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宋承云,怀夕招手叫琥珀:“上菜吧。”
如今家里的丫鬟又多了几个,刘婆子有了帮手,虽特意让她少做点菜,但刘婆子觉得主家才新婚,还是比平日多做了两道,毕竟是晚膳,还是做得素净些。
菜色基本都是怀夕爱吃的,一道清蒸鲈鱼,一道胭脂鹅脯,两道时蔬,两盅温补的鸡汤,还特意为怀夕做了一碗银耳蜜枣羮。
用膳时宋承云很少主动说话,多是怀夕说什么,他答什么,但今日他却罕见地先开了口。
他把鸡汤拿起来,放到怀夕刚好可以舀的位置,收回手时,状似无意地问道:“午后在做什么?”
“啊?”怀夕把嘴里的鱼咽下后,才说道:“哦,懒得换衣,跟小艾她们在屋里玩了一会叶子牌。”
“嗯。”宋承云淡淡应道,瓷白的面容上依然没什么表情,只是眉心一道几不可见的细纹泄露了情绪。
看着眼前碗里突然多出的几根青绿时蔬,怀夕皱了皱眉,抬头看宋承云。
哥哥执筷的动作与他拿笔时一样好看,修长的手指拢着乌木筷身,夹菜时动作轻缓得如同拈起一片薄雪......
怀夕忽然觉得碗里的那片嫩笋也没那么难接受了......
她宋承云夹给她的那片嫩笋送到嘴里,吃完后忽然想起自己午膳时说过要去找他的,于是问道:“哥哥等我了吗?”
“没有。”宋承云淡淡摇头。
“那就好。”怀夕弯眸笑了笑,放下筷子,去喝那盅鸡汤。
两人坐下不久,窗外便已经黑透了。
下雪的日子,一入夜外头愈发冷。
怀夕想早些梳洗,早些回床上躺着取暖,用过膳后,便对宋承云说道:“哥哥,那我先回去梳洗了。”
“嗯。”
“那哥哥早些过来。”说完后,怀夕又转身对小艾讲:“你让松毫送些衣物过来,省得哥哥两头跑。”
小艾应是。
宋承云垂着眸
,看不见眼里的神采,只放在腿上的指尖不经意地颤了颤,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
怀夕梳洗完出来的时候,看到宋承云在屋里时,并不惊讶。
她说:“净房已经收拾好了,哥哥快去吧。”说完后,便带着小艾走近内间。
宋承云听到里头有瓶瓶罐罐相碰的声音,很快又是怀夕清清甜甜的声音,“这个香膏郁心也说好闻,下次买多几罐送给她...”
之后主仆两人又说了什么,正好屋外松毫敲了敲门,宋承云没听清。
等他从净房出来,屋里已经没了声音了。
宋承云在外间坐下,有些犹豫,其实天色还早,往常他还会去一趟书房。
里头的怀夕听到脚步声,喊了声:“哥哥。”
轻轻一声催散宁静的薄雾。
.......宋承云眼睫微微一颤,像是咽下了什么未说出口的话。
他抿紧嘴唇,到底还是回了句:“何事?”
“哥哥帮我看看,外头狐毛毯上是不是有本书?帮我拿进来...”怀夕已经盖着被子在床上坐着,好不容易暖和,显然她并不想脱离被窝...
宋承云转头去看,那张纯白的狐毛毯上确实叩着一本书,书页夹缝上还露出一抹青色。
他起身去拿书,连带那抹青色一起拿进屋里。
帷帐还未落下,床上的风景一览无余。
女子穿着一身浅红的里衣,盘了一日的发髻此时已垂下,用只白玉素簪松松地挽起来,几缕发丝散落在颊边......
仿佛初绽的花朵,皎洁无邪,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人的心神。
偏偏她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拿过来呀。”见宋承云站在帘边不动,怀夕催促道。
宋承云垂下眸,往前几步,走到床前,将书递给她。
待怀夕接过,他便转身要走。
可那道清软的声音又响起:“那么冷,哥哥索性也把书拿过来这里看吧。”
外间宽阔,烧着炭盆也没有里间暖和。
“不...”
宋承云的拒绝还未说出话,女子又把他刚递过去的书又递回来。
“算了,要不哥哥给我念书好了。”
怀夕是真的不把宋承云当外人,说完后就掀开被子整个人躺了进去,还侧过脸来看着宋承云。
“.......”
看着怀夕这般坦荡随性,宋承云的心里止不住有些酸涩。
她这样信任自己......
修长的手指微微收紧,又缓缓松开,最后只是安静地搭在袖边。
最后,他还是翻开她说的那一页,坐在床沿替她念起了书。
怀夕向来是沾床就睡的睡相,一开始还认真地听着,没多久,眼睛渐渐开始迷蒙,睁一会闭一会......
宋承云一直侧对着她,目光低垂在书上,从不旁移,因此对于身旁女子早已迷糊浑然不知。
直到听到轻轻的鼾声......
被窝隆起,她侧着身子蜷缩成一团,一只手露在被褥外面。
她的一缕发丝铺盖在闭紧的眼睛上,连睡着时嘴边还有浅浅的弧度。
整个人娇软地不像话......
那支白玉簪子松松垮在发间,宋承云伸手,想替她拔下。她一晚上不知要翻身几次,若不拔下,怕会误伤了她。
他的动作放得极轻了,可待簪子落到他手中,女子的眼睫还是颤了颤。
怀夕并不是被宋承云吵醒,只是心里还想着一桩事,所以睡得并不安稳。
“哥哥。”刚刚苏醒,怀夕的声音软软的,又有些低哑。
烛光或许是被窗外的一丝微风吹拂,略过宋承云清冷如雪的俊脸上,将那一闪而过的慌乱化作明明灭灭的光影。
明明只是替她拔下簪子,可女子睁眼的瞬间,宋承云却涌出一股难以抑制的心虚,仓皇移开视线。
他身子往后退了退。
怀夕揉了揉眼,推开被子,自己坐了起来。
宋承云见她伸手过来,以为她要拿回自己的簪子,他将簪子往前递。
不料掌心忽然被捧住,暖玉般的触感在指间一触而过,随后他看到一枚青色的荷包。
这枚青色荷包被怀夕握在手心许久,放到宋承云掌心时,还有些温度。
是刚刚看到的那抹青色。
宋承云手还维持着平放的姿势,神情难得有几分怔愣,静静地看着怀夕。
“给哥哥的生辰礼。”怀夕弯着眸说道:“虽迟了几日,不过我准备了许久。”
少女莞尔一笑,眼眸如碧波澄澈,仿佛世间所有的阴暗在她眼前都只能化为无形。
“哥哥,生辰安乐。”
她的目光太过炽烈,宋承云眼皮忍不住一颤,不动声色地将手从她温热的掌心上抽了出来。
“喜欢吗?”怀夕期待地看着他。
宋承云垂眸,在她的注视下仔细地看着那枚荷包。
双面绣,一面绣着竹子,再翻开另一面,绣的...居然是他的字。
伯卿。
黑沉沉的眸子里隐晦如深海,浓密的眼睫投下一片阴影,恰好掩住眼底汹涌。
“喜欢。”
......
哥哥的声音低沉又坚定,仿佛宣誓一般认真,怀夕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绣的不是很好,哥哥在家里戴着就好了。”怀夕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好了,睡觉了。”
她掀开被子滑进去前不忘吩咐,“哥哥把外面的灯吹熄了就进来睡吧。”
说完后,她便闭上眼。
“......”
宋承云暗暗叹了口气,出去吹灭了灯,又静静地走回来,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被窝还有些凉,可掌心的那枚荷包,却灼热地有些烫手。
第59章 第59章这种事容易食髓知味
第三日是回门的日子。
王司时和王司岩兄弟一起来接怀夕回门。
回门礼是宋承云亲自打点准备的,装了整整一马车。
回去时,四人一起坐在同一辆马车里。宋承云跟他们兄弟相熟,路上一直断断续续说着话。
不过因马车里有怀夕,所以也不聊朝堂上的事,想到哪说到哪,偶尔也把话题扯到怀夕熟悉的人身上。
到了王府,王郁心和马嬷嬷早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见怀夕从马车下来,王郁心快步走过来搀过她的手,两人对视着,眼里俱是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