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林安涨红了脸,却怕被磬音觉察,而无法开口叱他。陌以新心尖莫名一动,仿佛被某种危险却蛊惑的情绪推了一把,再次凑了上来。
又是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虽仍克制,力道却更深,好似要将她一并拖入失守的拉扯。
分明还有旁人就走在前面,他竟如此不知羞!林安瞪圆了眼,又气又急,当即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陌以新一僵,虽然忍着未出一声,一时却没能退开。
“林姐姐,你们在做什么?”少女的声音依旧清脆悦耳,却如一道惊雷,直直劈在两人耳边。
林安慌忙松口,退开一步,便见钟离磬音不知何时回头看来,正眨着大大的眼睛,一脸懵懂与新鲜。
林安脸上愈发涨红,实在不知如何对磬音解释,只得狠狠瞪了陌以新一眼,咬牙低声道:“你干的好事!”
陌以新轻咳两声,耳根也泛起一抹可疑的红色,同样压低声音,语气诚恳得几近无辜:“抱歉,是我不好,没想到你会咬住我。”
“你——”林安气结,脸颊更烫,简直说不出话来。
钟离磬音歪着脑袋,满脸疑惑,正要再问什么,不远处忽地传来一阵锐利破空声,划开林间寂静。
磬音眼睛瞬间亮了:“是一枕哥哥!”
林安仿佛被解救一般,跟着磬音循声而去,果然在一处极为偏僻的角落看到了封一枕。
他正如昨日一般,手持树枝练“剑”,神情肃然而专注,对于几人的到来也仿若未觉。
钟离磬音仍旧不急不躁,索性在一旁坐下,背靠树干,双眼亮晶晶地望着他,看他那一招一式。
封一枕在林间纵跃,额前碎发已被汗水打湿,神情间隐约透出疲惫,大约是该停下歇息了。
林安心想,此时正是告辞之机,毕竟她只是担心磬音的安全,如今既然找到人了,自然该给这两人单独相处的空间。毕竟是中秋佳节,也许能借机说几句话。
正要开口告辞,身侧忽然传来“啊!”地一声短促尖叫。林安迅速回头,只余光捕捉到一个迅速坠落的娇小身影。
电光火石之间,林安来不及多想,几乎是本能般地伸手向她抓去,却也脚底一空,身子一歪,整个人跟着倒了下去。
几乎便在同时,林安感到一只大手将自己牢牢扣住,身形猛地一转,一道温热而稳固的身躯垫在了自己身下。
紧接着,两个人紧紧环抱着,在凭空出现的陡坡上失控地滚了下去。
天光在头顶迅速黯灭,眼前只剩一片黑暗。
林安只觉有两只大手始终牢牢箍着她的后脑与腰际,将她护在怀中。两人一路翻滚,很快撞入坑底,猛地停了下来。
周身并无疼痛,身下仍是坚实而温热的触感,他以身体替她挡下了冲击。
林安动了动身子,小心撑起一点,眼睛总算稍稍适应了黑暗,四目相对,陌以新被她压在身下,清隽的眉目近在咫尺。
“你还好吗?”陌以新低声问。
扶在她腰间的大手还未有丝毫松动,一双眼眸在黑暗中熠熠流光。
“我没事。”林安应了一声,一时却忘了起身。
“啪”地一声,火折子被点燃的脆响打破了这份微妙的沉默,幽暗中蓦然生出一道火光。
随之而来是一道生涩而略显紧绷的声音:“那边两个,抱够了吗?上面封死了。”
林安回过神来,感到身下之人稳稳托着她,一同坐了起来。转头看去,说话之人是封一枕。
火光摇曳中,他举着火折子站在一边,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
林安这回却也顾不上尴尬,从陌以新身上爬起来,抬头看去,果然不见天日。四下环顾,此处竟像是一个不知深浅的地底洞穴。
“我们这是……掉进地底下了?”她不可思议地喃喃道。
钟离磬音是第一个掉下来的,此时也拍拍屁股站了起来,面上丝毫不见惊惶,反而尽是笑意:“一枕哥哥,你怎么也下来了?是来救我的么?”
封一枕将头别过:“不是。”
“可你方才分明与我还有一段距离,倘若不是立即飞身过来,怎么可能也跟着下来?”钟离磬音笑得眉眼弯弯。
“一时好奇而已。”封一枕冷淡道,语气愈发生硬。
钟离磬音却不与他争辩,自顾自哼起了小调。
林安看向陌以新,小声道:“当初你说不喜欢我的时候,也是这么别扭吗?”
陌以新:“……咳。”
林安忍不住低低笑出声来。
封一枕忍无可忍,几年不愿说话的他,终于被逼得又开了口:“这里到底有没有一个人在意眼下的处境?”
林安轻咳一下,忍着笑意收声,指了指头顶:“呃,我们好像是掉进地底下了。”
“说点我们不知道的?”封一枕额角微跳,声音里透着几分强忍后的暴躁。
林安险些又笑出声,便听陌以新道:“既来之,则安之,也许这也是机缘。”
林安附和地点点头,看向钟离磬音:“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会突然就掉下来了?”
钟离磬音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呀,忽然就脚下一空,难道是突发地陷了?”
“不该。看这四下的布置,应是人为挖凿的地道。”林安环顾一周,提醒道,“想想陷落之前,你都做了什么?”
钟离磬音皱着鼻尖,茫然思索起来:“我什么也没做啊,只是靠在树干上,随手抠抠树皮而已。”
“树?”林安喃喃道,“莫非是碰巧触动了树干上的机关?”
封一枕沉吟片刻,不声不响地将火折子递向身旁。
钟离磬音自然而然地伸手接过,封一枕便一跃而起,冲向方才坠落的洞口,双脚在两侧陡坡借力,内劲一凝,双掌向上一拍,然而,洞口却纹丝不动。
这一拍之下,封一枕能够清晰地感到洞口之牢固,绝非暴力可破,不甘心地又试了一次,终究也只好重新回到坑底。
钟离磬音安慰道:“不碍事,这坑既然是人为挖出来的,多半就是巨阙山庄自己设的机关。倘若有人发现我们不见了,他们应当会想到来这里找的。”
林安却摇了摇头,沉声道:“与其说是坑,倒更像一处地下密室。这里本就在林中极为偏僻之处,还设下不易觉察的机关暗门,恐怕涉及巨阙山庄不欲外人知的隐秘之事。
倘若他们发现,竟有人误打误撞闯进了这里,也许反倒不妙。”
“什么意思?”钟离磬音愣了愣,忽而醒悟道,“你是说,他们说不定会……”
她没有说下去,只用手在颈边比划了一个杀人灭口的动作,却丝毫不见惧意,只茫然道:“可这里不过就是一个深坑而已,什么也没有啊,哪有什么秘密?”
“一定还有机关。”林安笃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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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她从钟离磬音手中拿过火折子, 借着火光四下打量。
脚下是光洁的石板,四周尽是一模一样的石壁,连方向都区分不出, 唯有一处, 镶着一个简易的烛台, 上面固定着半截蜡烛。
林安微微皱眉,道:“竟还备着蜡烛,莫非时常有人下到此地?”
她说着,走到烛台边,用火折子点燃蜡烛,室中又稍亮了几分。
陌以新始终沉默地伴在她身侧,此时亦靠近一步,跟着伸出手去,摸了摸烛台底座, 神色若有所思。
而后, 他捏住蜡烛, 轻轻一转,刹那间,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几人俱是一惊,连忙转头看去——
原本浑然一体的石壁, 竟缓缓横移开来, 向右开出一道口子,不过片刻,暗门已经毕现。
钟离磬音兴奋地拍了拍手, 当即小跑过去,探头向里张望起来。
封一枕却原地未动,目光落在陌以新身上, 语气带着几分怀疑:“你以前来过这里?”
“不曾。”陌以新将蜡烛吹熄,随口答道。
林安自然明白封一枕缘何有此疑问,便解释道:“此处丝毫不见天光,四壁又全然相同,根本辨不出方向。所以,这唯一一个烛台,很可能是用来定位的。
而这蜡烛看似烧到半截,下方却不见蜡油滴落后凝固的痕迹,可见,它并不是用来点燃的。”
陌以新会心一笑,道:“不错,方才我摸过烛台底座,果然摸到一圈细缝,便随手试试能否旋转。”
封一枕默默听着,神色渐渐复杂。
原本正在为暗门雀跃不已的钟离磬音,也被两人的分析吸引了注意,转头看向陌以新,目光晶亮。
陌以新只是淡淡一笑,牵起林安的手:“走,进去看看。”
四人先后自暗门而入,脚步刚刚落稳,便齐齐一怔——
眼前赫然又是一间小室,与方才那里几乎一模一样。同样的四面石壁,同样的一方烛台。同样的半截蜡烛……结构布置竟丝毫无差。
片刻的寂然后,钟离磬音不假思索,径直走到烛台之前,顺手一拧,却纹丝未动。
林安并不意外,同样的机关倘若重复用上两次,还有什么意义?
钟离磬音回头,纳闷道:“怎么回事,这里明明和方才一模一样,按照这位大哥的说法,应当也是只有烛台能用来定位呀。”
几道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向陌以新。
陌以新思忖道:“其实,并不完全相同。”
钟离磬音讶异之下,再次环顾四周,更加茫然道:“真的没什么差别啊。”
林安忽而心念一动,喃喃道:“难道是门?我们刚刚从暗门而入,这里比起方才,自然多了一道打开的暗门。”
钟离磬音若有所悟,道:“所以,机关有可能是藏在门上?”
“石板向右移动裂出暗门,移动的那部分我方才留意过,看起来并无异样,那便更有可能是在左侧……”
陌以新说着,伸手探向暗门左边,石板移开前的接缝处,指腹在上面来回摸索。
片刻后,修长的手指微微一勾,便听“咔哒”一声,竟真被他从石壁中扳出一截短短的横杆。
“咦!”钟离磬音睁大眼睛,“你真的没有来过这里么?”
她歪了歪脑袋,水灵灵的大眼睛中再次露出近似崇拜的光。
林安早已见惯陌以新的头脑,此刻却也忍不住轻笑。钟离磬音是个率直娇憨的性子,又不谙世事,心里怎么想,嘴上面上都丝毫不加掩饰,这样的反应实在正常。
陌以新没有接话,钟离磬音却愈发兴奋:“大哥哥,你好聪明,好厉害!”
林安唇角微弯,便听一旁传来一道不自在的冷声:“还要不要继续走了?”
侧眼看去,封一枕抱臂站在角落,神色如往常一般冷淡,又多了两分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