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小说网
最新小说 | 小编推荐 | 返回简介页 | 返回首页
(好看的玄幻小说,尽在久久小说网,记得收藏本站哦!)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加大 ]   
选择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圣者_分节阅读_第292节
小说作者:九鱼   小说类别:玄幻小说   内容大小:3.04 MB   上传时间:2025-05-17 13:02:07

  “你妻子曾经追随过的无上存在。”巫妖说:“只是我也不知道她最后会成为什么——她现在又是人类,但又不是人类,只是她终将成为一个神祗,这个结局我们大概都能看到。”

  “这个世间总是充满了遗憾与莫测。”葛兰说。

  “如果你能够提早……大概三天来到这里,可能。”巫妖说:“但现在,你所做的一切都有可能加快这个进程。”

  “别告诉我你对此一无所知。”葛兰咬牙切齿地说,他当然能够听出巫妖的威胁,他能够感觉到阿芙拉的强大,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来得危险,就像是降临在他面前的玛斯克的化身。

  他曾经见到过弗罗的圣者状态,他根本无法成为她的敌人。失去性命或是其他也许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竭尽全力,付出一切仍然无法撼动你的敌人哪怕一根发丝。

  “我会看着你们的。”葛兰最后只能这样警告到,但在他退入阴影之前,巫妖抬起了手:“还有一件事情。”

  “什么?”

  “你在看到阿芙拉的时候,难道就没有想到一些事情吗?”曾经的不死者说:“还记得格瑞第吗?她是如何留在这个位面的?在其他的巨龙被强制性离开这里的时候?”

  葛兰在作为一个人类的时候不知道,但现在他是知道的。

  “神祗陨落后,有着很多方法可以得以复生,”巫妖说:“而其中就有一种,葛兰,他们可以在自己的后裔中重生。”

  —————

  在葛兰悄然离开克瑞法的时候,前来谒见高地诺曼的老者也已经步履蹒跚地离开了王都。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到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自己正在何处,他甚至无法辨别土壤与岩石,头脑中一片无法遏制的混乱——他的儿子,他的长子站在他的面前,微微地垂着头,让他用他的名字与姓氏发誓,他并没有蓄意谋杀他的君主与他妻子的父亲,他甚至说,如果伯德温可以发誓,所有的事情确实只是一个巨大的阴谋,他的弑君行为没有一丝一毫属于本人的意志,他可以将从父亲这里得来的王位还回去——还给伯德温。唐克雷。

  伯德温想要说,自己根本不在意这个王位,他最初接下了国王的冠冕,只是为了李奥娜,为了自己的孩子,还有高地诺曼的子民们。但他一抬起头,他突然看到了老王,在昏暗的光线下,他的长子看上去竟然那么像那个曾经给予了他荣光,地位与奖赏的男人,一样蓬松的红发,一样庞然的身形,一样严峻与苛刻的面容,他的眼睛在黑暗中不带一点颜色,反射着微弱的光,就像是幽魂的磷火,伯德温竟然觉得这个房间,也像是那个改变了他一生命运的房间,所有的家具,布置,还有装饰都是那么地相近……

  他记得自己大叫起来,挥舞着木杖,雷哲被他打到在地上,就像是老王被他的宽剑贯穿身体,他们都要死了——伯德温从来没有那样详尽地回忆起那一幕,是的,老王的血从他的宽剑上一直流到他的手指上,黏稠而腥臭,他倒下了,眼睛大睁,像是无法瞑目,又像是在指责那个凶手,看啊,看啊,从那双眼睛里看进去,难道不正是伯德温,他最喜爱的臣子的身影吗?

  伯德温都能看清自己在小小的虹膜中倒映出来的面孔,那张面孔上没有他以为的茫然惊惶,只有释然,快乐与扭曲的兴奋,他是……他是凶手……发自内心的,他在杀死老王的时候,满心喜悦……

  ————

  深夜里,雷哲的王后走到了自己的丈夫与国王的身后,雷哲转过身来,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担忧与不认可。

  ”是什么为难了您吗?“王后问。

  “没有,”雷哲说:“恰恰相反,我得到了一个我以为永远无法得到的答案。”

第680章 回归【7】

  王都的人们聚集在弗罗的神殿旁。那是一座雪花石的神殿,铜线在白色的石材上镶嵌出男女与圣花的形状,从空中俯瞰,有着一座狭长的主堂,一个祭坛所在的圆厅,四座侧庭的建筑就像是一个人伸展出手臂与腿脚,弗罗的雕像矗立在殿堂深处,祭坛之后,这和以往的传统不同——我是说,在格瑞第掌握着弗罗的追随者时,除了篡改教义,削弱信仰让弗罗进一步地虚弱之外,模糊人们对弗罗的印象与记忆也是很重要的,所以那段时期,神殿中是没有神祗的形象的,但要让更早之前的弗罗牧师们来看,新的雕像也不是那么像是那位风流而成熟的女神,她更像是一个身形单薄的少女,手持香豌豆花与麦穗,裹着无袖的束腰长袍,单足碰触地面,因为过于纤细的手臂与娇小的身形,人们看到她时几乎无法将这个形象与他们心目中的女神连接起来——更不会心生欲念,除非是那些卑劣到应该在无底深渊哀嚎上万年的恶人。

  高地诺曼的国王和自己的妻子,王国的王后一起进了主堂,但王后被引入祭坛所在的圆厅献祭与祈祷,但国王却转入到侧庭之一,他一路走来,除了身后可靠的侍卫之外别无他人,在那个房间之前,只有两位法师跟随着他走入其中——一个年轻的女性正在等待着他,在国王微微颔首示意之后,就连法师也只剩下了一位。那个身着弗罗牧师服饰的女性立刻跪了下来,亲吻了国王的戒指,“陛下。”她低声呼唤道:“还请宽恕我,实在是事情紧急。”

  “请站起来吧,”国王说:“男爵夫人,”他说道,事实上,“男爵夫人”只是一个沿用了好几代的称呼,第一代男爵夫人早已前往了哀悼荒原,之后的几个也是如此,毕竟她们的工作是那样的危险,但她们的忠诚都是毋庸置疑的,而且国王几乎可以猜到她为什么会那么焦急地联系自己。

  “是因为弗罗吗?”他问。

  男爵夫人点了点头,然后她向一侧让,国王看见了阿芙拉。

  事实上,他最初的时候根本无法催动自己的头脑,比阿芙拉更早充溢了房间的是柔和的气息与馥郁的芬芳——这是一种很难描绘的感觉,它并不致命,对人类也没有伤害,甚至是敌人,它就像是坠落在地上的云层,它将你包裹起来,然后送到天上,让你漂浮起来,那样轻柔,那样温暖,那样祥和又甜美,就像是母亲的腹中和爱人的怀抱,所有的苦恼与痛苦都在瞬间远去,让人只想沉溺其中直到永远——无论是战士,还是法师,都会无法控制地陷入其中,不要说提起警惕,做出防备,他们的心中就连一星半点的异样都不会产生——他们几乎就要呢喃着臣服于此。

  雷哲沉沦了,但突然地,那种感觉消失了,他从天上坠落到地上,筋骨断折,身体沉重,苦不堪言,他看不到自己,但知道自己的面容一定已经变得异常狰狞,就像是他身边显露出身形的法师。

  “这是一个卑劣而又危险的做法。”国王陛下说,他的声音有些嘶哑,缓慢,但因为如此,这些话语变得格外地威严:“你会被视作一个刺客,克瑞法的主人。”

  “我只能说句抱歉,”阿芙拉说,她的眼睛闪闪发亮:“我暂时还无法掌握得住他所赐予我的力量……”

  国王陛下的双耳还在轻微的嗡鸣,让他无法听清阿芙拉的话语,这让他忽略了阿芙拉所说的“他”,而不是他以为的“她”,他停顿了一会,问道:“弗罗真的回来了吗?”他知道弗罗已经消失了很久了,但她的追随者们还是拥有着一点属于牧师的骄傲与神术的,只是这种岌岌可危的平衡在数十年前突然被打破,当人们发现她们不再能够听到神祗的声音,沦落成了一个凡人的时候,弗罗牧师因为她们的财富与美貌遭到了毁灭性的摧残——如果不是有阿芙拉……阿芙拉为了维持住人们对于弗罗的信仰可谓尽心竭力。不管怎么说,弗罗的牧师确实失去了这位女神的眷顾。一个,两个牧师如此,你可以说她们做出了令得她们追随的神祗不悦的事情,但若是一百个,一千个,所有的牧师都是如此呢,只能说弗罗可能已经完全地消亡了,作为一个国王,他所知道的秘辛总是要比其他人更多一点——他甚至知道阿芙拉在做非常危险的事情,他是说,他知道阿芙拉为了让人们确信弗罗还会回应她的信众,用谎言与金币堆砌出了一个虚假的神祗,弗罗牧师们仍然可以施放所谓的神术,只是这些都要归功于卷轴与药水,还有的就是,她在其中掺杂了女性的术士与法师,凡人们当然很难分辨出她们所施放的究竟是法术还是神术。

  如果弗罗还在,阿芙拉也许早就因为她的诅咒而死了,并且是那种极其痛苦与漫长的死亡,就像这位女神对那些敢于逃离她的牧师们所做的,但没有,雷哲就此肯定了弗罗确实已经再也不会对他的弟弟雷曼造成威胁了。要知道,当他发现,阿芙拉不但是克瑞法的主人,一个盗贼与一个弗罗牧师的非婚生子,还有可能是一个弗罗牧师的时候,他是多么的惊恐!弗罗的诅咒可从来不会局限于妻子身上,任何敢于引诱与接纳叛逃牧师的男性也同样会被这位女神的怒火波及。

  但现在,阿芙拉说,弗罗已经回来了,这让国王的心猛烈地跳动起来。

  “另外,我想我需要纠正您一点,”阿芙拉说:“我并不是克瑞法的主人,我只是一个代理人,克瑞法真正的主人也也已经回到了这里。”

  雷哲控制住自己的手不要去按摩额角,如果说弗罗的回归会让他感到烦恼恐惧的话,那么克瑞法的主人,一个格瑞纳达的直系王室成员,一个强大的可以去到无底深渊并且回到主物质位面的施法者,更为直接地让这位国王遭受到了无比巨大的压力,他可没忘记,至今龙火列岛上仍然有着不少高地诺曼人以及其后代,更不用说,他的父亲伯德温曾经企图在他不在的时候侵吞那位的领地,呃,或者可以省略到那个企图,因为伯德温已经做了,而李奥娜以及修,盖文,只是纠正了这个错误而已。更不用说,高地诺曼曾经与格瑞纳达之间一系列令人头痛的纠缠,虽然他们的母亲还在的时候,似乎与这位黑发的龙裔仍然保持着一个温和的关系,但她如今已经安眠许久,而雷哲甚至都没有见过这位据说曾经是父亲好友的龙裔领主。

  但如果就像他知道的,阿芙拉对这位领主有着深厚的爱慕之情的话,这位领主对高地诺曼的观感究竟如何也可以打上一个问号了,毕竟一个人是不会去做让自己喜欢的人心生厌恶的事情的——阿芙拉并不喜欢他们,还有阿芙拉的母亲,谁也不知道留在伯德温手中的符文碎片是否能够拯救她的性命,但伯德温的拒绝让他以及后代无形地背负起了一笔无法偿还的债务,这也是雷哲为什么丝毫不认为阿芙拉终会接受雷曼的原因,谁会和一个杀死了自己母亲的人的儿子缔结婚约?阿芙拉是个残暴而又冷酷的领主,但哪怕她并不爱自己的母亲,也不会忽视自己遭受到的轻视与羞辱——虽然那时候雷哲与雷曼都没有出生。

  “那可真是一个令人喜悦的好消息啊。”国王陛下口是心非地说,只是阿芙拉丝毫不在意这个。

  “这也是为什么您突然想要改变的理由吗?”雷哲继续问道。

  “您是说弗罗的教义?”阿芙拉看着他,“但您应该知道,从一开始,这份教义就是遭到伪神篡改的,我所做的,只是将它恢复到原先的样子而已。”

  “但不应该那样仓促匆忙,”雷哲说:“你曾经告诉我,你将会用更多的时间来缓慢地改变人们对弗罗牧师们的印象。”

  “但事情总是会有改变的,”阿芙拉说:“而您已经看到,嗅到和感受到了,对——力量,强大的力量就像是倾压在车辆上的巨石,虽然沉重,但可以让它以一个我们都无法想到的速度飞奔。”

  “过快的速度会让车辆倾倒。”

  “那就寻找一辆新的车子。”

  国王陛下的眼神顿时变得严厉起来:“高地诺曼不属于你们,”他说:“我已经驱逐了一个伪神,也不会介意驱逐第二个。”

  “您曾经十分得意于您的决定,”阿芙拉没有一丝畏惧地笑道:“您亲手将那块巨石放在了车上,因为您觉得您可以操控的住它。”

  “我仍然能。”

  “如果您面对的确实只是一个伪神,您当然能。”阿芙拉看向外面,虽然门窗都紧闭着,但雷哲就和她一样,也看到了那些弗罗的牧师们——在阿芙拉前来谒见他,希望得到他的支持的时候,雷哲提出了条件,他给予弗罗的牧师们一丝喘息之机,而弗罗的牧师们也必须为他效力,就像是雷哲的男爵夫人也穿上了牧师的长袍那样,一些只属于高地诺曼的“鸟儿们”也借助着弗罗的名义出现与栖息在那些会对外来者充满了警惕与恶意的地方,有谁能够拒绝弗罗牧师呢?男人们不论,女人们也希望能够从她们身上获得如何获得宠爱与子嗣的秘密。

  如果没有雷哲,这些失却神祗庇护的牧师仍然会遭到如同其他地方一般的欺凌与驱逐,所以他从未担心过他豢养的小鸟会反过来啄伤他的眼睛,但这些的前提是,弗罗的确已经陨落了。

  但她回来了,多余的砝码迅速地向着天平的一侧滑落,阿芙拉的改变雷哲并不意外,变得强壮的鸟儿总是会向往自由,更不用说,阿芙拉所拥有的力量更近似于他曾经听闻过的选民,只是不知道弗罗为什么会选择她——她的母亲可是不择不扣地背叛了她曾经发誓追随的神祗,阿芙拉甚至是她留下的罪证,还是说,神祗们更喜欢这种恶意的轮回?

  “您也许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阿芙拉说,她虽然将力量再一次地收藏了起来,但她本身就具有的那种灼灼逼人的魅力仍然让雷哲身边的法师轻微地抽了一口气:“但我的补偿或许会让您感到有所安慰。”她比出自己的一根手指:“一个孩子。怎么样?”

  雷哲差点就如同字面意义上的那样跳了起来,孩子!他怎么没有想到,在古老的文献与卷宗上,弗罗确实有着繁衍的神职,只是人们已经有数百年不再因为子嗣而去向弗罗祈祷了,就像他们也不会请求弗罗为他们的婚姻赐福那样,他与王后的行为也只是为了抚慰民众以及阿芙拉,还有那些弗罗牧师,但如果弗罗真的回来了——那同样意味着她能够赐予他们一个孩子,一个高地诺曼的继承人?

  “现在办理还有优惠,”阿芙拉捏着手指说:“两大选择,男孩,女孩,如果您有其他想法,男孩兼女孩也不是不可以,怎么样,是不是可以作决定了呢?”

  最后她说:“或许还有一个大优惠,”她说:“每个愿意向弗罗祈祷的女性都能得到一个孩子如何?”

  —————

  再一次见到他的父亲,盗贼之神玛斯克的时候,葛兰已经可以相当平静了,他站起来,向穿着紧身衣与皮甲的盗贼鞠了一躬,“向您致意,我的神祗。”我的父亲,他在心里说,并不是出于敬意或是畏惧,而是提醒自己,他是这位神祗的儿子,也是他所能选择的最好的工具,一旦这位神祗不幸陨落,他就会沦落成为他重生的器皿,即便不,那么他也会成为他敌人眼中的尖刺与钉子,他们不彻底地毁了他是不会觉得安心的。

  而一个神祗的敌人他能够对付吗,当然不能,不要说神祗,在无底深渊,就连一个恶魔主君都能让他失去反抗与拒绝的念头,在他的视线下,葛兰就像是一个被紧紧抓住了挂线的木偶,丝毫不能动弹。

  但他也不能显露出分毫怨恨或是不满,玛斯克可以制造他,当然也可以制造另一个,或是许多个儿子。

  “我有事情让你去办,”玛斯克说:“你要尽心尽力,不能有一点疏忽。”

第681章 回归【8】

  伯德温茫然地走了很久,直到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说话,声音中带着几分担忧:“查佐,查佐?”伯德温就像是一具沉寂了数百年的钢铁魔像那样僵硬地转过头,他看见了一张苍老的面孔,又过了一会儿,他才辨认出那是一个在不久之前给了他一木杯水的老妇人,她身后跟随着她的丈夫。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离开了他的儿子,他的王都,他向两位老人点了点头,如同被剥夺了所有色彩的脸让那位老妇人的丈夫都不禁害怕起来,但他的心中还有着一些凡人的怜悯之心,“你需要牧师吗?”

  “这里有神殿?”

  “弗罗的。”那个老人说,然后故意做出一副龇牙咧嘴的表情,因为他的老太婆正在他的身后拧着他的腰肉:“我只是去讨要一点缓解酸痛的药草罢了,”他转过身去和妻子解释,然后又转向了伯德温:“她们或许并不怎么样,但……”

  “还不错。”他的妻子不甘不愿地说。

  伯德温的面颊轻微地抽搐了一下——当他被自己的儿子击倒之后,一直以来之支撑着他的某种意念突然崩塌了,他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老了,即便小魔鬼送回了他的秘银链甲,宽剑与流银假臂,他仍然毫无抵抗之地地倒在了儿子的脚下,除了喘息之外头脑中竟然只有一片空白。但那个时候,他的愤怒还尚未到达顶点,让他终于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是长子的责问——他怎么敢这么说!他怎么敢向自己的父亲提出这样的问题!他怎么敢用王位与权势来羞辱他的国王!有那么一个瞬间,伯德温惊骇地发现,自己居然想过杀死他的长子。既然他已经不再承认伯德温是他的父亲,那么伯德温也无需保有一个父亲应有的仁慈,但也就是在那一瞬间,伯德温的面前就像是立起了一面镜子,让他看清了自己的模样——肮脏的,丑陋的,与卑鄙的,看看这个苍老的罪人!在雷哲让他发誓的时候,他甚至想过按照儿子的话去做,发下一个严苛而又虚假的誓言,然后得回他应有的——什么是他应有的呢,他曾经是个骑士,是个爵爷,是个国王,但这些都不是真正属于他的,骑士来自于他的发色与瞳色,而爵爷来自于一个被背叛者的愤怒,国王则是来自于诺曼的王女,他的妻子李奥娜的迫不得已与微薄的希望——他曾经以为自己根本不在乎这些,但事实说明了,他和那些曾被他嘲笑与摒弃的杂碎贵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人类是多么地善变啊,伯德温想,但他也终于明白了,自己已经失去了能够干预命运轨道的权力,在他被变相的驱逐之后。

  李奥娜当初做出了一个多么正确的决定!他在心中大声地嗤笑着自己,然后向那对心怀善意的夫妻点了点头,他是不会去弗罗的神殿的,虽然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但他要去到泰尔的脚下,哪怕这会让他生不如死,但就像他的长子那样,他也同样需要取得一个答案。

  —————

  泰尔的神殿矗立在原先的地方,钴蓝色的天光勾勒出了建筑方正的轮廓,而建筑所用的灰色石材中所含有的细小晶体反射着微弱的光线,就像是星辰在厚重的云层中闪烁。狭长的门窗融入在黑暗里——如若没有重大的变故,泰尔的圣骑士与牧师们不会在入夜之后利用除了天光之外的光线,这点和弗罗,罗萨达或是塔洛斯的地上住所都有所不同。

  在伯德温能够看见它的时候,他并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但当他开始在心中反复祈祷,提出自己的问题时,在成为高地诺曼王之后他第一次在深夜谒见泰尔的痛苦感受又回到了他的身上——每靠近泰尔的神殿一步,那种烧灼与重压的感觉就要加强一倍,到了最后,伯德温甚至无法站立,只能匍匐在地上。

  “……泰尔……”当他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面孔突然扭曲了,幸而他的兜帽将所有可怖的变化都隐藏在了阴影下,他在说出那个名字的时候,就像是饮下了含有剧毒的铁水,铁水烧灼着他的喉咙,一直到胃部,然后在他的腹部深处凝结成尖锐的利刺。

  但他忍受着痛苦,并且甘之如饴,仿佛这份痛苦还能够证明什么。

  然后在魔法星河逐渐向着右侧转动的时候,他看见了那座黑铁的天平,它是那样地巨大,从天平的这端走到另一端,就算是四十年前的伯德温也要走上十三步,而天平的托盘自已盛载得下一只壮年的公牛,它们悬浮在空中,纹丝不动,看上去已经用黑铁与吊索熔铸成一体,但伯德温知道,当人们要求泰尔做出他公正的审判时,这座天平就能够立刻给出最为鲜明与准确的回答。

  而这个时候,就和上一次一样,泰尔的主任牧师已经走出了神殿,他并不年轻,但也不能说老迈,根本不知道伯德温是谁,他只知道来人是一个罪人,“离开这里,”他高声叫道:“陌生的罪人,在更大的惩戒降落到你身上之前。”但让他有点不悦的是,来人就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他在说些什么,后者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主任牧师举起了手。当两个牧师走过去,想要强行驱逐那个头发蓬乱,衣衫褴褛的罪人时,伯德温突然抬起了头,他的眼睛让牧师们吓了一跳,在火把的照耀下,它们竟然是赤红的,如同盈满了鲜血的器皿,随时都会满溢出来。

  “我杀死了高地诺曼的国王。”他说,这句话让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而圣骑士们已经拔出了他们的剑与锤子,两个牧师更是举起手,开始祈祷神术。

  伯德温看也不看他们,他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平静,心脏撞击着胸膛,仿佛要阻止他继续下去——他知道自己会毁了所有的一切,他所渴望与深爱着的……但他必须修正他的错误——“我杀了高地诺曼的国王,”他重复道,然后他说出了老王的名字,“在四十年前,我杀死了我宣誓要效忠的人,不是因为正义,也不是为了公理,只是因为我忍受不了他给予我的耻辱,以及威胁,”他越说,越是快速,而牧师与骑士们甚至都没能理解到他们听到的是怎样一个可怕的秘密:“我杀死他,完全是出于私心,然后,为了得以继续保有我的荣誉,我的地位与我的爱人,我对所有的人说谎,包括我自己,我说……我并没有杀死老王,至少不是蓄意的,但这只是一个谎言,我犯下了无法得到宽恕的罪行,我是一个……罪人。”

  “你是……”一个要比任何一个牧师都要来的年长的白袍突然喊道,但随即又突然失去了声音——他经历过了太多的事情,在辨认出对方的身份后,这个年长者骤然醒悟到自己正在揭露一个绝对不应该被揭露的秘密。

  伯德温站在那儿,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

  然后他伸出双手,将身上的斗篷与短袍脱去,露出下面的秘银链甲,“我将我偷窃而来的东西返还给您们……返还给高地诺曼。”他一边说,一边解开了那件在月光下犹如流水一般闪光的链甲,价值几乎可以与一个城市相等的贵重链甲滑落到地上,然后是他的宽剑,李奥娜曾赐予他的宽剑,之后他将手放在那只流银假臂上——骑士们举起了弓弩,很显然,他们也知道这只属于高地诺曼先王伯德温的魔法用具有多么的危险,但伯德温只是把它推离自己的身体,就像是抛弃一块腐臭的皮肉。

  最后,他在众多的见证下拔出了自己的匕首,刺入自己的肋骨之间,直到贯穿心脏。

  而这个时候,那位年长的牧师不顾一切地跑了过来,一向迟缓又迟钝的他竟然也能够灵活的如同一只强壮的公鹿,以至于他身边的牧师与骑士都没能抓住他,他跑到伯德温身边,跪了下来,低下头,检查他的伤口,很显然,除非他能够祈祷到一个无比强大的神术……他也许能,但作为泰尔的罪人,这个陌生人是无法被神术治疗的,他只能将身体伏下更多一些:“你是谁,”他在濒临死亡的人耳边喊道:“你是谁!?”

  “我是……”伯德温说:“我是……查佐……我是,是……一个猎人。”

  对啊,一个猎人,在雷霆堡附近的村庄与森林中,有一个窝棚的家,还有他瘦弱,发黄,相貌平平的妻子,他……是查佐,而她是……

  “潘妮……”

  黑暗终于笼罩了下来。

  ————

  “他是谁?”主任牧师问道:“这些东西是他……”说到这里的时候,他明显地犹豫了一下:“真的……是他偷来的吗?”

  “大概是吧,”年长者说:“他叫查佐,是一个猎人。”

  主任牧师动了动嘴唇,他接任这个职位并没有太久,但他也是高地诺曼人,一开始他没有想到,但他现在几乎已经猜到了——只是,正如年长的牧师所表现出来的,死在这里的是查佐,而不是伯德温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年长的牧师伸出手去,想要为这个不幸堕落了的可怜之人念上一段短小的祈祷词,但在他的手还没能触碰到伯德温的身体,一个黑影就毫无预警地落了下来——毛茸茸的触感一掠而过——它落在了伯德温的伤口上,只一抓就抓出了罪人的心脏。

  在它想要逃走的时候,一个光芒璀璨的神术猛地击中了它,它发出了一声尖叫,跳入阴影不见了。整个过程短促到一些年轻的牧师学徒与骑士扈从甚至不明白发生了些什么,他们只看到那位温和慈祥的长者向后倒下,不祥的黑色从他的手指往上蔓延,快得一如火焰在纸张上肆意拓展它的领地。

  主任牧师马上开始祈祷一个治疗用的神术。

  “那是什么?”一个骑士扈从问道。他还不是一个正式的泰尔骑士,当然无法感知到那股邪恶的气息。

  “一个小魔鬼。”他的主人,一个骑士神色凝重地回答到,就在一问一答之间,伯德温的躯体已经从伤口的地方开始迅速腐化,在牧师们能够做些什么之前,它就彻底地,完全地消融在了灰土中。

  —————

本文每页显示100行  共402页  当前第292
返回章节列表页    首页    上一页  ←  292/402  →  下一页    尾页  转到:
小提示:如您觉着本文好看,可以通过键盘上的方向键←或→快捷地打开上一页、下一页继续在线阅读。
也可下载圣者txt电子书到您的看书设备,以获得更快更好的阅读体验!遇到空白章节或是缺章乱码等请报告错误,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