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怪事?”林安忙问。
“在他扔掉侄子后七日,不知是不是良心难安,他又去了一趟乱葬岗,四处翻找,我猜他可能是想将侄子带回去安葬,结果却是空手而归。后来我也找了,竟也没找到他的侄子。”
“尸体不见了?”林安惊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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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尸体不见了?”林安惊愕, “还是说,那孩子并没死,竟又活过来, 自己离开了?”
男孩小大人似地叹了口气:“当时我也很意外, 毕竟那孩子被扔在那以后, 我还给他喂过一口水,当然也想弄清楚,他到底是不是活过来了。”
林安不由轻柔一笑:“你还是挺善良的。”
男孩轻哼一声:“总之,那之后我每日都会去乱葬岗转转,晚上也睡在那旁边……”
林安倒吸一口气,忍不住道:“你胆子也太大了吧!”
“有什么好怕的?”男孩不屑道,“我想他若是死了变成鬼,不就只有晚上才能出来?我也好问问他,尸体怎么不见了。”
林安无语。
男孩接着道:“不过那个逢漆好像是被吓到了, 每日天不亮就去乱葬岗, 可能是生怕侄子变成厉鬼去找他, 每次还带些瓜果祭品——当然,最后都进了我的肚子。”
“后来呢?逢漆就死了?”
男孩的表情变得神秘起来:“大概过了两三日,又是天还没亮的时候,逢漆又来了。我照样躲在暗处没管他, 却见一个黑衣人, 背着个麻袋到了乱葬岗。
逢漆还以为是鬼,吓了一大跳,一头趴进死人堆里装死。黑衣人没注意到他, 将麻袋往地上一扔,就走了。
而后逢漆爬起来去看麻袋,更是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可他又匆忙爬起, 跟着黑衣人的方向去了。
从此之后,我就没再见过他。到那月十五,便听说他被鬼杀了,可能真是报应吧。”
“黑衣人……”林安眉头紧蹙,低声喃喃,“那麻袋里又会是什么?”
“我后来也去看了。”男孩自得地拍了拍胸脯,又上下打量林安一眼,“不过还是不告诉你了,你会吓死的。”
“是什么?”林安连忙追问。
男孩想了想,压低声音:“就是逢漆侄子的尸体。”
“什么?他真的死了?而且尸体还被人带走过?”林安瞪大眼睛。
男孩撇撇嘴:“才说了一半你就这样了,后面的还要不要听?”
林安连忙稳住心神,道:“没事,你继续说。”
“麻袋里的尸体,已经不再是当初扔来的样子,他……被人剖了心。”
也许是回想起当时探头到麻袋里看见的画面,男孩也少有地打了个寒噤。
林安更是脸色难看,强忍着不适道:“再后来呢?”
男孩神色已恢复如初,摇头道:“原本我也想跟上去看看,但我慢了一步,那两人已经不见踪影,我只好继续睡觉了。”
林安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心绪平复,缓缓道:“我有一种直觉——正是因为那时你没跟上,才保住了一条小命。”
男孩皱眉:“你什么意思?”
林安抓住男孩双肩,语气格外郑重:“你听我说,方才对我说过的这些话,从此不要再对任何人提起,记住了吗?”
男孩仿佛是被林安眼中的严肃稍稍震慑,终于没有再不屑一顾,点了点头。
林安正要再说什么,忽然余光一瞥,只见屋顶之上,悄然现出两个深紫色的身影——那熟悉的颜色,让她一瞬间头皮发麻。
她来不及多想,猛地一压男孩肩膀,低声急促道:“蹲下,钻进去藏好,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男孩一脸茫然,却已被林安不由分说,连手带脚塞回了方才钻出的狗洞。
林安紧随其后,也欲再钻回去,身后却响起一道沉闷的声音:“拘魂鬼前来索命,林安——休走!”
林安顿时浑身一僵,寒意直窜脊背。
方才听男孩讲完那些事,她已隐隐觉得,逢漆之死一定与那具被剖心的尸体有关。屋顶骤然现身的紫衣人,她还以为是拘魂帮循着蛛丝马迹,追查到了目击男孩的头上。
却没想到,他们的目标竟是自己!
可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了拘魂帮?
林安无视身后的声音,拔腿就跑,双肩却已被人抓住,一把向后扯去,重重跌坐在地。再抬头时,两个紫衣鬼面人已经稳稳落在自己面前。
林安壮起胆气,大声喝问:“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两人全无回应,其中一人已经从腰间取下长长铁链,寒光闪烁,直直向林安套来。
千钧一发之际,林安索性死马当作活马医,从怀中取出归心令,挡在面前,厉声道:“归心令在此,何人胆敢造次!”
手持铁链的人果然停下了动作,却并非退让,反而仰天大笑起来,笑声阴森而刺耳。
待笑声收敛,他才冷哼一声:“哼,归去堂很了不起吗?你以为我们会放在眼里?”
林安心中猛地一惊——这拘魂帮究竟什么来头,不过一个新兴帮派,竟敢对第一大帮归去堂如此轻视?
就在此时,身后巷口街头忽然传来一声尖叫:“林姑娘!啊——拘魂鬼!”
林安连忙回头一看,叫的人是谢阳,在他身边还有莫舒念和御水天居的几个帮众。大概是听见自己方才的喊声,才赶来查看。
林安心头升起一丝希望,大喊“救命”。
谢阳拔腿便往这边跑,可他不懂武功,就算跑过来也只是徒劳。再看莫舒念和其他几人,也都紧随其后,然而仅从慌乱的步伐就可以看出,没有一个是会点轻功的。
希望转瞬化为绝望,林安强撑着身子,转身拼命朝他们奔去,后颈却猛地一痛,紧接着彻底失去了知觉。
……
夜色笼罩,御水天居内,叶饮辰立于客房门口,面色是从未有过的阴沉。
谢阳站在阶下,双眼通红,哽咽道:“对不起,是我没有看好林姑娘,才、才会……”
莫舒念亦满面自责,沉重道:“这事我也有责任。林姑娘说要去买件东西,我便说在门口等她。那夜你们已被袭击过一次,我应当寸步不离的。”
叶饮辰一言不发,整个人仿佛笼罩在一层死寂般的怒火中,气息沉沉压抑。
良久,他才从紧咬的牙缝中,吐出三个字:“买东西?”
“是,那是一家玉器店,我看林姑娘的神情像是私事,便没跟进去,谁知……”莫舒念眉心微蹙,低声叹息。
玉器店……叶饮辰仿佛被惊雷击下,浑身一僵,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他怔立原地,脑海中闪过自己昨夜提起的生辰——她……之所以落了单,是为了去给他买礼物。
一瞬间,所有的怒火都化作撕裂心肺的悔恨。叶饮辰胸口剧烈起伏,眼底痛苦翻涌,一股腥甜直冲到喉间,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叶大哥!”谢阳慌忙叫了一声,“你的伤还没好,不能着急上火啊。”
叶饮辰随手抹去嘴角的血迹,抬步径直向外走去,冷冽的背影中透着孤决。
“你要去哪儿!”谢阳小跑着紧跟在后面,“我们已经在那附近都打听过几遍,还是没能找到拘魂鬼的去向。”
叶饮辰一言不发,只是大步走着,靴声在青石地面上砸得人心口发紧,好似要将这黑夜生生踏碎。眼底的血丝与眉宇间的阴鸷,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他快步抵达院门口,却迎面撞上一个人。
“叶兄?何事如此匆忙?”来人是荀谦若。
谢阳仿佛是见了救星一般,连忙上前道:“荀先生,你终于回来了!林姑娘被拘魂鬼抓走了,可是现在一点线索也没有……”
话音未落,荀谦若已是眉头紧蹙,神色骤变:“什么?拘魂鬼又出现了?”
谢阳正要开口讲述经过,叶饮辰已经懒得再听废话,只是衣袖一拂,继续大步朝外走去。
荀谦若忙道:“我与叶兄同去。”
谢阳有些踌躇,莫舒念却对他道:“此事就发生在我们眼前,御水天居自当负责,你且跟去帮忙,若有任何需要情报之处,随时知会帮里。”
然而话未说完,叶饮辰已经飞身跃上屋顶,头也不回,轻功疾发,转瞬没入沉沉夜色。
谢阳红着眼低下了头。
荀谦若道:“若能找到拘魂帮,必是一场恶战,谢兄弟不懂武功,去了也是凶多吉少,还是留守在此,等我们的消息吧。”
几句话急促说完,荀谦若也闪身踏上屋顶,向着叶饮辰的方向疾驰而去。
荀谦若的轻功本就超群,叶饮辰又负着伤,离开御水天居不远,两人便拉近了距离。
荀谦若纵身一跃,伸手拦在叶饮辰面前,道:“叶兄!你先冷静!”
叶饮辰身形被迫一顿,冷冷道:“我很冷静。”
荀谦若道:“可谢兄弟方才还说毫无线索,叶兄又有何打算?”
叶饮辰心里清楚,林安是为了他的礼物才会独自走进那家店,这让他在原本的揪心之外,又狠狠压上一层深重的自我厌恶。
这种感觉他曾有过。
他曾眼睁睁看着母亲惨死于叔父剑下,他一直认为那是因自己而起——因为母亲有自己这个能继承王位的儿子。
那份沉重的负罪感,至今如毒刺般盘踞在心头。
如今,命运仿佛重演。他再也不想看到身边的人死去,而他却像个蠢货一样无力保护。
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弱者了。
叶饮辰缓缓开口,琥珀色的眼眸中没有一丝温度:“我先修书楚皇,请他调派州府驻军,全境搜捕拘魂帮。
这里是人间,容不下鬼。”
“你、你……你什么?”荀谦若少有地呆滞。
叶饮辰停下脚步,眉目冷峻,本就阴鸷的气息在这一瞬间骤然收敛,整个人静若山岳。
他侧眸扫向荀谦若,眼神凌厉如霜,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威势。
“我是夜国国君。”他道,“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
荀谦若神色骤变,难得失了分寸。四野皆寂,空气仿佛凝固,他不知自己愣了多久。
眼下,他还无暇思考这句话的可信度——堂堂夜国国君,为何会身在楚朝偏远小城,而且还流落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