没有能让大帆船停靠的码头，只是多了一处军营和几座不太大的库房。

　　罗西的白银舰队和总督的帆船全都锚泊在了海湾里，人员通过小艇上岸。在听说利马城的状态后，罗西毫不犹豫的下达了连夜装船命令。

　　他不想在这里多待一分钟，只要把仓库里存贮的白银和黄金都送进船舱，无论德卡夫雷拉总督怎么想，都要马上启航。

　　“在这个问题上我完全同意您的决定，但能不能多停留一天，就一天！除了我本人的家眷之外，还有几位贵族的家眷正从波托西矿区向这里赶，他们可以经常见到国王，对您的前程会有很大的影响。”

　　德卡夫雷拉总督在听闻这个命令之后，没有发表过激的言论，而是找机会和这支舰队的指挥官单独聊了聊，充分肯定了对方决定的正确性，同时也提出了折中办法，以及这么做的必要性。

　　“……如果只是多停留一天时间，我认为没问题。”经过长时间的思考，罗西舰长还是向现实低头了。

　　总督提醒的对，自己不太可能扔下这些贵族的家眷独自驾船离开。那样的话就算把属于国王的白银一点不少的全运回去了，得到的可能也不是嘉奖，反而会被安上各种各样的罪名。

　　“请放心，我以个人名誉担保，明天这个时候，不管谁没有按期赶到，舰队都要如期启航。”

　　能让舰队指挥官答应多停留一天，德卡夫雷拉总督已经很满意了。实际上他也一分钟不想多待，恨不得连白银都别装就马上启航。但想回到本土继续混下去，就不能不做出姿态。

　　“看起来这里存储的白银和银币数量要远远超出预估，有什么特殊原因吗？”在停靠时间上达成了一致，罗西还是没放下心。

　　仓库里到底存储了多少银币目前还没交接清楚，但仅从水手长传回来的信息上看就比预期数量多不少。这时候就要履行自己的权力了，必须搞清楚货物来历。

　　如果是属于王国和王室的，肯定必须上船。若是有别人的，那就得说道说道了。白银舰队可以免费把殖民地总督和官员包括家眷带回本土，却没义务连带他们的财物一起运走，除非有好处。

　　“那些都是属于国王的白银，有些甚至没来得及铸成银币。殖民地的状况非常不好，出于安全考量，开采出来的白银一直没机会运往巴拿马城，都在这里了。

　　至于说另一部分属于个人的财物，我建议您在正常运费的基础上再上浮两成，应该没人会提出异议的。”

　　德卡夫雷拉总督完全听懂了罗西舰长的话外音，有道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没辙，破财免灾吧，而且要带头增加好处份额。

第1339章 血战巴拿马城

　　和从容不迫又要银子又要俘虏的南下舰队相比，两位副总指挥亲自率领的北上舰队却在巴拿马城下遇到了麻烦，激战正酣。

　　按照塞特尔的计划，此战应该是先利用3艘缴获的当地货船和1艘紧急修复好的西班牙战舰当木马，装载着300名陆军接近巴拿马港，伺机上岸夺取码头和附近的炮台，掩护后续部队登陆。

　　可惜算计的还是不够精密，舰队是顺利抵达巴拿马外海了，可伪装船只在进港时遇到了麻烦。港区内居然堵船了，放眼望去全是大大小小的船只，桅杆像树林，根本没有水道能靠近码头。

　　后世的巴拿马城紧挨着巴拿马运河，港区很大，能停靠20万吨以下的各类船只，几百吨排水量的帆船根本不在话下。

　　但17世纪还没有运河，西班牙人建造的巴拿马城也不在后世的位置上，而是靠东一些，守着一条小河的出海口。港区不光小还有泥沙淤积，能通行大帆船的航道很窄，遇到船只多的时候自然会拥堵。

　　别看城市和港口都不大，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巴拿马城都是美洲大陆上最重要的交通枢纽。从秘鲁总督区和新西班牙总督区收集到的贵重货物，大部分要从这里穿越地峡，在加勒比海一侧的港口等待白银舰队抵达。

　　财富多了，商业自然跟着发达，从欧洲运来的很多生活用品也会先集中到这里，再由各地的大商人装船运走。简单点说吧，这里就是美洲的货物集散中心。

　　瓜亚基尔港被明军攻占的消息已经传开了，不光秘鲁总督区里的富人和官员要逃命或准备逃命，还惊动了新西班牙总督区里的一部分人。

　　位于墨西哥中东部的可以通过韦拉克鲁斯等位于墨西哥湾的港口进出，西部的人们想回到大西洋一侧，最简便的途径就是从巴拿马城上岸，用骡马把人和货物穿越地峡运到加勒比海一侧的贝略港。

　　然后巴拿马港就突然船挤为患了，每日靠泊的船只是往日的几十倍，从早到晚不停装卸也忙不完。为了防止出现意外，巴拿马都督宣布港口被军管了，每艘船都要检查完才允许停靠，这下拥堵程度更高了。

　　伪装成殖民地商船的大明海军肯定不敢让西班牙军队登船检查，只好暂且离开港区，把情况汇报给了塞特尔和杜文焕。

　　两人一合计，得，突袭无望只能强攻了。但还不能从港区攻占码头，因为航道都堵死了，现在是里面的船出不来，外面的船也进不去，成了一道非常有效的反登陆屏障。

　　港区码头无法靠近，那就只能另辟蹊径了。巴拿马城西边首先被否定了，那里是细密的水网和湿地，非常不利于陆军行动。

　　然后就只剩下东边了，按照海军提供的资料，只有23公里外的岸边水深最大，但也只能把货船靠到200米外，用小艇运送人员和装备上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