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留给他的时间却不多了!
十年,二十年?
这一刻,他亦是心中苦涩,他一生孑然一身,无妻无儿,亦不在乎死了后还有谁记得他。
可是等自己死去后,又能给这个辰霄世界留下些什么痕迹呢?
心中悲叹一声,他加快步子离去。
这一刻,他真的好想再向这老天再借几百年!要真是如此,又何尝不能完成那心中鸿鹄之志,留下那时光也磨灭不了的痕迹,改变这一方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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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荏苒,冬去春来,西临县这边陲一隅之地越发暖和起来,阳春三月的草长莺飞一晃而过,微微酣热的清凉之夏眨眼便来。
一晃间半年过去,这盛夏之果亦是如秋般丰硕。
这一天,西临县的天涯学堂到了出学之日,这一年的的天涯学堂可谓是惊艳绝绝。
过往历史上,这偏僻一县能考入那天涯书院青川郡分院的学子最多一次亦不过二十一人。可是今年,这西临县竟然一反常态,在这下辖十三个县中位列榜首。
整个西临县,有五十三名学子考入那天涯分院。其中东街的天涯学堂四十九名,西街的西街学堂四名。
这比之排名第二的东昌县二十九名学子上榜几近翻倍!仅仅是卓自清所教的叶舒来所在甲班,便有三十二学子考入青川郡分院。
这西临县学考前五已被叶舒来他们包揽四人。
季知行第一,温雪凝第二,叶舒来第三,苏瑾茹第五!
让人惊讶的却是将他们四人生生隔开的第四,竟然是西街学堂那贫寒出身,放荡不羁,过往不爱读书的学子,谌桑野。
这般成绩,直接惊动上意,可当天涯总院与分院发现那学堂堂主乃是卓自清后,便也就释然了。
与此同时,卓自清一年前已在渝州天涯书院总院考取书院体系下三境圆满称谓之事才被传开。
与之传开的,还有那一年前卓自清游学归来后,那天涯书院副院长、书院绝巅七境强者要收他为徒,卓自清竟然拒绝后回到这偏僻之地任教的消息。
这整整延迟了一年的消息,在整个西临县、青川郡乃至渝州传开炸裂。
沦为人们饭后闲谈!
有说那教书先生不知天高地厚、不知好歹的,有说那教书先生真正一身清气、令人敬重的,更多的则是为之惋惜。
欲收他为徒的可是绝巅啊!还是书院体系的绝巅!
叶轻亦是听闻了这消息,他想起在温雪凝祖母葬礼上遇到的那卓老先生,一时间却是赞叹不已起来。
这辰霄天下,是真正实现了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了。
而真正支撑这句话的人,又何尝不是如卓自清这般人了。
说来也巧,今日出学之礼完毕后,却是那卓自清真正登门拜访而来!
叶轻与卓自清于回安医馆门前再次相见,邀约至内院梨树下待客相谈。
两人相互行礼,然后在梨树下坐下。
一旁的温雪凝与叶舒来规规矩矩的站立着,即便是向来无拘无束的周媛,亦是听闻了这老者近日的传说也被其气度折服,竟然规规矩矩的在一旁斟茶倒酒起来。
江摇亦是将外院问诊事宜暂且交给了崔白,于叶轻旁边坐下,以表敬重,尽主母之谊。
第85章 师弟
回安医馆内院,老梨树下卓自清行礼。
他认真道:“叶先生,早在很久之前,我便想着要来拜访于您了,今日舒来也是出学了,我亦是心中有了困惑,便也就来此叨扰了!”
叶轻今日兴致极佳,却是爽朗大笑起来:“哈哈哈,卓先生啊!我其实已等你很久了。自雪凝祖母葬礼那日与你相望无言,甚至在那之前,我便一直在等你。”
“哦!叶先生,你在等我什么?”
叶轻一笑,目光灼灼,认真道:“我在等一个师弟!”
卓自清一愣,道:“敢问何解?”
这一次,叶轻却是突然起身,然后一挥手,梨树下,他与卓自清凭空消失。
一旁站立的叶舒来与温雪凝呆住,错愕不已。
周媛却是烹茶煮酒,笑道:“你两个规规矩矩站好了,先生他们去去便回,切莫失了我回安医馆礼数。”
两人不解,见着坐在一旁的母亲江摇依旧悠然品茶,未有离去之意,一时间却亦如守棋童子,于梨树下规矩站立。
突然间,叶轻与卓自清出现在了城外二十里处的那座小山峰的山巅。
卓自清虽曾有过与那元婴真人游离的经历,可是又哪里见过这般神仙手段,他一是惊愕不已地看着面前的叶轻。
缓过神后,他于这山巅在青天白云下笔挺身姿,哪怕心中已惊涛骇浪,但仍然不失礼数的行礼。
轻声问道:“叶先生,不知方才何意?”
叶轻越发觉得满意,又是笑问道:“你可愿听我讲上一个故事?”
卓自清凝神道:“愿洗耳恭听!”
叶轻看向远方,陷入回忆,轻声道:“我在这个辰霄世界,曾有一师,我自觉得他便算得是这辰霄世界的真正圣人!
他乃是最重这天下规矩之人,一生守矩,从不僭越。
他一生读遍这辰霄世界圣贤之书,走遍这世界每一寸土地!他认为,人之所以为人,与畜生能区分开来,便是懂得控制自己的言行,懂得遵守礼数与规矩。
知羞耻、存敬畏、明是非,不为苟且之事,不越雷池半步,不随浊流之波。
他认为人族之所以能入主辰霄世界中央神州膏腴之地,十余万年能成为这个世界的真正主宰,就是在于那诸子百家、道佛法理所留之柱了,他说,唯有人间之规矩才是我人族的脊梁了。
他有妻女,可我觉得他才是活得真正寂寞之人。
他与谁同坐?明月清风我!
我或不觉得他正确,觉得他既是这世界最自私之人,又是这世界最无私之人。
他这样的人,就不该有妻女,就该像你这样孑然一身去追求自己心中道理,追求自己的道,去朝闻道,夕死可矣。
可我也打心眼里敬重于他!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中的第一个老师,他是天书院十万年来最强圣人,他叫——陈天矩!”
卓自清仿若神魂被锤,惊得不知所以。
叶轻继续道:“我其实原名叫叶轻舟,四百八十余年前那个飞升的武仙人便是我!我还更是原名叫作叶云,乃是道祖佛祖七万年前诸天万界传道而去,他们一小小传道世界之一凡人,机缘巧合下来到你们这辰霄世界。”
卓自清如遭重击,单手指着叶轻,嘴里“你,你,你.......”
却是再也说不出下一个字来!
叶轻怅然,他看向卓自清,认真道:“你可知为何我在等你?”
不待卓自清回答,他笑道:“我其实一直以来,虽心中亦痛恨我那师父,可我亦对他心有愧意。我知道,他其实将我视为衣钵,他想教我他心中道理,想让我师徒二人一起真正改变这个辰霄世界,想铸造他心中那理想之国,梦幻世界。
可是他又哪里知道啊!我根本不是这个世界之人。
我之灵魂深处同样有着我那小小世界中,我之国度那上下五千年之精神传承,我之身后,亦是站着诸子百家、诗仙往圣。
我没有那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那鸿鹄之志。
我手中之枪,更是即便我眼前所看到的这辰霄天下不平事,亦是荡不平了。
上一世,我只想归家。
我之思想,又岂是他一孤独圣人能去撼动,自然便是师徒两人理念不合了!”
叶轻再次眼露精光的看着卓自清,他灼灼道:“可是你不一样?我老师陈天矩他是守矩的话,你便是真正有打破了心中规矩。那日,我见你黯然离去便知,你心中是有那鸿鹄之志的!
我第一次见着你,我便知道,你就是如我老师陈天矩那样的一个人了。
甚至,你比他更合适走上那条路。
我更愿意助你,我身后有我那世界之精华,诸子百家、诗仙各圣,有的是往圣绝学让你去学、去悟。”
叶轻又想到那“神宫仙鉴”机缘巧合下认了叶舒来为主,或亦是天意。
仙鉴辰霄了!
想到那面精美玉镜神器,曾映照诸天,掌辰霄秩序,约仙者不得为虐人间,缚诸圣不得鱼肉弱灵,真正开了那人间万世太平。
他对着卓自清笑道:“我此生路已断,只想着与夫人安享晚年了,或是此生尽头,还能与那天斗,其乐无穷了。
不过我儿子叶舒来或可以,他是真正的这个世界之人,如果他愿意,或会是与你将来同路之人。
我也观他那好友季知行,或亦如此。
你啊!其实才是真正是最适合之人,更真正是我那老师陈天矩至死亦未能寻得的真正衣钵之人!”
卓自清依然未从前所未有的震惊中醒来,却是想到自己除去一身清气,便是一个资质平庸,连寿元亦不过十余二十余年的老人了。
他忍不住问道:“可是,叶先生,你看我这般一个风烛残年老头,真能去做得了那一番惊天大事?”
叶轻哈哈大笑道:“我既然敢代师收徒,这些便不是你所考虑,小师弟,还不叫一声师兄?”
卓自清生涩唤了一声“师兄”之际,却是见叶轻凭空拿出一个冰雕玉琢、晶莹剔透的梨果来。
不待卓自清反应,却是一把塞进了他的嘴里!
卓自清只感觉那梨入口即化,还不待细细体悟那飘飘欲仙的感觉,他就被叶轻单指指于眉心,似一篇精炼至极的锦绣书文传来。
那开篇之处是“天地文经”四个古朴苍劲大字。
然后,一段文经总纲自心底响起:“太虚寥廓,肇判阴阳,清浊既分,人极乃立。天道荡荡,阴阳化行,俯察品物,唯人贵灵。
道胜者,文不难而自至,法以先王,诗以道志,书以道事,礼贵序、乐贵和,何以贬善恶!
和顺于道德而理于义,穷理尽性以至于命,仰观俯察,穷理尽性......”
第86章 鹏起
随着万年玉肌雪梨果所化磅礴暖流在卓自清体内乱窜,还有那所谓“天地文经”的天书院至高传承在心间震荡。
卓自清感觉自己这一刻,无论是那老朽的身躯,亦或是灵魂都被洗涤升华!
特别是那文经,以他之学识,他之理念,那一字字、一句句如细数他那人生轨迹,心中理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