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错了。”叶饮辰摇头,“醉一歌,谐音醉易阁,这首诗啊,不过是给酒楼做宣传而已。”
林安:……
敢情是广告?
林安不理会他的插科打诨,无精打采道:“这几日我一直在想,三重天影念的第四重心法——‘由疏而密,由密而归一,一则破敌’。
如今想来,大概是指从一重到三重,攻击造成的血洞越来越多,而到四重,便会合为一处。符荣、曲烈洪和沁远峰掌教,身上都是一个巨大的血洞,想必便是所谓‘由密而归一’吧。”
而至于那甘氏两兄弟,不过是两个杂鱼,根本不值得音儿动用第四重境界。他们那一身血窟窿,大概也只是音儿随手使了第三重,用以泄愤罢了。
叶饮辰饶有兴致地看着林安:“想不到你也颇有武学悟性,若有名师指点,说不定能成一代女侠。”
小二正好进来添茶水,一脸恭敬道:“方才凑巧听到几句,没想到姑娘年纪轻轻,竟对传说中的三重天影念颇有见解,真是失敬,失敬。”
林安一愣,也无心解释,只是苦笑。
叶饮辰拉住小二,道:“方才听今日唱词,未免太过消沉。江湖英雄辈出,难道就没有能让人打起精神的趣事?”
小二眼珠一转,不假思索道:“若论趣事,自然非江湖八卦十大秘闻莫属了!”
林安无语,想起碧莱客栈那位滔滔不绝的小二——这玩意难不成是各地小二必备知识?
左右闲来无事,也不好再拂叶饮辰好意,林安便接口道:“这个我也听过,排行第一的是那首歌谣,第二则是江湖第一美人云姑娘将会嫁与何人,那后面又是什么?”
“这第三嘛——”小二略微一顿,“想必姑娘一定知道,曾经的江湖第一高手,如今江湖第一大派归去堂之主——廖乘空廖堂主吧。”
“廖堂主……”林安想起自己怀中另一块令牌——让自己困惑已久的归心令,不禁追问道:“为何是曾经的第一高手,现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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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多年前, 廖堂主自断一臂,自那以后,虽还是屈指可数的高手, 却难再称第一了。”小二摇头叹息, “然而廖堂主自断一臂的缘由, 至今无人知晓,这便是第三大秘闻。”
“自断一臂?”林安微惊,这归去堂在江湖上威望何其之盛,自己单凭一块令牌,都能狐假虎威到处混。又是怎样的难言之隐,竟会让廖堂主这等人物自断一臂?
叶饮辰见林安终于起了兴致,当即很配合地问道:“那第四大秘闻呢?”
“若说第四,虽然只排在第四,却与第二、第三都颇有干系。”
小二卖了个关子, 吊足胃口, 才接着道:“当年江湖上有一位少侠, 名叫东方既,当属一时风流人物,是廖堂主八拜之交的结义兄弟。只可惜啊,这位东方少侠年纪轻轻, 便不知身死何处了……”
“死了?”林安更觉惊诧, “能与第一高手结义,自然不是寻常人物,怎会随随便便死了?”
“这正是第四大秘闻了!”小二道, “据说当年,消息是从归去堂传出来的,廖堂主一向大丈夫气概, 竟为此悲痛欲绝,后来还甚至自斩一臂!
所以就有人猜测,东方既是因廖堂主而死,廖堂主心怀歉疚,方才如此。可谁也不知,他究竟如何死的。”
这样一段扑朔迷离的秘闻,让林安浮想联翩,不禁喃喃道:“不知这位东方少侠,究竟是怎样人物……”
小二摇了摇头,颇为遗憾道:“见过东方既的人其实并不算多,毕竟他在江湖上不过短短几年就死了。然而云姑娘那样的美人,就是因为他的缘故,快二十五岁还没定下亲事。”
林安愈发讶异,追问道:“莫非云姑娘曾与东方既订亲?”
“那倒不曾听说。”小二挠了挠头,“只是云姑娘放话说,要找到像东方既一样出色的人物。云家年年都开招亲大会,参加的人数不胜数,却是年年无功而返。
由此可见,那位东方少侠的风采,当真不是常人能及呢!”
林安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难怪说东方既之死,与第二、第三大秘闻都有关联。”
“是啊。”小二道,“所以他虽然已经死了好几年了,还能在十大秘闻中排行前列。”
叶饮辰正要充当捧哏再次提问,却听楼下传来一阵嘈杂之声。
小二透过拉起的帘子瞅了一眼,笑道:“有客人上台说故事了,这也是本店的特色。”
林安道:“那你先去忙吧,我们也耽误了你不少工夫,再听听别人说故事。”
“姑娘客气了,有事随时吩咐。”小二喜笑颜开地从叶饮辰手中接过不菲的赏银,毕恭毕敬地退下了。
院中戏台上,那位上台的客人已经开了口:“众位可知,近来这一带不太平啊!”
此话一出,台下酒客纷纷抬头,知道的不知道的,都被他吸引了注意,便有人喊道:“哪里不太平?”
还不等台上那人答话,楼下早有人忍不住插嘴:“还不是那拘魂帮!”
台上人被抢了台词,也不恼,接道:“不错!正是拘魂帮!”
叶饮辰轻笑一声,对林安道:“这名字一听,便不是什么正经帮派,八成是故弄玄虚的。”
台上人仍在继续:“传说中有一种鬼怪,名叫拘魂鬼,它们总是在夜里两两结伴出入,身穿紫衣,内藏名册,上面写着将死之人的姓名与时辰。
时辰一到,拘魂鬼便会现身于将死之人身边,呼唤他的名字,用锁链将人带走。”
这人说着,还忽地学起怪声,自带了一段阴森恐怖的音效,才接着道,“而这拘魂帮,便是由拘魂鬼组成的帮派!”
叶饮辰耸了耸肩:“你瞧,我没说错吧。”
林安看着眼前的人形弹幕,嘴角抽了抽,台上人竭力渲染的鬼故事也掀不起半分惧意了。
一楼也有人起哄:“鬼哪能组成帮派?定是哗众取宠而已!”
台上人严肃道:“非也非也,这四个月来,已经死了四个人!每逢月圆之夜,都有人亲眼看见——两个身穿紫衣的鬼面人,用锁链押着头蒙黑布的将死之人,登上高处,打开名册,大声念出姓名,而后将人从高处推下,鬼面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啊——”有人忍不住惊呼。
“你都说了是鬼面人,自然还是人啊。”有人仍在调笑。
还有谨小慎微之人,讳莫如深道:“即便是人,我看这拘魂帮也不简单,毕竟被杀的几人中也有高手。这样一支不为人知的隐秘势力,若是发展下去,江湖恐怕再无宁日啊!”
台上人眼见话题被推到高潮,立刻顺水推舟,高声道:“不错!听说,已经有一群人聚在一起,说要找到拘魂帮的行踪,等他们下一次杀人时,抢来他们身上的名册。”
林安正想开口吐槽,斜对面的雅间内忽而传来一声清朗的笑,随之而来,一道悠扬动听的声音道:“既然要找拘魂鬼,何不将他们擒来看看真容,偏偏只想着抢什么名册?莫不是这些人做过亏心事,才怕鬼上门?”
林安当即向声音来处望去,却见那雅间的帘子只拉到一半,刚好遮住里面人的脸,只隐约看到是有两人。
说话之人似乎特意压低了声线,却仍然声如击玉,清亮动听,有两分像女子的声音,字字之间毫不拖泥带水,带着几分锋锐与英气。
林安心中泛起一丝说不清的古怪——这声音,竟好似在某处听过。可她转念一想,自己初到此地,分明不该识得任何人,这股熟悉感又是从何而来?
楼下众人自然也听到了此人的话,面面相觑了一阵,便有一人道:“这位兄台所言也有理,我的确听说,这拘魂帮乃是除恶罚罪,所杀之人皆有罪名在身。”
那雅间不再传来回应,台上人便接道:“不错,第一个被杀的是严九昭。”
“啊,他不是江湖人称‘扶远君子’的侠士吗?能有什么罪名?”
“大概就在严九昭死前两个月,江湖传言他实乃伪善小人,刀法竟是早年从别人那里偷盗而来的。听说他还一直在找传言源头,意图报复,没想到就成了被拘魂鬼勾走的第一缕魂魄!”
“原来如此……”
酒楼里一片议论纷纷。
林安蹙了蹙眉:“即便是偷盗武学,也罪不至死吧。”
又有人问道:“那上个月刚被杀的司徒舜扬呢?他可是岁流剑阁的大弟子,听说向来言行方正,也算是一方少侠。”
台上人摆摆手道:“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表面上君子谦谦,背地里不知又干过什么勾当……”
话音未落,大堂中飞起一道身影,一脚踢向台上人。
台上之人显然不是什么高手,又猝不及防,根本没有闪躲,当即被一脚踢翻在地,连连咳嗽几声,勉力撑起身子,满面惊怒地看向来人。
来人已经随着这一脚跳上台子,虎目圆睁,口中喝道:“宵小之辈,胆敢口出狂言!”
台上人伸手指向此人:“你、你是何人?”
“本人祝子彦,司徒舜扬是我的大师兄!”
大堂中顿时又响起一片议论之声,还有不少幸灾乐祸的窃笑——讲人是非,竟巧遇死者亲友,平白挨揍,正是祸从口出。
祝子彦又道:“我大师兄行得端坐得正,一生行侠仗义,惨为奸人所害,不想还要在此被你等小人出言污蔑,真是欺人太甚!”
说着,他已拔出身后所负的长剑,便向台上人刺去。
电光火石之间,不知从何处飞出一只酒杯,正撞在剑尖之上。酒杯应声而碎,却已阻了剑的去势。
祝子彦大怒回头,声如雷霆:“谁人阻我!”
便有一人自一酒桌而起,衣袖轻拂之下,已悄然掠上台去,身形极为轻盈,足下未发一点声音。
此人一身灰白布衣,长发半披半束,身上并无兵器,神情颇为和善,却自有一股不容忽视的清朗气度。
他向祝子彦抱了抱拳,语气温和:“在下荀谦若,烦请阁下剑下留人。”
堂中已有人叫道:“原来是归去堂的谦若先生。”
顿时一片“失敬”、“久仰”之声不绝于耳。
荀谦若再道:“祝兄弟心中之愤,在下明白。只是此人虽出言不逊,却罪不至死,还请祝兄弟认准首恶,莫要迁怒。”
祝子彦也只是一时义愤,此时被人好言相劝,便收回了剑,对那人冷哼道:“还不快滚!以后说话小心些。”
那人也顾不上面子,只能暗道倒霉,爬起来灰溜溜走了。
此时又有人问道:“谦若先生现身此地,莫不是归去堂也来调查拘魂帮?”
荀谦若和善地笑笑:“我归去堂从不擅断别帮别派之事,在下是有堂中要务在身,正欲赶往碧莱城,恰巧路过而已。”
“碧莱城?”林安心念一动,自己正好也刚刚经过那里,难道只是巧合?
叶饮辰挑了挑眉:“你觉得,与你有关?”
“这倒不是。”林安琢磨着道,“但也许与那块牌子有关。反正归心令也不是我的,我看这位荀谦若颇有声望,在归去堂大概不是普通人物,不如便将归心令给他带回去,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叶饮辰沉吟片刻,缓缓道:“难道你就不好奇,归心令怎会跑到你那里?”
他面上似是漫不经心,眼底却带了一丝斟酌的试探。
林安随口道:“不过就是有人在某种情势下,暗中塞进我的包袱罢了。也许荀谦若去碧莱城,就是要寻此人。可惜我也一无所知,恐怕要让他失望了。”
两人说话间,堂下又有几人向荀谦若细说拘魂帮的诡异之处,什么月圆之夜,什么铁链锁魂,似乎是想留这位归去堂的高手坐镇此地。
荀谦若却只和气笑道:“荀某以归去堂的名头在外行走,一言一行都会代表归去堂的立场,请恕荀某不便插手。”
围在荀谦若身边最殷勤的几个人不免都有些失望,气氛一时低沉了几分。
林安却不经意瞟到,大堂角落里,一个头戴黑色斗笠之人,在听到这句话后,缓缓放下了手中酒杯。
此人独坐一桌,桌上只一壶酒,腰间横着一柄刀。他的衣袍也是黑色的,小臂上绑着暗金镶边的白色腕带,低调却锋锐。
林安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一身江湖气的斗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