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摇了摇头,他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想起那个高大丑陋的诺曼女人,他的孩子还未降生,但他总是无法控制地把它和那个女人联系在一起。
那个女性也是诺曼人,有着一个诺曼人的父亲,一个诺曼人的母亲,她也曾经是别人的女儿,也曾经握着母亲的胸膛,抓着父亲的手指,一想到如果那个周身一丝不挂,就像是一只羊,一匹牛那样被卖给了兽人的可怜女性会是自己的女儿,士兵就不寒而栗,他来到雷霆堡的时间并不长,但他知道兽人们是会将人类当做食物的,他看到过,他们就连自己的同类也照吃不误。
第525章 悼亡【2】两更合一【修】
龙腹隘口在摩顿和伯德温的时代,每到深秋时分,都会有士兵被派出去拔除城墙下五十尺以内的草木,然后那些已经被风和阳光干燥的茅草会被点燃,火势迅速蔓延,从隘口的这一端一直燃烧到隘口之外的地方,有时候它们会燃烧很多天,直到气温降低,霜雪覆盖了地面,有时候它们熄灭的很快,而城墙上的法师们会通报这个令他们警惕起来的情况——因为茅草如果在一到两天以内熄灭的话,只能说它碰触到了兽人的部落边缘——兽人们在驻扎的时候,他们的牲畜和奴隶会吃光周边的茅草,还有的就是部落的祭司如果发现火焰正在靠近,那么他们也会祈求兽人之神卡乌奢降下神术,或许只是一阵黏稠的,带着恶臭的雨水,就能保证他们的部落不受火焰与黑烟的侵扰。
但在狄伦掌控这里的时候,敢于提起伯德温与摩顿的人都死了或是被驱逐了,还有一些,虽然也提起过焚烧隘口的事情,但因为那时候狄伦正忙于设置法阵,他也只是一听就放下了,提出建议的法师不知道狄伦是否知道这是前两任领地的主人积累下的经验,出于胆怯,他们也就极其明智地选择了缄口不言——既然他们没有离开雷霆堡,并且愿意为新的领主效力,就表明他们不会是个天真的耿直之人。后来兽人们的攻袭果然如期而至,让他们安心的是,狄伦的魔法与阵图确实如众人所期望的那样无懈可击,兽人们甚至无法接触到城墙和士兵,只能在透明的屏障外龇牙咧嘴的喊叫敲打,但架设在三重城墙上的投石器与长矛、箭矢乃至火球、雷电与冰冻却能对兽人们造成难以挽回的伤害。
兽人们的血浸透了隘口的土地,士兵们将那些丑陋狰狞的尸体就地烧毁,骨头与肉的灰烬被风卷撒在茅草之中,第二年的六月,这些茅草就生长到了人类的腰部,到了十月,这些茅草几乎有人类的胸部那么高,又如同雨丝一般的密集,它们互相扶持着,商队在里面行走的时候,就像是在劈开碧绿色的波浪,这里刚刚走过,后方就消弭得一丝痕迹不留。到了霜冻的天气,它们的色泽转为亚麻色与郁金色,上方覆盖着厚重的霜盖,白昼的时候,霜盖融化,沿着草茎流向大地,到了夜晚,这些湿润的茎干就冻结起来。
这样冻结之后的茅草,让士兵们更不愿意去处理它们了,它们不但会划开衣服,也会连带着划开衣服里的皮肤。现在,在雷霆堡,士兵们不再是令人尊敬与羡慕的对象,法师才是,所有的资源都在无限制地向他们倾斜——不过士兵们认为,更多的可能是因为雷霆堡的代理领主总是在不择手段的中饱私囊,不管怎么说,那些高傲的法师们,要士兵们的亚麻布、木底靴、武器与器械的配件,麦酒或是面包,以及一两个银币有什么用呢?他们根本就连看一眼都不屑。
但这些对于士兵们是很重要的,他们没有了亚麻布和木底靴,当然会更在意原有的一身,所以没有士兵愿意去做伯德温还在的时候每年都要加固与重建的各种工事;没有了新的配件,他们就理所当然地不再去关心那些弓弩、投石器与长矛,反正魔法已经取代了它们;没有麦酒和面包,他们就想方设法地降低本身的消耗,像是以往被抓到就会被处于鞭笞二十下到五十下,严重的时候甚至会被处死的事情,譬如就像刚才士兵的同伴提议的,到一个避风的地方去睡一会,也成为了随时都会发生的小事情,即便骑士和队长看到了也只会木然地转过头去,何必呢,谁都知道,他们之所以还在,纯粹是因为城墙上没有士兵和骑士太难看了。
而就在这些茅草下面,是终于被释放出来的怪物们,它们是红袍与魔鬼的创造,有着人类与兽人的血,吃着自己母亲的血和肉成长,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它们的数量已经能够和兽人的士兵们等同,而自从最后一批女****隶死去之后,它们的监管就从兽人换成了术士与法师,不然它们随时可以从高高的栅栏中跳出来,随便抓住任何一个活的生物撕咬吞吃,在祭司,当然,在格什的示意下,选定了进攻的一天后,就连兽人们都放下了紧绷的肩膀,要知道,虽然他们很小心,但还是有一个“羊圈”的怪物逃了出来,大约还不到一个手指的数量,就毁掉了五十只帐篷,无论是兽人战士还是奴隶,都成了它们的口中美餐,连一根骨头都没留下。
而且它们还有着人类的智慧,或说比人类更狡猾,兼具野兽的本能,没有人教导过它们应该怎么做,但它们一出生就学会了安静,伏下身体,不要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它们虽然挤挤挨挨,但只有同伴业已重伤或是死亡的情况下才会吞噬同类,也不会一只只地仅仅专注于一个猎物,在猎物众多的情况下,它们会将现有的,温热的,能够动作的,有血有肉的东西咬死,然后才来慢慢分吃——那五十个帐篷之所以会损失的这样快,这样平静正是因为如此,而现在,它们被法师与术士们驱赶着,冲入隘口,也没有愚蠢地站立起来,四处张望或是做出其他会引起猎物警觉的事情,或者说,它们一直弯曲着腰背,一见到茅草就立刻钻了进去,将自己隐藏起来——在黑暗的地方,它们和兽人那样可以看见,但它们已经不需要眼睛了,它们有着如同鬣狗秃鹫一般敏锐的嗅觉,它们知道,在厚重的石砖后面,有着它们最喜欢的食物。
心不在焉的士兵是第一个察觉到不对的,因为茅草虽然遮掩着一切异样,但那种不同于风引起的涟漪还是让他睁大了眼睛,在城墙投下阴影的地方,涟漪消失了,他站在那儿,从垛口上探出身体,四处搜寻着。
他的同伴,也是他妻子的兄长,突然发出了一声惶恐的叫喊,而就在士兵没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他被用力抓着脖子,连带着身后的人一起倒下,而就在他的上方,被火把的光亮照到的地方,一个怪物正匍匐在空中——不,他确定没有弄错地点,就是悬浮在空中,就像是一只蜥蜴趴伏在玻璃顶上,魔法的屏障将它阻隔在外。
他身后的人猛烈地喘息着,然后,士兵听到他笑了起来,虽然笑声里仍然带着恐惧导致的颤抖,但无论如何,那的确是个笑声:“太……棒了……”士兵听出那是他们队长的声音,“太好……了,我说,”队长的手碰触到了士兵的后颈,士兵这才发现他的手指冰冷的就像是个死人:“太……妙了,”队长继续说道:“这就是……魔法,对不对?”
“对。”士兵敬畏地说。
像这样的骚动遍及了整个三重城墙,预先架设的火把被一个连着一个地点亮,城墙上顿时亮如白昼,而人们看到的是就像是围绕着一滴蜜糖的蚂蚁一般的怪物,它们趴伏在透明的屏障上面,两只,或是三只,也有可能是八只的眼睛咕噜噜地转动着观察着下方的情况,它们与人类的距离是那样的近,近到就像是一只只可笑的标本,人类可以清楚地看到它们的每一寸外表与构造——这些怪物的躯体像是人,但它们的头部却像是从嘴部开始被拉长的鸟或是鳄鱼,更应该被称之为长吻的地方一张开就是满口的獠牙,鲑鱼红色的舌头可以卷曲起来藏在鼻骨里,也能像是长矛那样地弹出,它们的手臂和腿部很难分清,手指与脚趾的数量也有不同,唯一相同的地方就在于它们都有着弯曲的利爪,这些利爪在屏障上抓挠着,想要破坏它们,但没有,是的,一丝伤痕都没有。
法师们的学徒在城墙上飞奔着,几个法师与术士很快出现了,对于凡人们的惊恐与不安他们报以极端的轻蔑与嘲弄:“我看不出有什么问题,阁下,”一个术士对身边的另一个术士说:“您呢?”
“我同样找不出为什么我们要在这里的理由,虽然他们的描述就像是城墙已经倒塌,而成千上万的怪物已经充填了整个雷霆堡似的。”
“一百个对不起,”骑士说:“但是……这些东西……”
“只是一些畸形儿罢了,”一个术士说:“我为狄伦殿下,以及将来的新王陛下感到万分担忧,他的骑士竟然胆小到连根本碰不到他的东西也要如此在意,要知道,淑女们也要等到老鼠爬上裙子的时候才会尖叫呢。”
他的羞辱让骑士面色发白,他还是狄伦的骑士,而不是摩顿或是伯德温的,但施法者的地位在雷霆堡是不容动摇的,他也只有恭敬地低下头去,喃喃着一些抱歉的词语。
“好啦,”一个法师说:“我们要原谅这些凡人。”他说:“我去中心塔看看。”后一句他是用寂语说的,骑士看不懂,但施法者们都能明白。
我觉得没必要,先前嘲讽了骑士的术士也一样用寂语说。
但它们实在是太难看了,法师说,我觉得看到这些东西,我明天的早餐都可以省略了。术士抬头看了一眼,他必须承认,这些东西是不太好看,除了扭曲的躯体与面容之外,它们的皮肤是深鲜肉色的,光溜溜没有毛发,只有疮包与稀疏的鳞片,在紧贴着屏障的地方还有着如同蛞蝓的半透明黏液,还有一些众所周知的裂缝与凸起,即便是术士,也必须承认它们实在是有碍观瞻,如果就这么放着,不但是早餐,就连午餐和晚餐或许也可以删减了。
随你,他用寂语说,那么,就交给你了?
好吧,交给我了,法师不在意地说,反正他也只是去提醒一声罢了。
雷霆堡的人们并不知道中心塔在哪里,在重建这个城市的过程中,阶级被更为严格地区分了,商人与平民们根本无法接近施法者们所在的地方,而中心塔,虽然有着这么一个称呼,但它并未伸向天空与阳光,而是深深地嵌入了北地寒冷的大地,有数以千计的奴隶死在了这一工程下,但相对的,这是一座奇迹般的建筑,它就像是白蚁的巢穴那样由一根主干分出无数枝丫,有些相互连通,有些则不,而主根的末端,也是最深的地方,是一个宽大的房间,每天都有八名术士与法师监管着整张阵图——阵图就像是一个隐形的正方体,将三重城墙与雷霆堡笼罩在它的威力之下,而这些施法者们所对应的就是这个正方体的八个点,在他们围绕着的圆桌前,是一张巨大的魔鬼皮纸,雷霆堡所有的建筑和道路都毫无遗漏地矗立或是伸展在蠕动的骨白色纸张上,从中心塔发散出去的赤红线条扩散到四面八方,就像刺刀藤的根系那样不放过任何一个微小的地方,而在线条上,有着八个明亮的光点,那是阵图的关键——符文盘。
施法者所要关注的就是这八个光点,它们是这个正方体的“角”,一旦被触动或是被攻击光点就会闪烁起来,这个时候,他们只要移动光点,就能改变符文盘的位置,免得阵法被人摧毁——需要注意的不过是一个光点如果移动了,另外七个光点也要随之移动到相应的位置,不然阵法仍然会被减弱甚至消失——当然,这样的即时计算对法师们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
不要说凡人,即便是没有资格碰触到这个秘密的施法者们也是无法进入到中心塔中的,但这位法师除了保有着那么一点属于人类的情感之外,也同样强大并且值得信任——他为狄伦的商会效力已经有二十年了,他甚至没有进入到那个房间里,只是简单地传送了一个讯息。而就在下一刻,城墙上的士兵与骑士们惊奇地睁大了眼睛,那些即便插满了箭矢,或是被火把灼烤看上去也依旧是活蹦乱跳的怪物们突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唳叫,就坠落到了黑暗里,屏障微微地闪烁了一下之后,就连血迹与黏液都被清除干净了。
人们充满喜悦地欢呼起来,法师听到有人在喊着“狄伦王万岁!”他不由得轻微地摇了摇头,显然,先是兽人,然后是怪物……不过他也觉得,像是摩顿与伯德温曾经能够做到的事情,狄伦殿下也应该能够做到。
一个术士与他擦身而过,他瞥了一眼,认出这个术士是瑞卡,一个红发的年轻人,可能是个龙裔,他和狄伦殿下有着同一个导师——也是法师轮值时的同伴,是个宽容又诙谐的人,但现在还不是他们轮值的时候。
“如果你是要他们做些什么的话,”法师说:“我已经说过了。”
“哦,”瑞卡说:“但我觉得你和我说的应该不是一件事情。”他盯着法师,法师突然觉得脊背发寒,出于一个施法者应有的谨慎,他的大拇指按住了另一只手中指上的戒指,这是个符文戒指,只要宝石一碎裂,一个法术就能将他完整地保护起来,但他突然僵硬了,就连一根发丝也无法动弹,而双首毒蛇阿莫尼斯得意地嘶叫着,从法师的长袍下溜了出来——小魔鬼的毒液可以让人类立刻死亡或是陷入麻痹状态,阿莫尼斯是可以咬死这个法师的,但瑞卡不允许它夺走自己的乐趣——至少外表极其年轻的施法者露出了一个微笑,法师这才发现他在微笑的时候还有着一个酒涡,酒涡被很多人称之为盛装蜜糖的小碗,但瑞卡盛装的无疑都是最为烈性的毒药。
“看来你知道我要做什么了。”瑞卡说,“不要着急,我会把你的灵魂装在宝石里,你可以看到这里将会发生些什么——我保证那将是一个极其绚丽盛大的景象。”
他将手放在法师的脖子上,在他目眦欲裂的可笑表情里拧断了自己的脖子,他可要比法师警惕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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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卡?”一个法师问,“现在还不到交换的时间呢。”
“是我,”一个术士说:“我让他提前来的,我有非常紧急的事情要做。”
“这可不太好,”另一个在值的法师说:“你知道,殿下说过……”
“殿下不在,”术士说:“而且他很快就要成为陛下了。”
事实上,还有很多狄伦颁布的法令以及条例,只不过在他离开后,这些东西就逐渐成为了一纸空文。
瑞卡高高兴兴地走了进来,看不出有什么异样的地方,那个法师摇着头将他的视线放回了原先的位置,而那个要求瑞卡提前到来的术士站了起来,和瑞卡正好站了一个面对面。
“准备好了吗?”术士说。
“好了。”瑞卡说。
之前质疑过瑞卡的突然到来的法师突然面色苍白,魔法的光芒在他的眼角亮起,他想要跳起来,但铺展在桌面的魔鬼皮纸突然翻卷起来——就像一只卷曲着羽翼的蝙蝠,它在空中延伸展开,猛扑到另外六个监管者的面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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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奇动物去哪里》同人【11】
蒂娜当然不愿意,这个思想偏执,莽撞天真的女性一心一意地要抓捕一个罪犯【无论他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交给巫师法庭,而后借着这份功绩重新穿上她梦寐以求的奥罗服。
巫妖甚至懒得和她多做交谈,蒂娜甚至还比不上纽特,后者虽然神经宽大,头脑简单,但在神奇动物方面确实有着极为卓著的看法与手段,其他不论,连一百个巫师才能对付一个的囊毒豹也在他的皮箱里,不管是被诱骗,或是被捕捉到的,这个年轻的巫师都可以说是有着可取之处的。
巫妖提着皮箱,与一路负责夜间执勤巡查的奥罗擦身而过,至于中央公园被毒角兽破坏掉的那些,就让这个冲动的女性承担一二吧,相信巫师们的监狱会让她冷静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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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人大方宽容,对纽特可以说是有着救命之恩的陌生巫师成为了纽特皮箱的第二个访客。
纽特大概不会知道,就像是还未出生的某位魔药大师,巫妖在观赏着这些神奇动物的时候,他的脑子里也全是各种各样的材料处理方法与相关用途,在他的位面里,施法材料与魔法紧密相关,譬如蛛行术中那只需要法师亲口吞下的蜘蛛,但那几乎都是普通蜘蛛,那么换成八眼巨蛛如何呢?还有皮毛可以编织成隐形斗篷的隐形兽,可以将身体缩小到藏在茶壶里,或是庞大到充满一整个房间还要多的鸟蛇,以及毒角兽……也就是差点夺走了纽特与雅各布珍贵的第一次的大犀牛样的家伙……
“您会去英国吗?”纽特问道,“如果您去,那么我可以为您当个向导。”相对的,纽特觉得他的新客人真是个知识渊博,性情温和的大好人,就算他对神奇动物界,或是巫师界不那么熟悉,【也许是因为他是个古老家族的成员,据说那些家族都不让他们的孩子去巫师学校】,但他总是可以举一反三,或是直接指出纽特也没能注意到的地方,又或是给他一些全新的启迪——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动物朋友们对他会有极其迥异的反应,像是嗅嗅,球遁鸟,或是月痴兽和鸟蛇们,它们都非常喜欢这个新巫师,缠着他的劲儿让纽特都感到嫉妒,毒角兽与囊毒豹,还有雷鸟,这些能够让普通巫师为之颤抖的大家伙们却不是飞速地消失就是匍匐在原地不敢动作。
第526章 悼亡【3】
三重城墙上的士兵近乎于着迷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怪物们就像是浪潮一样扑打过来,而那道由魔法建构起来的屏障却像是最坚固最高大的岩石那样巍然不动,犹如星辰般的闪光频繁地亮起,怪物们的血肉在屏障上如同花朵一般地绽放,这个场景在上一年的冬天他们就看到过,但这次要比上一次更让凡人们为之胆颤心惊,毕竟兽人们仍然会在痛苦与死亡前退缩迟疑,但这些怪物,它们似乎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冲破这张牢牢将它们与美味丰富的食物间隔起来的东西。
疯狂的扑击持续着,但人类已经失去了最初的畏惧,几个法师让士兵们将火把集中起来,观察外面的情况。
“看,”士兵妻子的兄长,也是他最亲密的朋友说:“这些家伙还很聪明呢。”他拉着不怎么情愿的士兵走向垛口,在确定防护法阵的范围时,狄伦不得不异常吝啬,毕竟阵法所耗费的材料太惊人了,不说别的,单单纵横交错的秘银线条就足以让一座法师塔完成整个内层的修饰,所以屏障距离垛口只有三尺左右,近的就像是一伸手就能把一只怪物抓进来,呃,或是被它抓走,它的手臂可要比人类长得多了。
至于那位胆大妄为的同伴所说的,很难说是出自于智慧还是本能,因为士兵也曾经看到过蚂蚁一群群地攒在一起,形成一个密集的尖锥,从而取得高处的路径、水或是食物,而这些怪物也是这么做的,当它们察觉到它们并没有办法接触到城墙的时候,它们先是挖掘地面,隘口深处的土壤在冬季即将到来的时候即便无法达到钢铁的硬度,也和岩石相仿佛,但对怪物们来说这只是一个小问题,它们很快挖出了一个可以容许一只怪物通过的甬道,但狄伦想到过这点,法阵是一个立体正方形,它就像是笼罩在雷霆堡外的一个透明笼子。
怪物们随即选择了另一个方式,它们彼此攀爬,扭结,抓住对方,只是瞬息之间,一座摇摇欲坠的高塔就耸立在了黑暗里,从塔身,到塔尖,都不断地有怪物掉下来,它们的高度已经超过了城墙,但仍然无法找到哪怕一丝空隙——仰头注视着这一切的施法者与凡人都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他们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弄到这些怪物的?”士兵喃喃地说,但丑鸡和精灵都不在这里,他的问题注定无法得到回答,而且,即便怪物们就如同海中的水珠那样繁多又如何呢,从一开始,狄伦殿下所预设的强度就是从三十天以上来计算的。一些人的心不由自主地动摇了,现在看来,狄伦。唐克雷,或者说,狄伦。海德,他们的新王也并不一定做错了。一个领主受封他人的领地的时候,难道不都是将原先的骑士和士兵加以删选一番的吗?毕竟他们之前为之忠诚的可不是自己,而且如果魔法可以击退兽人,那么士兵和骑士的数量也确实不需要再如之前的那么多,要知道,雷霆堡的税收并不足以承担这份沉重的负担,唐克雷家族的收入每年都一有部分被填补到这个似乎永无饱足可能的巨口中,还有王都的王,以及诺曼的爵爷与骑士们,他们不但要拿出金币,还要负责提供骑士、士兵、盔甲武器以及马匹。
“嗨!”士兵突然听到了一声叫喊,他收回视线,而后大吃一惊,因为他的朋友竟然将整个上身都伸出了垛口,他堪称神采飞扬地和屏障外的怪物来了个面对面的近距离“接触”,间隔着一道无形的墙壁,在怪物因为看到了鲜活的肉食而愈发疯狂的时候,他哈哈大笑,并且挥动着手示意士兵也跟着这么做。而他们的队长不高兴地做着手势,让士兵把他拉下来,如果不是后者必须为施法者们举着火把,他肯定会自己走过来狠踢几下那个混蛋的屁股。
士兵跑了过去,他向朋友伸出手,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剧烈的白光突然在他的眼前爆裂,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即便如此,士兵的眼前仍然一片白亮,就像是正午时分,闭着眼睛仰头看向烈日那样的感觉,一蓬灼烫的水扑到了他的脸上。士兵的第一个想法是又一个恶作剧,但他迷惑于他们所在的地方并没有一口烧煮着沸水的大锅,他伸出手臂,擦拭面孔,头发,和耳朵,而这个时候,他才嗅到了浓烈的血腥气味,流进眼睛的液体让他视线模糊,但他已经能够看到空旷的城墙——就在几个呼吸之间,所有的人都像是被魔鬼攫走了那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的视线往下落,看到了只剩下了一半的朋友,之所以他还能认出来,因为他的朋友穿着一双和他一模一样的靴子,这双靴子还是他们一起用了三张完整的角鹿皮向商人换取的呢,上面镶嵌着华而不实的金边,他不喜欢,但朋友却非它不可,他们甚至还为了这双靴子被嘲笑过,他们……只是最普通的士兵。
士兵转过身,他看到一只怪物,或说,很多只怪物,利爪与满是獠牙的长吻穿过了他们仰赖并且信任着的屏障,它们看上去就像是一粒粒被镶嵌着面包上的葡萄干,半在外面,半在里面,而士兵的朋友就是被第一只穿过屏障的怪物吞下了整个上半身——士兵像是听到了玻璃碎裂,也可能是冰层融化的清脆响声,屏障终于彻底地碎裂了,怪物们就像是夹杂在暴雨中的冰雹那样倾泻下来,它们摔落在坚硬的地面上,却毫发无伤,一只怪物猛地跳过来,咬住了士兵朋友剩余的部分,而另外几个隐约形成了一个对于人类的包围圈。
人类意外地发现自己的心头一片平静,就像是终于到了戏剧落幕的时候,一出他们以为是喜剧,事实上却是悲剧的好戏:“来吧。”他举起长矛,“你们这些杂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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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什在隘口两侧的峭壁顶端看着这一切,如果城墙上的施法者们足够冷静,或是不那么自私的话,人类或许还有那么一丝微乎其微的喘息机会,但他们没有,在屏障碎裂之前,他们就释放了法术,匆匆逃走,丝毫不顾及还为他们举着火把,简直就是个标的物的骑士与士兵,一些士兵立即就被撕碎或是被拖走,而另一些只能仓皇地跑向马道或是箭塔,但这样也只是略微延迟了一下必将到来的死亡而已——在屏障失去了杀伤怪物的能力时,这些怪物已经覆盖了城墙的上空,屏障消失后,那座怪物们抓着彼此构建的高塔更是顿时崩塌下来,只不过一霎那间,人类就连立足的地方都失去了,虽然侥幸逃入箭塔的人们还在往外投射弩箭,长矛与倾倒油脂并点火,但他们的反抗相对于几乎都要重叠起来的怪物来说,只是杯水车薪。
有几个法师向怪物们投掷了他们的法术,但当一个怪物跃到了箭塔上面,并且一跳,跳出了几十尺远,将一个法师猛拉了下来之后,就没人再做停留——魔法的闪光吞噬了很多怪物,但那是他所能释放的最后一个法术了,施法者的肉与凡人并无区别,如果一定要说有,只能说养尊处优的施法者的肉会更肥嫩一些吧,格什恶意地想到——隘口还有三分之一的地方被怪物们占据,术士们驱赶着它们,而兽人不被允许,也不敢接近它们,这些怪物们不会区别施法者与凡人,也不会区别兽人和人类。
唯一让格什感到烦恼的是,这些怪物也太会吃了,他很担心,兽人们跟随着它们一路前行的时候,就连一根骨头也没法儿找到,毕竟它们都是将肉食撕开后囫囵吞下的,当然,兽人们可以和人类那样以谷物为生,但他的族人们又不是角鹿和盘羊,偶尔的素食只是为了排出体内的污秽,如果长期如此,他们会变得软弱,就像是那些人类。
希望术士们确实如他们保证的那样能够完全地驯服与处理这些恶心的粪便吧,格什想,他看到在三重城墙的后方,有异样的光亮短暂地此起彼伏,毕竟雷霆堡中还有着原先为摩顿和伯德温效力的施法者,他们虽然背弃了伯德温,转而向狄伦献上了忠诚,但他们的家人都在雷霆堡,所以他们不会,至少不会在最初的时候就立刻选择退让。红袍们无意去收买或是特意刺杀他们,反正怪物们会清理掉雷霆堡中所有的活物——也许会有那么一两个漏网之鱼,但即便是施法者,一个人的力量仍然是极其微薄的,想要借此撼动红袍与兽人们的谋划,只能说是一个极其荒唐的笑话。
等到兽人们越过三重城墙,格什与祭司们踏上了内城区的石砖地面时,他仍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就这么简单,兽人之王看着周围,他都在怀疑是不是等他一放松警惕,地面就会摇晃起来,然后就像是那一次那样,倒塌的房屋与翻卷的地面将兽人们埋葬在这座古老的城市里——但他几乎立刻就笑了起来,如果这样,人类付出的代价也未免太大了,没有什么能比兽人的鼻子更熟悉人类的味道了,他闻得到胆的苦涩,也闻得到肝的腻气,还有肠子充满了诱惑力的恶臭,伴随着浓郁的血腥气,虽然怪物们确实如他预料的那样什么都没能留下,格什是说,他们最喜欢的食物。
一个兽人惊奇地叫了起来,原来他发现了一个倒毙的怪物。
“它死了?”格什看着瑞卡,这个红袍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反正他就像是在一个温暖的午后散步时遇到的某个邻居那样怡然自得地从一个小巷子里走了出来:“我以为您并不希望它们长命百岁呢。”瑞卡说。
“它不是被杀死的。”这点格什还是看得出来的:“是魔法吗?”
“魔法可以杀死这些小可爱,”瑞卡看似颇为遗憾地说:“但它不是死于魔法,当然,更不是人类的刀剑。”
“那是什么?”
瑞卡没有回答,他身后的一个术士做了个手势,在祭司们恶毒的视线下,一道看不见的利刃割开了怪物高高隆起,活像是怀着一百个小崽子的腹部,伴随着酸臭的气息,一大堆肉从绽裂的皮肉里滑了出来,这些肉几乎没被消化,只是表面略有些黏稠模糊,格什甚至可以看得出其中还有一个完整的幼儿,他听到周围的祭司们在吞咽着口水,虽然他们出来之前享用过数百只角鹿和盘羊,但这是最好吃的部分,仅次于人类的女性。
“陛下,”瑞卡说:“这些怪物的肠胃是无限,又是有限的,它们可以在短时间内吞下远超过应有容量的肉食,但限定的时间一到,它们的内脏就会停止制造消化用的酸液,但它们是不会感到饱足的,它们会一直吃,一直吃,直到自己的内脏被吞下的肉食挤压碎裂。”他向格什微微一笑:“所以别担心,会有更新鲜,更充足的食物等待着您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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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多想吃个小人啊。”一个兽人少年说。
“有角鹿可以吃你难道还有什么不满的吗?”他的母亲说,她还非常健壮,所以兽人少年只是看了她一眼就不再说些什么了,他曾经希望加入到格什,也就是兽人之王的部落里,但他所在的部落是那样的荒僻,以至于商人们很少经过这里,没有商人,在如同浩渺大海的平原上,他也无法靠着自己找到目的地,何况没有一个部落会长久地待在一个地方。
“他们能战胜人类吗?”过了一会,兽人少年不那么甘心地说:“据说这次会有巨龙帮助他们,这是祭司说的。”
“祭司很老了,”他的母亲说,“他很有可能听错了。”
“那是强大而残酷的卡乌奢的神谕!”兽人少年高声喊道:“不会有错的!”
他的母亲恶狠狠地盯了他一眼:“神圣的卡乌奢永远不会受到质疑!我说的只是一个兽人!”她犹如狡辩般地说道,一边抽出了一根燃烧得正旺的树枝,威胁般地挥舞了一下:“出去把碎渣埋了。”
兽人少年无奈又生气地走了出去,碎渣是他们吃剩下来的角鹿的骨头以及蹄子之类的东西,如果不处理会引来狼群。
第527章 悼亡【4】
他们今天刚吃掉了一整头角鹿,在这个只有几十个兽人的小部落里,这样的行为堪称奢侈,但这只角鹿已经被一只孤单的地精挖出了肠子,没有存活的希望了,所以,它的肝脏与心归了祭司,最肥美的肉属于部落的首领与他的子女,然后其余的部分才轮到部落中的其他兽人瓜分,因为兽人少年的家庭,有着一个强壮,仍然在繁殖期的雌性的关系,或许还要加上一个即将成年的雄性,他们分到了两只膝盖以下的鹿腿,比起那些只能拿到骨架和头的人,他们已经算得上是非常幸运的了,但兽人少年并不为此感激决定如何分配的首领——第一,这只角鹿本来就是他的,只是奴隶大意疏忽之下竟然让它从栅栏中跳了出来;第二,部落的首领不允许部落里的雄性去寻找格什,因为他知道,如果格什发现了他们,也许其他的兽人可以有幸成为格什的战士,得到比角鹿和盘羊更多更好的战利品,但他只能无奈地迎接死亡,每个部落都是这样的,格什不要第二个声音,不但是首领,就连一些祭司都奇诡地发生了各种意外——如果你一定要那是个意外的话。
但兽人少年想,他有个同伴曾经给他带来糖,知道糖是什么吗,比春天的草茎甜上一百倍的东西,他只得到了有拇指甲盖那么大小的一块,但那种能够让人梦牵魂萦的美妙滋味直到现在少年也没能忘记,而他听说,人类会将这些糖装在有着角鹿脑袋那么大的罐子里,想吃了随时都能拿出一块来吃,他们还将糖加在面包里,刷在烤肉上,或是掺入酒里,他简直无法想象那种生活会是个什么样子?就算是卡乌奢的神国也未必能够与之相比吧……而这些,只要他们攻占了人类的城市,就能随心所欲地劫掠所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兽人少年那张几乎将整个面孔划分成两半的宽嘴丑陋地咧了咧,他还是会走的,在某个黑到就连冬狼的眼睛也看不到一百尺之外的时候,不然就太迟了,他甚至感到了几分侥幸,因为这次的战役提前了不少时间,如果他的角鹿奔驰的够快,他还是能够找到格什的军队的。
“唧!”
在黑暗中,兽人少年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大了,他的眼睛和许多夜行性的动物那样闪烁着不祥的绿光,而他的耳朵,已经分毫无差地捕捉到了声音的来处——他丢下骨头,飞快地朝蓬草密步的地方跑去,脚步如同大猫那样轻柔,没一会儿他就看见了发出声音的动物,那是一只肥硕的地鼠,而它之所以会这样愚蠢地尖叫起来,是因为它正在被迫迎战一条尚未进入冬眠的蛇,就像是地鼠要在雪封大地之前用草籽填满自己的巢穴那样,蛇也要在冬眠之前储存足够的能量,虽然说,一般的蛇会在夏季完成这件紧要的事情,但如果美食从天而降,那么蛇也是不会拒绝的——那只地鼠尖叫就是因为蛇一口咬中了它的后腿,这种蛇的毒性不算非常大,地鼠还能歪歪斜斜地乱跑,蛇紧随其后。
兽人少年也不会拒绝一份额外的夜宵,他一伸手,就抓住了蛇尾,用力在空中一甩,蛇的脊椎就被甩断了,它还活着,但已经不是威胁,然后兽人不是那么困难地找到了那只已经气息奄奄的地鼠,他不准备把它们带回帐篷,这样他的母亲会分走一半,他就地坐下,拧断蛇的脑袋,将蛇身塞到嘴巴里吮吸——与此同时,他听到了轻微的风声,呼啸平原上风声永不停息,这也是它名字的由来,但这样的风声不是兽神卡乌奢的使者带来的,他从地面上跳起,这是一个人类根本无法做到的动作,但毫无用处,将一块轻柔但坚韧的鹿皮罩住了他的脑袋和肩膀的人类对兽人非常熟悉,他们默不作声地冲上来,一个高大的人类女性首当其冲地跳到了少年的脊背上,她的手指上戴着兽人们的戒指,被揉捏过的纯金既能贴服她虽然粗大但还是无法与兽人相比的手指关节,又能凸出致命的锐角,她就这样捏起拳头,一下一下地打在兽人的脖子上——或许察觉到死亡的威胁,兽人少年的挣扎变得疯狂,三个成年男性,以及一具或许比男性更为沉重的身躯都几乎压制不住他的反抗,在兽人少年从鹿皮下抬起头要叫嚷出声的时候,一根粗壮的角鹿骨头猛地戳入了他的喉咙,锐利的断口割伤了他的口腔与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