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奥娜露出了奇特的神色:“难道银龙还给它的秘藏施加了长着脚的魔法吗?”
“看来确实如此。”巫妖说,秘藏在不断的移动,所以银龙根本不会留下所谓正规的藏宝地图,它将这个秘密藏在它赠与友人的法术书里,但谁也没告诉——黄金拼块的封面是魔符文字组成的,本身就有着魔法,能够吸取与释放力量,很多人以为自己已经得到了最为珍贵的宝物,就像是那个伊尔摩特的牧师——才不呢,将这些魔符文字按照一定规则重新排列之后,你会得到一个图形,这个图形看上去毫无意义,但其中的几何形体与龙语字母相对应【这个微妙地与另一个位面的二维码编制方式对应了】,从中获得启迪的巫妖破解了所有的字母,将它们进一步组合之后,得到了一个魔法,这个魔法能够制造一个黄金骰子,而它的作用就是指出秘藏所在的位置。
那么很多人会说,接下来的事情就太简单了,他们要做的,难道不就是在骰子的帮助下找到那个位置,然后开始痛痛快快地挖掘吗?这是一个错误的想法,巫妖可以保证,当他们找到这个地点之后,就算是像那只无聊的银龙那样在冰层上挖上五百年也未必能看到哪怕一枚金币,除非是先前的冒险者留下的——秘藏的移动根本就是无时不刻的,哪怕你行动的再快,略微偏移出一丁点儿,可能就已经与秘藏擦肩而过了。
所以说,正确的方法不应该是追逐,而是等候。
巫妖又拿出了一枚系着蛛丝的铅锤,在释放了一个小小的魔法后,铅锤缓慢地摇晃起来,它的弧度变得越来越大,然后一道无形的弧线奇妙地与先前巫妖戳下的小点重叠了起来。曾经的不死者低着头唔了一声,敏捷地拿起羽毛笔,在墨水瓶里蘸了一下后虚空点了点铅锤,少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墨水滴入同样微不可见的缝隙,在铅锤的尖角上凝结,最后在鲸鱼皮上勾勒出一个完美的椭圆形。
巫妖做了一个手势,铅锤停止了,他用的墨水里含有磷粉,勾线虽然细如发丝,但无论是侏儒还是伯德温都能看的很清楚。
“我们在哪儿?”凯瑞本已经明白了。
“这里。”巫妖用擦拭干净的羽毛笔指向一个交叉点。
“你已经计算出它的移动速度了吗?”精灵游侠问。
巫妖点点头,有距离有时间,唯一需要确定的是速度是否是均匀的,十二天的数据已经能够让他准确地得出那个数字了。他指向另一个点:“这是两天之后它应在的位置。”
这下子所有人都能够理解了。
“这枚骰子是不是有距离限制?”侏儒突然问。
“是的,”巫妖说,一边收起用具。
“我以为银龙应该考虑到这点。”侏儒抱怨道,这样他们就不必跋涉上整整十二天了。他可真受够了白塌塌了,如果他能离开这里,他希望就连他的梦里也别再出现这个鬼地方了。
“也许它认为要增加一些关卡才更有趣味性。”盗贼说。
可以看见的终点让除了巫妖之外的人都略微放松了一点,尤其是再一次精细的计算后,他们发现只需要行走上半天或是一天的时间,他们就能在两天后迎接到那位矜持的客人了。
—————
“这是阿莫尼斯捉到的。”双头毒蛇殷勤地说道。
“那是一个幼崽,”阿斯摩代欧斯拍打着翅膀,甩动着尾巴,不动声色地将阿莫尼斯逼迫到一边,提起爪子上的冰魔蝠,这只冰魔蝠皮肤上的皱褶简直就像是堆叠起来的潮水,毛发也要比其他的冰魔蝠更长,更脆弱,腹部下垂,躯体枯干,比阿莫尼斯提在手里的那个确实要显得老上很多,“我这个应该知道更多的消息。”
阿莫尼斯向阿斯摩代欧斯喷出一道毒液。
阿斯摩代欧斯急忙闪过,但它抓着的那个老冰魔蝠却无法幸免,它的腿被喷到了,阿斯摩代欧斯的尾巴就像鞭子那样抽过,老冰魔蝠的腿齐根掉在冰面上,毒液滋滋作响,瞬间就将整条腿腐蚀掉了,只留下一些黏稠的液体在冰层上冻结成了小珠子,这些小珠子咕噜噜地滚落下冰层的微小缝隙,希望它们就这么待在那儿,如果落入海水,还不知道会有多少生灵因此而死。
双头毒蛇正想要大笑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尾巴上的重量陡然加大了,它往下一看,它抓到的那只冰魔蝠已经被阿斯摩代欧斯皮毛中射出的毒针刺死了。
老冰魔蝠哀痛地大叫起来,这是它的最后一个族人了,而它也很快就要死去了。
“够了。”红袍术士说。
他做了一个手势,阿斯摩代欧斯连忙上前,将老冰魔蝠放在地上,每只冰魔蝠都有人类女性那么高,但小魔鬼们拎着它们就像是拎着一只绒球,无论是提起还是放下都毫不吃力。
“无论你想知道什么,”老冰魔蝠说,“我都不会告诉你的。”
“但是,”奥斯塔尔说:“但这个事情并不需要你来做决定啊。”他的手轻轻地放在了老冰魔蝠的头上,他的手指是温暖的,但一会儿就变得如同熔岩般的炽热,它是那么地灼烫,老冰魔蝠的头骨就像冰块那样在他的手下融化,恶臭与焦香混杂在一起,冰魔蝠的身躯抽搐着,而双手与剩下的那条腿痛苦地抓挠着空气,它的嘴巴张到了极限,嘴角都撕裂了,露出最里面的牙齿,暗蓝色的舌头伸出老长,但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术士的手指没入他的大脑,精神则细致地寻找着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
两个小魔鬼兴奋地观望着这一对它们来说十分美好的场景,阿斯摩代欧斯甚至用它的爪子无声地鼓起掌来。
“你们做的不错。”过了一会,奥斯塔尔说,他松开手指,老冰魔蝠的尸体颓然倒下,身体里所有的东西都被液化了,从那只头骨上的大洞里流出来,两个小魔鬼俯冲下去,欣喜地舔呡着,这种混合着痛苦、愤怒、悲伤以及其他负面情绪的液体是小魔鬼们最喜欢的饮料。
不幸被两只小魔鬼发觉的冰魔蝠族群正是凯瑞本等人曾经遇到过的那些。因为侏儒招惹来的小麻烦,心胸并不怎么宽阔的冰魔蝠们虽然接受了道歉和赔偿,却还是不免耿耿于怀——它们一直都在注视着那些人,或许只是为了在合适的时候恶作剧一番。但现在,它们所知道的东西帮助了它们的敌人。
巨山走到了奥斯塔尔身后,在霜巨人愿意的时候,他们就走得又安静又快速,相对的,红袍术士也早已发觉了他在接近自己,只是假装不知道。
“你的占卜结果怎么样?”巨人问。
“一个好兆头。”奥斯塔尔说:“我想。”
第374章 秘藏【1】
火焰与岩浆从一个黑曜石盘子里喷涌而出,然后从里面倾泻到光洁的冰层上。
确定了一个目标,而不是继续漫无目的地在冰原上行走给了冒险者们莫大的鼓励,他们只用了二分之一个白昼就走到了预定的位置,法师重新测算了一次,而后在那里召唤出自己的火元素侍者——八条腿的蜘蛛拍打着螯枝,对这个充满了水和寒冷的地方有些不满,在满足了施法者【尤其还是一个它并不怎么乐于接近的主人时】的要求后它没有过多的在主物质位面停留,几乎只出现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就消失了——它比人们上一次看到的还要来的强壮和耀眼,布满细小钢毛的腿,和镶嵌着蓝色与白色的眼睛的身体都是金色的,让它看起来就像是一枚用昂贵的宝石与黄金共同制作而成的精美饰物。
它似乎更强大了一些——或许是因为上次的那份大餐的关系,又或是别的,不过巫妖暂时不想过多的探究,这只更喜欢另一个主人的蜘蛛并不忠于他,没关系,反正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工具,而非一颗忠诚的心。
他让其他人退开到比一千尺更多的地方去,然后念诵了最后的咒语,火元素位面的“门”被安置在黑曜石盘中心位置的符文打开,蜘蛛侍者负责导向,保证主物质位面与火元素位面的交界点落入熔岩河流而不是其他地方——除了法师之外的人与精灵惊讶地观望着这一罕见而又壮观的景象……当然,或许起初它并不那么“壮观”,黑曜石的盘子固然比酒馆盛放豆子和肉的盘子更大一些,但也不会比伯德温的小臂更长,从它里面倾倒而出的岩浆也只是细如手指的一束,它落到冰面上,瞬间就被冰寒的气息凝结成了酥脆的岩石,但很快,岩浆的直径就扩增到了麦基双手合抱的粗细,原本还能向上蔓延的岩石的黑色立即被压制住了,火红的新生岩浆融化了固化的岩石,大量的水蒸气冲天而起,围观的人们被风带来的细小结晶击打着面颊,他们听到了类似于雷声轰鸣,又像是小鸟或是幼兽叽喳不断的声音,但谁也无法寻找到这种声音的来源。
这时候巫妖已经凭借着飞行术飞了起来,他落到他的同伴之中,以更专业化的眼光注视着熔岩如何一步步地侵犯属于严寒与冰雪的领地。
“冰层下面有什么?”李奥娜问。
“冰。”伯德温说:“凯瑞本和我提起过,有一条无聊的银龙在冰层上挖掘了几百年,结果下面还是冰。”
“也不全是。”巫妖说,一边用一种奇特的眼神瞥了曾经的圣骑士一眼:“极北之海虽然有百分之九十的陆地都是由冰层组成的,但冰层之下也未必就如我们所以为的,都是坚实的,单纯的冰,这里和大陆上一样,在大地的深处同样隐藏着无数秘密,有断层,有挤压,有空洞,也有地下水流……”
“显然我们的银龙没有弄一只乌龟驮着它的秘藏,”葛兰说:“它有更稳固,更强大,寿命更为悠久的帮手。”
“一个庞大的海涡,”巫妖说:“也许只是在冰层融化崩塌过程中出现的一道隙缝,永夜海的海水冲入隙缝,在冰层与冰层之间回环动荡,而后在积蓄了足够多的海水后,这个空间因为过大的压力而出现了另一个,或是几个隙缝,海水从另一侧的隙缝流出,整个过程中出现了一个奇迹般的平衡。”
“它们没有冻结吗?”
“海水流动的速度足够快就不会。”凯瑞本说,就像星光河也只会在灰岭最冷的冬天凝结起一层薄薄的浮冰那样,水流的速度越快,越不容易冻结。
“有多快?”这是伯德温问的,这个问题相当关键,“势如奔马?”
“比奔马略慢一点。”
“我们要怎么抓住它?”
“我们不需要抓住它,”巫妖堪称恶劣地微笑了一下,“我们也无法抓住它,它可能有一座岛屿那么大。”既然那是银龙的巢穴,那就不会小到哪儿去。
“你是说……”盗贼凝视着那块被火元素位面的热量拓展到直径约在十五尺左右的洞穴,更正确点说,是湖泊,一个奇异的,可以容许他、李奥娜和伯德温手拉着手跳进去的湖泊,上方是火焰与蒸汽,中间是沸腾的水,而下方是沉重的岩石与冰层,岩浆不断流入水中,在水中发出耀眼的光,被融化的岩石中蕴含的热量与它们本身的重量将冰层往下压,冰层则不堪重负地发出吱嘎的刺耳声音,这个过程持续了好几个小格,期间他们简单地吃了一点食物,巫妖要求他们将所有的衣物脱掉,相互涂抹上一种他用药物粉末与海豹油脂混合的膏脂,这种药膏一擦到身上就立刻渗入皮肤里,带来轻微的刺痛感觉,“这是什么?”麦基问,他脱掉衣服后就不那么像孩子了,伯德温庆幸李奥娜已经和唯爱之女走到一个冰丘后面去了。
“一种可以保证你不会失温而死的药物。”
“但我们有符文,”侏儒咕哝道:“我们之前不都是这么做的吗?”
“那是因为我们无需对付更恶劣的境况。”盗贼说:“你如果真的还有更多的魔法符文,我想这里有不少人会需要它的。”
侏儒立刻闭上了嘴。
“它也有着其他的效用,”巫妖说:“虽然我希望我们不要用到这个。”
“伯德温?”李奥娜从一块造型如同浮动的薄纱一般的冰柱后探出头来:“可以帮我照看一下脊背吗?”
“好的。”伯德温说,几个男性可以相互帮助,但唯爱之女没让李奥娜服侍就已经可以说是非常客气了。
“你们呢?”葛兰问。
“我们不需要。”凯瑞本说:“我们是……”
“精灵。”侏儒麦基为他补充完整,一边套上他的内衣。
“有时候……”葛兰说:“我真挺羡慕他们的……”
“安格瑞斯的宠儿们。”伯德温说,冰丘之后的风景并不那么旖旎,除了唯爱之女,还有人类面对未知时必然会产生的恐惧与紧张,最后李奥娜只是给了他一个急促的轻吻。
“准备好了吗?”巫妖说,一遍抬起手来解除了连同火元素位面的法术,最后的倾泻骤然顿住,灰黑色的色泽以肉眼可以辨识的速度迅速蔓延上升,而人们能够感觉到脚下的地面突然开始猛烈地震荡,就像是一只埋藏在冰层下的野兽正在苏醒,它挣扎着,正要打穿冰层,回到这个宁静的世界上来,为这个世界带来无尽的灾祸与劫难,他们的心跳猛地一下停止,又猛地一下跳了起来,肋骨都在隐隐作痛,就像被一块巨大的石头击中——之后,就在瞬息之间,那块耸出冰层的岩石毫无预兆地沉没了下去,只用了一个呼吸不到的时间,他们就只能看到水面上残留的漩涡。
“好吧,记得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曾经的不死者说:“另外记住,必须等待我的命令,不然你也许会掉进奔流不止的黑暗海水里,而你上面和下面都是坚硬的冰层。”
等他们来到新生的湖泊边,看到的是动荡不安的水面,漩涡已经消失,但好像还有更多的什么东西正在影响它。
葛兰抚摸了一下腰间的银色绳索,他的身体在发热,不知道是因为药物的作用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他的血流鼓噪着,让他的耳朵轰鸣作响,他都有点担心自己是否能够正常听到施法者的命令——侏儒抓着自己的肩膀,他和其他人一样,将皮毛和外套都装在了次元袋里,还有他们的武器,他们要潜入水流,这些东西只会变成他们的累赘。麦基凝视着水面,水面上有着他零散的影子,他已经拿下了假胡子,但水中的阴影让他看起来有着一把乌黑的胡须,他咧嘴轻轻笑了笑,他曾经是那么地畏惧死亡,但在发觉它近在咫尺的时候,他又觉得不是那么害怕了。
李奥娜与伯德温手握着手,彼此紧靠着,他们身边就是唯爱之女,她前所未有的容光焕发,嫣红的面颊与波光流连的双眼或许可以让繁如星辰的男性们为之屈膝,奉上一切,可惜的是伯德温从未从李奥娜身边移开视线,而精灵和法师正在做最后的准备,他们是这群人真正的倚靠与指引者,唯爱之女的确很美,但美丽并不是他们最需要的东西。
“我们会遇到什么?”葛兰问。
“一个冰雪的岛屿。”巫妖说,“当我们跃入水中的时候,日光会透过清澈的海水给我们一点光线,而我们需要的是下潜,谨记不要用嘴和鼻子呼吸,我的药物会透过水置换给你们所需要的空气,然后,如果你发觉自己无法下沉,可以拿出随便什么你觉得足够重的东西来加速,但不要太快,摸着你身边的岩石,不要离开它。”
“然后,”曾经的不死者继续说道,“你们会看到一座岛屿,当然,在海水中,你的视线可能不是那么清晰,”他停顿了一会:“但你只要确定自己看到了一个巨大的落足点就可以了。”
事实上,当巫妖所说的,那个冰雪的岛屿来到时,没有人怀疑自己看到的是什么——水面骤然出现了晶莹的反光,冰层碎裂,海水从新生的湖泊中喷涌而出,又将所有的东西卷入其中,即便有所预料,葛兰还是听到了惊恐的叫喊声,或许还有他自己的,他看到侏儒从他身边一晃而过,但他什么都做不到,他被海水裹挟着,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手脚,咸涩的水涌入他的鼻腔与嘴巴,盗贼蜷缩起来,就像在小时候躲避导师们的拳脚那样,将要害藏起来,正如巫妖所说的,皮肤上的药物可以帮助他们在水中呼吸,他在撞到一块岩石或是冰块的时候勉强找回了一些自主权,他努力睁开眼睛,万幸永夜海的海水不如其他地方的海水盐分高,对眼睛的刺激比较小——他往上看去,可以看到摇晃的天空,往下看,盗贼的视线瞬间被冻结了,是的,他想象过自己会看到什么,但他的梦魇中也从未出现过这个奇异而又美丽的景象。
那不是岛屿,那是一座城市。
一座巨大的城市,它就在他的脚下,它被新生的石柱挡住了去路,虽然这也只能挽留它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即便如同一座高塔般的石柱已粉身碎骨,但它所等待的佳人只是漫不经心地打了一个小旋,就重新开始它固定的行程。
盗贼无暇多想,他沉入更深的水中,巨大的城市在他的脚下看似缓慢地穿过,无论哪种语言,或是多么灵巧的舌头也无法形容葛兰此时的焦灼,他就像是感知到火焰的蛾子那样飞扑向它,
—————
“快!”奥斯塔尔高叫道,他已经隐约猜到了一点,但他没想到秘藏竟然是依靠地下海涡移动的。霜巨人毕竟不能距离冒险者们太近,尤其是后者之中也有一个法师的时候——奥斯塔尔曾经轻蔑过这个小家伙,认为落入白银瀑布的他们必定无法幸免,但他错了。之后他一直关注着他们,从龙火列岛到雪盖沼泽,尤其是那个黑发的法师,或者他还不至于让奥斯塔尔为之忌惮,但让红袍术士犹疑不决的是,在他们身上,他可以感觉到有一股更大的力量在支配着其命运,他们就像是一个漩涡,轻易接触或许会让自己无法控制都卷入其中,难以摆脱或是更糟糕。
“不行,”巨山高叫道:“我们会被海水卷走!”
“岛屿并未消失!”奥斯塔尔说,“至少是现在!”
而与此同时,巨山的长子已经跃入了碎裂的冰块之中,他的冬狼与几个性子急躁的年轻巨人紧随其后。
第375章 秘藏【2】
葛兰在接近那个岛屿的时候——既然施法者是那么说的,感觉到自己碰触到了一层柔软的膜,至少从感觉上来说是这样的。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双足陷入其中,又突出其中,然后是膝盖与背脊,但那不像是被破坏,更正确地说,更像是被接纳,被容许,他从半空中掉了下去,下方是深厚新鲜的积雪,盗贼碰地一声就以一个五体投地的姿态没了顶。积雪灌入他的鼻子、嘴和眼睛,他抬起头,这才发现这里就和陆地上一样充满了冰冷的空气,葛兰本能地深呼吸了一次,空气穿过肺部的时候就像是有谁给他喝了一杯冰水。
他没有受伤,一点小擦伤也没有,在没有看到怪物与发现陷阱之前,银龙的秘藏出乎意料地平易近人。盗贼从地上站起来,站在柔软的积雪上,他或许下降的有点快了,因为从他这里看过去,可以看到那座城市的城墙,和真正的城墙一样,是双重城墙,城墙之间有护城河——这点葛兰是从吊桥上发现的,高耸的内侧城墙上有锯齿状的垛口与有规律分布的窥视孔,箭塔上悬挂着晶莹闪烁的旗帜——这时候盗贼才发现这座岛屿始终被柔和的光亮笼罩着,这种光亮让盗贼感觉很不舒服,因为往上看去或是遥远的边际看去你只能看到灰白色的天幕,就和他们在极北之海跋涉的时候看到的几乎毫无区别,这种不自然的光亮比黑暗更让葛兰厌恶。
他考虑着,用手指头碰了碰挂在他肩膀上的银绳,“你的主人在哪儿?”他问。
他可以觉察到那根细细的,仿佛拥有着智慧的绳子陡然警惕了起来,它像是一条蛇那样在他的肩膀上竖立起来,只差发出嘶嘶的响声了,而盗贼将手放在了弓弩上,但他随即发现这些敌人或许不会太过畏惧弩箭,因为它们都是冰雪塑造的——一群个头矮小的冰雪地精,一个孩童拙劣的作品,四肢粗短,面孔模糊,坚冰凿出的身躯从前面可以看到后面,这让它们堆叠在一起的时候很难分辨出它们的正确数量——大约有十几个或是二十几个,它们的眼睛如同有血肉的地精那样闪着光,手里抓着大大小小的冰块。但如果你要以为它们很容易应付那就大错特错了,它们不会像真正的地精那样畏惧疼痛与死亡,即便被砍掉四肢或是头颅也没什么,它的同伴会帮他捡拾起来,重新安放到原先的位置,虽然有时候会弄错正反,但它们又不需要进食和接吻,而它们辨别敌人又不单单凭靠着自己的眼睛。
一块有巨人头颅那么大的冰块从葛兰的耳边擦过,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溅起一大片碎屑雪花,葛兰诅咒了一句,他不是伯德温,也不是李奥娜,不以力量见长,在面对这些类似于魔像,单纯以武力攻击的怪物时不免会处于劣势,他在考虑逃走,但他瞥见远处有透明的阴影凸起与晃动的时候还是暂停了这个诱人的想法。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肩膀上的银绳突然跳了起来,它迅疾无比地在冰地精间穿梭,没有冰块能够对它造成威胁,它和怪物们一样,有着无惧损毁,也感觉不到痛苦的身躯,每当它掠过一个冰地精,那个冰地精的动作就变得漫无目的起来。葛兰知道它肯定找到了他迄今为止也没能找到的魔像中枢,并且破坏了其中的一部分,“法师的造物。”他微笑着嘟哝道,再一次砍下这些地精头颅的时候它们一跌落到地上就像真正的冰雪那样粉碎了。
“真可惜没办法请你进酒馆喝杯朗姆酒。”葛兰说,和回到身边的绳子“握了握手”【如字面意义上的】,他扫视着周围,那些阴影已经消失了,不知道是因为它们主人的命令还是早已设定的某些规则,他的四周悄寂无声,细小的冰晶自天而降,挂在他的眉毛上,盗贼将匕首挂回到腰间,他曾经为它配过精美的皮鞘,但后来他觉得还是直接挂在腰带上更为妥当。做完这一切后盗贼俯下身,刚才他就注意到有东西在冰雪中闪光,他抓起一把,吹去浮雪,看到的是两颗珍贵的黄色碧玺,“啊,是它们的眼睛。”盗贼说,他又检查了其他的地方,果然捡到了更多的宝石,这些闪光的小东西就是冰地精的重要组成部分,他找到了几乎所有的宝石,放进自己的次元袋里。
万幸这些地精粉碎后也不会像陆地上的地精那样散发出让人难以忍受的恶臭。
盗贼站起来的时候动作突然变得十分缓慢,因为他能够感觉到有一柄匕首正指着自己的脊背,但法师的绳索没有给他任何警告,而他身边的匕首也同样安静地就像是它真的只是一柄精金铸造的匕首而已,葛兰的额头一阵阵地刺痛,他试着举起双手,然后慢慢地挪动脚步,转过身去,在整个过程中,他无时不刻地寻找着机会,但那种如蛆附骨的麻痒感始终没有从他的身上离开。
葛兰一转过身,他就知道这个威胁着自己的人是谁了,极度的愤懑从他的眼睛中喷射出来,在“河豚”的酒馆房间里,他已经被这个人杀过一次了。
那个与葛兰有着一面之缘的陌生盗贼依旧穿着黑色绸缎的紧身衣,斗篷,佩戴着面具,只是这次他的面具极为应景地换成了独角鲸的角磨制而成的骨质面具,从面具的颊部可以看到独角鲸角特有的粉色螺旋形花纹,这让他看上去有点可笑,像是一个小丑,但葛兰知道他是何等的可怕,在“河豚”的房间里,他就连反抗或是意识到自己正在被袭击的时间都没能得到,只得到了快速的死亡。
“这真是一件让我感觉悲哀的事情。”那个人说,或许不是人,葛兰从海水里掉入这里,身上的衣物都被浸透了水,水又冻结成冰,如果不是施法者的药物,又或是没有相应的魔法饰物,他可能会在成为又一具矗立在这里的冰雪雕像,不会动的那种——但那个人浑身都是干燥的,没有一点冰雪能够沾染到他身上,他站在积雪上,积雪上不留一点痕迹,而他的手里把玩着葛兰的匕首,那柄护手是一条弯曲毒蛇的三棱匕首,他将匕首举到葛兰面前,让他清楚地看到它:“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它原先有多么的伟大,”他说:“它喝过无比高贵与纯粹的血,而你却在用它戳地精。”
“但它是一柄匕首,”葛兰大胆地说:“一柄匕首难道不该被使用吗?您说过希望我重新给予它生命,而您觉得给予一柄匕首生命的方式是将它束之高阁?”
他觉得自己或许说到了关键之处,但下一刻他就不由自主地后悔起来,因为那个人在他吐出最后一个音节的时候将匕首刺入了他的口中,就像上一次,葛兰没有反抗的机会,三棱匕首刺入他的牙齿之间,恰好压在他的舌头上,锋锐的棱面立刻割破了他的舌头,腥甜的铁锈味儿顿时在他的口腔里弥漫开来,与之相对的,葛兰能够察觉到自己身体的热量正在飞速地流失,他的视野变得昏暗,手脚麻木,就连大声呼叫也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