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齐文锦再回来,苏绍只坐了一会儿就说是离开了。
齐文锦没有挽留,他脸上的客气已经快要维持不住了,在确定了苏绍来的这一趟,可能就是为了跟戚钰的这几句后。
是以苏绍一走,原本还一副从容随和的男人,突然变了脸色,一把拉着戚钰往回走。
他的方向是房里,步伐快到急切。
“齐文锦!”
被拉着快走的戚钰叫了他一声。
这一声倒是把齐文锦最后的耐心也磨没了,他左右看看没有下人,便一把将戚钰抵在回廊的圆柱上,俯身狠狠攥紧了她的唇。
这个吻来势凶猛,原本是带着讨债的意味的,可齐文锦没出息地在接触到这片柔软时,就想要缴械投降。
激吻化作了缠绵,他乐此不疲地搜寻汲取着戚钰嘴里的津液,仿若那是救命的甘霖。
直到结束,戚钰听着他在自己的耳边喘着粗气问道:“我很乖吧,阿钰,我很乖对吧?”
“我没有耽搁你的事吧?他用那种眼神看你的时候,几次没有规矩的时候,要跟你单独说话的时候,我都忍了,你总得给我一点奖励,是不是?”
他说着都忍了,急促的呼吸声打在戚钰的脸上。能听得出来确实是压抑得久了。但那语气好像已经把苏绍弄死一次了。
“你跟他都说了什么?”
戚钰垂眸,没有理会齐文锦的急切,而是反复思索着苏绍方才的话。
齐文锦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拽着她手腕的手突然狠狠用力起来。
“阿钰。”
戚钰抬头时,就撞进了男人阴狠的目光中。
“我们想要回青州,不一定是非要他苏绍的帮助不可。”
“这里还有一个现成的办法。”
***
站在齐岱年的门外时,戚钰才真的相信,齐文锦这个方法,不是说笑的。
“只要他死了,我就不得回青州守孝三年。没有比这更简单的方法了,不是吗?”
“这事也不需要脏了你的手,他的药我会喂下。”
“但是你可以亲自去看他,怎么断的气。”
从齐昭的身份暴露到现在,经过了这么多天,戚钰自然是不可能对齐文锦的感情一点也不了解。
无论曾经将来怎么样,或许此刻,他确实是喜欢着自己的。
就算是这样,听到这话的时候,她还是盯着齐文锦看了许久。
“大人想清楚了吗?这是弑父。”
齐文锦笑了出来:“我知道,我当然知道。阿钰,所以你明白吧?我只要你,也只有你了。”
孩子不是他亲生的。
亲人也好,低位也好,更别说其他不相干的人,他什么都丢掉了。
如今的他,只有戚钰了。
他凑在戚钰旁边,鼻尖蹭了蹭她的脸,像是玩笑,又像是撒娇:“我都为了你,愿意下阴曹地府了。你对我好一点,好不好?”
***
齐岱年自从染了脏病后,院里原本守着不少人的。
是被他闹了一场后,齐文锦怕他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算是软禁在了院子里。
但是戚钰明白,那毕竟是齐文锦的父亲,他知道齐岱年这病有自己从中作梗,也在防着自己继续下杀手。
可是现在,院里的人家都不见了,只有两个下人立在门前,对戚钰的到来并不惊讶。
“夫人。”
招呼了一声后,也不用戚钰吩咐,一人便打开了房门。
屋里弥漫着难闻的气味,借着点燃的不少灯盏,戚钰能将床上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披头散发的人再也没了平日里养尊处优的老爷模样了,他像是一下子老了几十岁,脸上长满了红疮青斑之类的东西,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躺在那边一动不动。
猛得一看的时候,戚钰甚至因为这恶心的模样起了不适的鸡皮疙瘩。
但是下一刻,在意识到这个人是谁的时候,她的心中就升起另一种畅快。
这才该是他的下场。
“是你!”床上突然蹦出的声音,让戚钰发现那还不是一具尸体。
她想起来齐文锦是说过:“他如今太脏了,你就不要亲自动手了,毒药我已经喂下了,到生效还有些时间。”
原来脏是这个意思。
戚钰笑出了声。
他害死自己哥哥的时候,可曾想过有今天。
这笑容显然是刺激到了床上的男人,他突然变得激动起来。
“是你!是你蛊惑了文锦!我当初就不该让你进门!我当初就不该留了你!我就应该杀了你的!就应该杀了你的!”
或许是愤怒的力量,齐岱年居然真的从床上挣扎着起来就要扑过来,然而戚钰只听到了叮叮作响的铁链声,而后,便看着他像一只愤怒狂吠不止的狗,怎么努力也挣脱不了铁链。
戚钰甚至看到被褥床单上有黄色的脏渍,臭味应该也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齐文锦对他这个亲生父亲,倒是狠得下心。
“知道你没有过得很好,我倒是欣慰了不少。”
戚钰开口后,齐岱年就安静了下来,只有一双眼睛仍旧愤怒地盯着她。
“当年我们两家联姻,无论我作为齐家的儿媳怎么样,我哥哥对你齐家,算得上是尽心尽力吧?你出了事的时候,指望的是谁?你那几个废物儿子吗?是我哥!是他为你奔波、为你打点!”
说起这些,戚钰那些刻意麻木过的恨意,突然就又变得尖锐、疼痛起来。
“那又怎么样?”齐岱年怒吼道,“我不是也助他坐稳了家主的位置。要不是我,你以为他稳得住戚家?”
看着面前的人不改恨意的脸时,戚钰突然释然一笑。
也是,这样的质问,有什么用呢?他绝对不会悔恨自己为什么做了那些错事,不会反省自己对不起谁。
他只会后悔,后悔没有斩草除根,后悔没有做得更绝。
那酒让他更后悔一点好了。
戚钰平稳了一些呼吸:“其实你倒不用恨我。你知道吗?照顾你起居的、给你喂药的、天天欺辱你的,可都是你儿子的人。”
“说实话,他倒是比我还狠一点,换作是我,至少能让你走个痛快。”
“我都不知道他是舍不得杀你,还是成心在给我出气了。”
齐岱年果然变了脸色,愤怒中铁链的轻响声又传起。
“死也该做个清醒鬼才是,”戚钰则是继续不紧不慢地说着,“你可不止齐文锦一个儿子,你说你被关了这么久,怎么就没有一个儿子来看看你呢?哦对了,齐进除夕的时候就回来了,就没来你的院里问问吗?”
“倒是老夫人问过你来着,特意把我叫过去问的
呢!我问她是选择儿子还是选择丈夫,你猜猜看,他选的是什么?”
“等今夜,你死在这里了,他们为了名声,也只会把所有秘密都咽进肚子里。说你是得了脏病,不治而亡。”
“家产,你说最后齐家的家产都会落在谁手里?”
戚钰盯着齐岱年的眼睛看:“齐昭,他姓齐,兜兜转转,说到底,还是齐家人。你是这么想的,对吧?”
齐岱年愣了愣,他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什么,目光突然变得惊恐。
而戚钰就在他这样的目光中,真正愉悦地笑出来:“可惜了,他的体内,只有戚家的血脉,可跟你们齐家,一点关系也没有呢。”
“戚钰!”戚钰终于在齐岱年的脸上看到了真正的愤怒,“你敢!你敢弄个野种!”
“啧,”戚钰皱眉,“这个词,可不能随便说,这可是……会掉脑袋的。”
她十分好心地解释:“当今皇帝的儿子,怎么能说是野种呢?你说,皇帝会把自己亲生儿子叫做父亲的人,怎么样?”
齐岱年还想说什么,但他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像是喘不过气一般,一口血狠狠喷了出来,整个人重重地倒回床上。
他终于也预感到自己的死期了。
比起愤怒,此刻的男人,更多的却是悲怆。
“枉我齐岱年英明一世,偏偏……偏偏生出了一个情种儿子。”
他恨恨地看过来:“你以为,戚南寻的事情,就是我一个人的手笔吗?”
“你以为,你哥就是清清白白的清风明月般的公子吗?”
戚钰面色凝了凝。
“你说我的儿子是废物?你以为你哥又多了得?官商勾结,我们是官,你哥就是那个商!青州城内上上下下,哪个没收他的好处?什么龌龊事是他不知道的?你以为,他能清白到哪里去?”
“你父亲清高,那是因为你父亲有手腕。你哥能学得了他?偏偏是学了几分菩萨心肠。”
这个菩萨心肠明显不是夸赞的,因为嘲讽之意都溢了出来。
“他还不如坏得彻底点,大家都安心。不做好人,也不做坏人,拿捏着一众人的把柄,你说,谁能睡得踏实?”
“戚家那么大的产业,若是我一个人,我吃得下吗?其他人能点头同意?”
说到这里,他笑了出来,那笑容在他的脸上尤其可怖:“都想让他死!谁都想让他死!”
都想让哥哥死是什么意思?
“还有谁?除了你,还有谁?”
戚钰变了脸色,质问的声音都提高了几分。这或许就是齐岱年想看到的,但她也顾不上了。
然而,还不等齐岱年再说话,突然又一口血喷了出来,戚钰正要上前,房门突然被打开。
齐文锦一把抱住她,拦住她想要上前的动作。
“放开!”
然而男人仍旧不管不顾地抱着,努力想要安抚她:“阿钰,他已经死了,已经死了。那边脏,你别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