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端着茶喝了一口,压了压惊:“这应该是战场上掉落青铜片,在凶煞地里埋葬许久,导致现在出土很久了仍有煞气。”
江溪心虚的看了下折瞻,没有多做解释,低头感受着青铜片上面隐隐散发的一股可怕凶煞气息,“它像是久经沙场的物件,令人惧怕又敬畏。”
她看着上面的图腾,像滕蔓一般蜿蜒曲直,和折瞻剑上的几乎一模一样,从上往下一直蔓延到尽头,古朴又神秘。
她压住内心的激动,忍不住看向祝老爷子,“只有这一块吗?”
“对,只收到这一块,是他们从江边捡到的,估计是从上游冲下来的,我瞧着有一些年代感就收了,拿回去修复好发现是一片青铜片。”祝老爷子指着这片青铜片上很多伤痕,推测说道:“据我推测可能是一片盾甲,打仗防卫用的,你看上面这些划痕,都是刀剑留下来的。”
江溪看向折瞻,他双眼红彤彤的望向她,轻轻点头,的确是一块盾甲,他觉得很熟悉,但却怎么都想不起来,脑中只有大片大片的猩红和哀嚎。
想不起来就不想。
江溪无声的拍了拍他冰凉的手背,示意他少安毋躁。
折瞻用力压下脑中翻涌的血红,神色肃然的坐着没吱声。
看出他无声支撑着,江溪小心塞给他一颗糖,看着他将透明的薄荷糖塞入嘴里,身上凶戾气息渐渐散去,慢慢变得平和后,她才重新拿起那块青铜片,查看上面的图腾纹路,“老先生对上面的纹路可有研究?”
“找相熟的历史学家找了许多资料,研究了一段时间看图腾形态有些像写的南国,但始终找不到具体的文字记录,最终无法确定,毕竟历史上并没有这个朝代。”祝老爷子也很无奈,将自己收集的资料分享给江溪,“你若是感兴趣,可以拿去研究研究。”
江溪诧异的看向他,这么大方?
“你不研究了吗?”
“我是商人,还是赚钱更重要。”祝老爷子不想浪费时间在这片查不到起源故事的青铜片上,而且古代战场那么大,并不是每一片青铜片都独具特殊意义。
江溪心思动了动,“您能将这片青铜片卖给我吗?我想带回去研究研究。”
祝老爷子掀起眼皮看向她,矍铄的眼睛闪了闪,随后笑着说:“你不介意是残片就行。”
“不介意。”江溪看青铜片上面的图腾更大更繁复,里面的信息应该更多,只是需要一些耐心,“老先生开个价?”
“看在你是张老先生徒弟的份上,给个五万便是。”祝老爷子似真的没兴趣了,等江溪付了钱,似将烫手山药一般将青铜片连同木盒一起递给江溪,“归你了。”
“多谢老先生慷慨相让。”江溪收下木盒,激动地看了眼折瞻,虽然不知道具体意义,但找到和折瞻剑类似的图腾纹路也是喜事一件。
祝老爷子笑呵呵的摆摆手,“我也不过是顺手推舟罢了,这件青铜片我收到已经一年多,一直找不到任何线索,留下也没有意义,还不如转给你,兴许你能找出它潜在的意义。”
江溪觉得祝老爷子处事很大气,再次出声道谢:“多谢您。”
“不必客气,结个善缘。”祝老爷子轻轻转了转手腕上的紫檀手串,“时间不早了,拍卖会应该已经开始,看宣传单上说有几件好物件,可要一起去看一看?”
“老先生你先去,我一会儿再来。”江溪起身送老爷子先出去,等他走远后重新坐回折瞻身边,他这会儿脸色苍白,但身上气息缓和许多,“好些了?”
折瞻颔首,舌尖抵在嘴里的糖块上,甜滋滋的味道已经让他好了很多。
“好了就行。”江溪指着木盒问折瞻,“你也感受到了对不对?”
折瞻颔首应是,“头很疼,想不起来。”
“没关系,祝老爷子说这块青铜片也是有人从江边捡到的,我怀疑是一起从南江上游冲刷下来的,我们多留意,兴许很快就能凑齐并帮你找回记忆。”江溪再次拍拍他的手背,“放心吧。”
折瞻垂眼,看着再次落在自己手背上的手,嘴角浅浅扯了下,觉得头好像不怎么疼了。
“今天有重大收获,算是不虚此行。”江溪将木盒收起,拿着往外走,“我们再去交流会上转转,有合适的买回去,没有就直接回榕城。”
折瞻应好,起身跟着江溪往外走,两人刚走出去便看到阿酒站在一个展览位上骂骂咧咧,“你个大傻der,那只是最近的普通木雕,压根不是什么名家雕的核舟记,你都不知道还忽悠人,大骗子!”
江溪循着声音走过去,轻轻戳了戳阿酒的后背,“怎么了?”
阿酒见到她,小嘴叭叭的将这里的事情告诉江溪,原来是有人拿了一个小船形状的微雕找人鉴赏,鉴赏师傅说那是很有名的微雕,还可能是近代微雕大师于硕的作品,“他说得像模像样的,但明明是最近的木雕,那群大傻子还都相信了。”
江溪听完看向放在桌上鉴赏的核舟记小木船微雕,小小的一只船却有很多细节,船舱、梁柱、人物、戴帽子的艄公都刻画得十分细腻,层次分明,栩栩如生,宛如真的有一条小船在眼前一般。
确实和真核舟记小木船微雕几乎一模一样,雕刻得很精妙,但也的确不是真品,瞧着像是最近一个月的仿制品,江溪好奇打量着拿来鉴赏的人,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个头瘦削,精明锐利的双眼里透着一抹戏谑:“这是你雕刻的吗?”
鉴赏人还在夸夸其谈,冷不丁盯到江溪这句话,觉得她忽然冒出来砸自己招牌,不喜的皱起眉:“这应该是近代微雕大师于硕的作品,根据我......”
“如果真是大师的作品,应该收藏在博物馆,而不是出现在这里。”江溪没搭理鉴赏人,再次看向中年男人:“这应该是最近雕的,雕刻得很好。”
中年男人笑着嗯了一声,“是我雕的,我就是拿来看看能不能鉴赏出来,你比他厉害能看出问题,能问问你怎么看出来的吗?”
江溪指着船舱里的位置,角落缝隙都处理的很好,“你的技艺很好,雕得巧为天工,但工具用得过于现代,做旧的颜色也十分均匀,但边缘就是处理得太好了。”早期没有好工具反而处理得没那么好。
“太完美就是漏洞。”被揭穿的中年男人叹了口气,朝江溪竖起大拇指,“你很会鉴赏。”
“原来如此,我就说这小船隐约看着有点不对劲。”一旁的人说着又看向刚才鉴赏的人,“你刚才还信誓旦旦的说是微雕大师于硕的作品,结果被打脸了吧?还说是鉴赏专家呢,还不如一个年轻姑娘。”
“就是,还收钱鉴赏呢,一次还不便宜,完全是胡说八道。”
这话让鉴赏人的脸直接绿了,“她就是瞎猫碰死耗子,你们不要来捣乱,赶快离开。”
“自己*鉴赏不出来还赶人?难怪市面上那么多真假古玩,都是因为你们这些收钱乱鉴赏的人吧。”一个中年富商想到自己曾经买瓷器就被所谓的鉴赏人忽悠了,最终导致几百万的瓷器只卖了十几万,气得他半年没睡着觉。
“小姑娘你很懂鉴赏?能帮我看看这个是真的吗?”中年富商拿出自己刚才重金购买的一块保存得当的妆缎让江溪鉴赏,“据说这是康熙爷的擦脸巾,闻着还有一股龙涎香......”
第43章
康熙爷的擦脸巾?
江溪闻言看了下中年富商手中拿着的妆缎,色泽柔和,隐隐泛着柔和的光晕,瞧着是一块质地极好的妆缎。
她正想如实告诉富商时,上面忽然多出一股气息,气息动了动,像是有物灵。
她怔了怔,忙看向折瞻和阿酒,向两位物灵确认。
折瞻颔首,确实是。
竟然在这里遇到物灵了!
江溪立即正视起来,指着刚才和祝老爷子交流的小厅对中年富商说:“既然是康熙爷的擦脸巾,那得找个安静的地方仔细瞧瞧,能去里面打开看行吗?”
外面确实人多眼杂,中年富商应好,转身走向小厅里,几个喜欢看热闹的藏友也跟了进来,“快打开看看。”
“我这就打开。”中年富商小心打开手中的妆缎,这是一块南京传统丝织工艺云锦妆花缎,上面编织着精美图案,色泽光丽灿烂,美如天上云霞。
江溪凑近看了看,这块妆缎外观华丽,光泽明耀,给人一种很华丽昂贵的感觉,的确是贵人才能用得起的感觉,但感觉上面的图案太过花哨,康熙应该不是这么浮夸的人吧?
在她使眼色给阿酒,让阿酒尝试和物灵沟通一下,阿酒很乐意帮忙,立即凑到妆缎前面,十分熟稔的对着妆缎叭叭着:“诶,你是什么物灵啊?快出来呀!”
江溪盯着阿酒时,在场其他藏友看她没说话,纷纷已经夸起这一块保存完整的妆花缎美住了,“小姑娘是不是看不懂这种布料鉴赏?”
有个擅长鉴赏各种昂贵布料的藏友凑近看了看:“我倒是懂一点,上面的花纹很精美,而且妆缎边缘用金线绞边,让这一整块妆缎金彩交辉,更显雍容典雅,应该是从宫里出来的。”
其他几个藏友看着也觉得像:“这是一块妆花缎吧?瞧着折叠的尺寸像是一块大号擦手绢,真是康熙用过的擦脸巾?”
“当然是啊,百分百是皇宫里出来的东西,上面还有龙涎香呢。”中年富商将妆缎递给大家闻一闻,“我是再三闻了确认过才重金买下的,花了我二十万呢。”
“龙涎香?我闻闻?”一个大腹便便的藏友忍不住凑近闻一闻,隐约闻到一股淡淡的木质香,细闻之下好似有一股淡淡的微弱腥骚味儿,“这味道有点怪怪的,好像有点腥骚,但细闻又没了。”
“怪就对了,龙涎香是抹香鲸肠内分泌物形成的,本来就有点腥骚味儿,尤其是古代调香手艺不如现在,制作出的龙涎香还会保存一点点味道,放在外面挥发后就没了。”中年富商不太精通鉴赏,这些都是听卖他的人说的。
其他藏友也听说过这种说法,将信将疑的说:“那应该就是龙涎香的味道吧,恭喜这位老板捡到宝了,康熙爷的东西基本都是收藏级别的,很少拿出来卖的。”
“嘿嘿嘿,纯属运气好。”中年富商也觉得自己捡到宝了,皇帝擦脸巾都被他买到了,嘿嘿嘿,“我用它来擦脸,岂不是和皇帝一个待遇?”
旁边的藏友羡慕起哄:“那你快擦一擦,感受一下皇帝般的待遇。”
“我试试哈。”中年富商小心捧起妆缎在脸上轻轻蹭了蹭,触感丝滑,细腻到像是和风温柔抚摸脸颊一般,他夸张地哇了一声,“真舒服,感觉像是康熙爷在摸我的脸,四舍五入当皇帝了。”
“......”江溪觉得这几个藏友好油腻,想出声阻拦别弄脏妆缎时,妆缎忽然发出嫌弃的出声,“哎哟喂,脏死了脏死了,莫要挨着老子。”
妆缎的声音有点尖,有点像故意夹着声音,“大胆!大胆!你们这群老流氓,赶紧将我放下!”
江溪听着这声音感觉有点不对劲,这物灵怎么还是个夹子音呢?
她对夹子音没有不喜,但一个男物灵是这种夹子音听起来就实在是很别扭。
折瞻微微蹙眉,阿酒也呆住,显然也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声音。
其他人听不到,还在珍爱的小心轻抚,“康熙爷的擦脸巾啊,蹭一下四舍五入就等于摸了皇帝吧,我能摸一下吗?我想用龙气洗礼一下自己,以后肯定财源滚滚......”
话音刚落,妆缎尖尖的声音响起,语气十分嫌弃:“锤子的擦脸巾,老子明明是老太监的擦腚布,被你嫌弃没买的那一块灰溜溜的才是雍正爷的擦手巾。”
江溪目瞪口呆:“......”
嫌弃的默默后退了几步。
本来离得很近的阿酒也一退三米远,“yue!好脏啊!”
妆缎说这句话时没有遮掩,故意恶心中年富商,正拿着妆缎擦脸的中年富商就这么水灵灵的听到了妆缎的声音,脸色一下就绿了,“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我们没听到啊。”其他藏友以为中年富商是捡到宝高兴得出现了幻觉。
中年富商揉了揉耳朵,也以为自己是错觉,“可能是我听错了吧。”
他说完又拿着妆缎靠近自己的脸,再次靠近时那个尖锐嫌弃的声音再次响起。
“擦擦擦,就知道擦,赶紧拿去擦你的嘴,让你尝尝老太监的屎尿骚味,最好再舔一舔,尝尝几百年的尿骚味儿是什么味道。”
中年富商听到这话,惊恐得将妆缎丢到桌上,妆缎丝滑,顺着光滑的桌子往下滑,吓得其他藏友连忙伸手去抓住,生怕掉地上弄脏了损失了价值,“哎哟喂小心,可别弄脏了!”
“别再用你胖成猪蹄的手摸老子,还有你个糟老头别捏了!还捏还捏,老子清清白白一张擦腚布,都快被你们捏成宜春院的小红牌了。”
“继续给老子捏,继续摸,也不怕倒霉,那老太监死前可是被砍了脑袋的,小心你们的九族!”
中年富商目瞪口呆的望着妆缎,又看着一直捏妆缎的老藏友,好像是真的,它真的说话了,不是他的错觉,“你们真的没听到声音?它说那是......”
“什么声音?是听到龙吟吗?难道龙气这么快就具象化了?”几个藏友意犹未尽的收回手,将手凑到鼻子前闻了闻,“感觉真是康熙龙涎香的味道,你捡到宝了。”
中年富商看到他们的动作,欲言又止,“你们......”
“咋啦?闻一闻都不行了?朱老板你真是小气。”几个藏友和中年富商是一起来的,互相知道姓氏的,看他不想给他们鉴赏抚摸了,耷拉下眼皮,语气微沉:“算了算了,你的宝贝我们还是不鉴赏了,免得弄坏了。”
“是啊,不看了,我们几个还是去看看其他古玩,争取淘几件回家自己收藏吧,自己买的东西想怎么鉴赏抚摸都行。”几人说完结伴转身离开。
“不是我小气,真不是我小气,你们没听到它说那是......”中年富商实在说不出口,那是擦腚布啊,你们还拿到鼻子前一直闻,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他怎么好意思说啊?
江溪抿嘴憋着笑,这确实不好说出口。
阿酒捂着嘴偷笑,“他们好惨啊,他们闻那个了,嘿嘿嘿,肯定臭死了。”
“你个小胖子,你才臭死了!”妆缎听到阿酒的嘀咕,气得从妆缎里飘出来,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长相清秀白皙,身上穿着是同色系的妆缎袍子,瞧着像个富贵闲人。
但他一开口,尖夹的声音就破坏了这一身气质,像个小太监似的撸起袖子,叉着腰指着阿酒一顿臭骂:“我还没嫌弃你胖,你反倒嫌弃我臭,我看你胖得像猪,还学人家哼哼唧唧。”
阿酒最讨厌被说胖了,蹦起来扑向妆缎少年,“你本来就臭,你全家都臭,你本来就是老太监的擦腚布,洗干净也臭,臭一百年,臭一千年,yue!好臭好臭!”
因为这件事,妆缎这么多年心底一直膈应得慌,自己知道是一回事,被阿酒反复提及又是另一回事,他觉得丢脸丢到家了,双手掐向阿酒,打算和他同归于尽。
“救命,江江救命。”阿酒个头比不过妆缎,吓得转身就朝江溪跑,江溪看向折瞻,折瞻一抬脚将妆缎踩在了脚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