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掉来自白云观的问询电话,秦擎叹气。
调查得更多,疑点也变得更多。
她没能找到答案,也没能找到更多有力的线索。
猝死案件和严向华那里的名片依然不能证明有关。
但至少秦擎能得出一个结论是,这当中应该不是存在另一个面板。
神不知鬼不觉地放东西,这也不应该是面板升级的方向。面板有善恶评估系统监督,她相信拥有者也不会去做害人的人。
没有面板,那是什么呢?
只能看林枫那边能不能查到那个太一紫微道有没有什么新的信息。
然而,让人失望。
不查不知道,太一紫微道着实很火。很多人都知道。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好些据点。
林枫捅了不少假道士的窝。
除开打击卖假药、假符箓,以及用“阴阳调和才能转运治病”的龌龊名义骗炮之类的之外,并没有得到新的线索。
那些被抓的假道士还直呼太一紫微道是道教的正统分支,他们是正经道士,不能抓。
林枫照抓不误,冷笑:“没有道士证的正经道士?”
“道士证只能证明那些道友对政权的归附。证明不了我的信仰。自古以来道家很多道友就是避世而居,没有身份证明。”
林枫:“你是在热门商圈的高级酒店里避世?进去吧你,骗小姑娘脱衣服你还敢有理?”
秦擎去见了那些被拘留的有明显违纪犯罪的所谓的道士。
都是骗子。
甚至还有人并不是太一紫微道的人,就是个偷鸡摸狗的混混。他看别人骗钱骗色的事业搞得好,眼热。他想去加入,被拒绝后自己组了些人打着太一紫微的名义行骗。
也是让人无语。
既然是组织,就有头目。在抓了几个不同层级的头目以后,他们供出了一个消息。
这些骗子确实有一个上线。
但他们也没见过几次,也不知道真名。
大家都称呼ta少枢道长。
“警官,我们真没有少枢道长的联系方式。他是真正避世修行的高人,不用现代设备的。”
“少枢道长每次都是主动找我们,我们是找不到他的。”
“找我们干什么?当然是讲经啊,他教我们教义,让我们传法。”
“怎么会不愿意呢,谁说没有好处。他会给工资的,价钱还不低,反正比我上班赚钱多了。每次都发现金,可厚一叠,现在谁还用现金发工资啊。但是每次拿到一大叠钱都会有一种拥有财富的实在感。”
“真没别的了,我们只负责传法,不干别的。其他事都是底下人干的,我就偶尔收点孝敬而已。”
“保密?少枢道长没让保密,保密还怎么传法。我倒是问过少枢道长我们为什么要传法,道长说道法只要传得足够远足够广,我们就能救人积德。”
“怎么救我们不知道,但是少枢道长说,只要遭受苦难的人知道太一紫微道,在绝望之时讼念‘太一紫微’名号,就会有神迹降临。”
“我没见过神迹,我负责的这一区也没听说有信众祈求到了神迹。大概缘法不够吧。这也不是我要操心的,我只负责把传法、增加信众的工作做好就行了。”
“警官,我是好人呐,我只不过是找了一份兼职工作而已,没想那么多。现在找工作多难啊,我只是一个被生活折磨的打工人而已,警官你要相信我。”
“长相?记得记得,我说给您听。配合,肯定配合。”
审了很多人。
终于拿到了“少枢”的画像。
“我靠,这群孙子。”林枫暴躁的把一叠画稿拍在桌子上。
秦擎有不好的预感:“出了什么事?”
林枫气得喘气如牛。
“你自己看吧。”
十多张画稿,一部分是局里负责人像测绘的同志画的,另一部分来自于其他辖区分局逮人测绘之后传过来的。
秦擎看过之后,知道林枫为什么那么暴躁。
这些画稿,测绘的都是少枢道长。
但是,画稿中的形象各个之间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高矮胖瘦,男女老少都有。
“这是整个家族齐齐上阵啊。”秦擎道。
并没有人为这个冷笑话捧场。
与会的技术骨干赵照补充道:“我们现在有人脸模拟技术。即使目击者没有受过训练,无法为测绘提供准确描述,但通过人脸模拟技术,可以用不同的测绘结果进行综合模拟。输出数版模拟结果,一般目标的实际样貌都能囊括。这项技术的召回率高达97%。但今天这些测绘结果真的没法做。输出的人脸很扭曲。”
秦擎:“所以,结论是?”
赵照笃定道:“技术分析的结论是,这些画像在技术测量上没有任何相似之处。这就是一群不同的人。”
林枫仰着脸,给自己滴眼药水。
最近熬得多,他眼里都是血丝。
他翻着眼睛,眼药水从脸上落下来。整张脸看着也很扭曲。
他完全没有自觉。
就那么扭曲着一张脸说话。
“那群小头目不像是说假话,除开那什么听起来神叨叨有大爱的少枢道长长相,其他信息的口供都能对得上。”
秦擎:“所以,现在你们更偏向的结论是,少枢这个名字,只是这个组织运营的一个共享荣誉名号,实际上它的皮下是一群不同的人?”
“呵呵。”林枫冷笑,“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
“然后?”
“直到我从众多画稿中发现了这个。”
林枫用袖子胡乱抹了两把脸上眼药水的痕迹,示意赵照挑出画稿中的两组图片。每组两张。
他指着第一组。
“这两张图来自两个先后在同一区域负责的头目。按照这个组织的分工,理论上他们见到的是同一个少枢。”
可是,这两张画稿中的形象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
甚至连性别都不一样。
一个穿西服打领带,有胖胖的肚子,面容特别慈祥,像弥勒佛。
一个穿道袍,拿拂尘,是清瘦的女性。据描述,尽管上了年纪,脸上也没什么皱纹。
林枫又示意第二组照片。
同样是不同的两个人。
两位青年。
一个穿白衣,温和爱笑。
一个着黑袍,严肃清冷。
林枫抬手虚指着两张画像。“这两张画稿来自不同的叙述者,他们曾经在一次会上同时见过少枢。他们都一口咬定自己所说的少枢才是真的,对方是记忆混乱乱说。为了在审问他们的警员面前证实他们口供的真实性,两人吵得面红耳赤也不顾退让。”
“嘶……”
第83章 疯了
严向华做了噩梦。
梦里,严淼的药效到期了,他准备好的钱没有人再来取。
他只能看着女儿药效到期之后一瞬间变得枯槁。
女儿向他伸着手,不断喊他:“爸爸,我疼。”
可他无能为力。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儿带着不甘,痛苦地咽气。
严向华大汗淋漓地醒来,枕头都是湿的。
他悄悄走出去,去了女儿的房间,看她睡得呼呼的,心里才终于好受了些。在女儿床边呆立许久,他才去了阳台上,站在那里点了一根一根烟。
他经常做这样的噩梦。
有时候是梦到药忽然断了,卖药的人消失得无影无踪就想他们来的时候一样。
有时候是梦到药有严重的副作用,开始不显,在严淼成年后各种后遗症爆发,让她变得不人不鬼。
有时候甚至会梦到,药什么的只是他失去女儿后的一场幻想,严淼早就死了。
他始终被药源的可靠性和稳定性折磨着。
看着一家和乐,实际上他们家头上有一柄悬剑不知道什么会落下……
严向华的助理很能干,白云观义诊室的前世今生调查得清楚明白。
真慈善,有口碑,确实治好了很多人的疑难杂症。
但没有到逆天改命的地步,不然他求医问诊多年,不可能不知道。
思量再三,严向华还是带着妻子女儿一起上山求医。
毕竟有那个孩子的案例在前。
安全可靠的,一次性治愈的。这太诱人了。
上山后那位诊室的无妄道长亲自接待了一家三口,安排他们住下,说等着治病,也没说什么时候。
山上没有空闲人。住在山上就得当自愿者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