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认识宁潼县的知县?
江月凝睁圆了一双杏眸,这一路上她确实是睡不惯那些地方,可前提是没有更好的选择,马车和客栈也变得可以忍受,可若是还有更好的去处,那不选择更好的地方不就是傻子?
他为何不早些说,偏偏在今天才说,就好像是故意的。
江月凝开始怀疑这人是故意的。
她抿了抿唇,揉了揉手中的帕子,面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可最后到底是没有说什么。
左右不过在客栈再住上一两天,等今天请到了嵇先生和找到了恩人,就可以回程了。
她眼中的纠结在藏起来之前早就被谢铉捕捉到了,他道:“你能睡得惯客栈的床榻,我可睡不惯,再者我还有些事情要找宁潼县知县相商,看来是要在他府上暂住几天。”
江月凝不解地看向他,他整日不学无术的,能有什么正事要找人家知县相商。
谢铉读懂了她眼中的意思,他唇角漾出一抹笑,靠近江月凝轻声道:“听说宁潼县的美人与京中的不同,我这一趟总不能白来不是?身为知县,我想他府上的美人定然不会少。”
他离得近,江月凝又闻到了那股若有似无得杜松香,她想要往后退,可是身后就是车壁,她退无可退。
江月凝抬眸去看他,正想出言让他退开,然而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她整个人往前一倒,直接栽进了男人的怀中。
周身瞬间被谢铉身上的气息笼罩,她手忙脚乱地想要从他的怀中起来,可是马车又颠簸了一下,眼看着她的身子要往旁边倒去,撞上车壁,一只手环住她的腰,将她扶稳了。
惊慌中她紧紧抓着谢铉的衣襟。
她又急又羞,攥着他衣襟的指尖微蜷,可是放在她后腰的那只手却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谢铉看见她那双微微瞪大的杏眸,里头隐隐透露出羞恼,他对着车外不耐道:“怎么回事?”
车夫紧张地声音很快就传了进来:“世子,这一条路不好走,小的尽量赶稳些。”
然他的话音才落,马车又小小地颠簸了一下。
之后虽是有颠簸,但是比之前好多了。
江月凝松开了揪着他前襟的双手,想要从他的怀中退出去,却发现他的手还贴着她的后腰,她仰头去看谢铉,小声提醒道:“世子,请放开妾身。”
一副良家女的模样,谢铉面上一哂,原本想要松开她的手收紧了力度,察觉到她的身体跟着变得僵硬之后,想起她之前骂他是无赖,他道:“我若是不放开,你又待如何?”
话音一落,江月凝脸上的神色一变,她瞪向他,心想这人果然是无赖。
她耳尖红得像是要滴血一般,想起那位还住在梅苑的外室钱姑娘,只好将她搬出来,提醒他道:“世子这般,可对得起钱姑娘?”
闻言谢铉怪异地看了她一眼,道:“你说钱筠?关她何事。”
他与钱筠又没什么关系,为何要在意钱筠的感受?
江月凝眉心一皱,觉得他不应该这样对待钱筠,她挣扎了一下,发现对方的手又收紧了一些,再用力一点,她就会贴上对方的胸膛,她看向他的眼中有了恼意:“钱姑娘是你的外室,且她救了你......”
“谁跟你说她是我的外室?她救了我难道我就要以身相许,这是什么逻辑?”
谢铉总算是明白她为什么要提钱筠了,合着是把钱筠当成了他的外室。
他差点气笑了,外室不过是他对外声称的,根本就不存在的。
可仔细一想,那天在梅苑,唯一能与外室对上号的人,也只有钱筠一个,想来是江月凝那天见了,便以为钱筠是他的外室。
江月凝一怔,钱筠不是他的外室,那谁是?
谢铉见她一脸茫然,叹了口气道:“算了,我同你说这些做什么。”
反正这些也与她无关。
等马车平缓地往前走,不再颠簸的时候,谢铉终于在江月凝微恼的目光之下松开了手。
江月凝立刻从坐得比之前远了些,想要与他保持距离。
谢铉假装没有看见她的小动作,兀自闭上了眼睛。
第38章 世子这是生气了吗
没多久, 马车停在了一座古朴的院子前。
院子的门正半开着,院门两边种了些不知道的花草,院子的墙头伸出一根树枝, 枝头的叶子此时已经快要掉光了,几只栖在树上的喜鹊见了马车, 很快就拍着翅膀飞走了。
江月凝下了马车, 透过半开的院门,正好看见有个童子在清扫地上的落叶。
她与谢铉走到院门前,画扇先他们一步上前拍了拍木制的院门, 对着里头问道:“嵇先生在家吗?我们主人特意前来拜访。”
扫地的小童子听见拍门的声音,抱着扫帚开了门,见到谢铉夫妇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今天会有人前来拜访, 半晌后才恭敬回答道:“先生正在屋中小憩,二位稍等片刻。”
等童子重新进去之后,谢铉双手环在胸前,透过院门打量起了里头院子的布局。
这院子外头看着古朴,里头的布景却很是雅致。
过了良久,那童子又出来了, 对着他们二人道:“先生起了, 二位请进。”
江月凝颔首, 跟着谢铉踏进了这座院子。
走在青石板铺就的路上, 江月凝想着一会儿若是谢铉说服不了嵇淙, 她再帮忙说和,反正她和嵇淙算是有点交情。
扫地的童子将他们带到了一处茅草搭建的亭子边上:“先生就在里面。”
江月凝向那童子道了谢,而后跟在谢铉的身边就要进那亭子。
温润的嗓音从亭子里传来:“江姑娘,好久不见。”
谢铉顺着声音看去, 就看一身穿白衣挽着一半青丝的青年双眸含笑,看着他身边的江月凝。
他眉头一皱,本以为世人口中的嵇先生是位老者,却不想竟是如此年轻,看着也不过二十七八的样子。
且这长相也颇为出众,怪不得当初京中那么多姑娘争着想要听他弹一首曲子。
想起江月凝同他说的,她与嵇淙两年前便认识,心里不知为何生出一丝不悦。
可转念一想,他们二人认识与他何干?
他按下那股子不悦的感觉,难得对着嵇淙见礼:“嵇先生。”
既然把这个当做幌子,那做戏总得做得周全一点。
嵇淙站起身回礼,只是看向谢铉身边的江月凝时,眼中的笑意却真切了许多。
江月凝面上露出与朋友久别重逢的笑,柔声道:“嵇先生,近来可好?”
嵇淙见他们是一道来的,又见江月凝此时已是妇人的打扮,便猜到她身边站着的人,大约是她的夫君,他心里虽觉遗憾,可到底是没有表现出来,只道了句还好。
“两位请坐。”
谢铉察觉到了嵇淙看江月凝的眼神与看旁人的不同,便挨着江月凝一起坐在了嵇淙的对面。
他们面前的案上放着一把七弦琴,童子在嵇淙的示意之下,很快就把那琴给抱走了。
然后没多久又端着茶来给他们上茶。
嵇淙知道他们不会无缘无故来找自己,便主动问道:“二位前来可是有什么事?”
谢铉喝了一口茶,在江月凝开口前先把前来的目的说了。
“嵇先生意下如何?”
最后这句话问出口,却不像是在征求对方的意思,大有不同意也要同意的意思。
嵇淙连皇后都能拒绝,自然是不怕谢铉的,只是他没有回答谢铉的问题,而是看了一眼坐在谢铉身边的江月凝,问道:“江姑娘也希望在下回京给太后献曲吗?”
没想到嵇淙会问她这个问题,嵇淙看着她的眼神带着隐秘的情绪,她即便是再愚钝,也察觉到了不同寻常,只得垂眸道:“自然是要看先生的,先生愿意的话再好不过,若是不愿,我和我家夫君自然不会强求。”
谢铉听见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这样称呼他,倒是有些意外,他偏头去看她,却发现她低垂着面容,他头一次看不清她面上的表情。
猜不透此时的她在想什么。
而同样看不清她心中所想的,是坐在对面的嵇淙,他与江月凝相识的时候,对方才刚及笄,难得遇到能听懂他琴音的人,视对方为知己的同时,心里也生出了一些情愫,仅仅只是一次的相遇,就能让他记住两年。
他自知他们二人的身份相差甚远,便把这份心思收了起来,背着琴离开了京城。
没想到两年之后她会带着自己的夫君上门拜访,欣喜的同时更多的是失落。
谢铉自是看出了嵇淙眼中的落寞,他眉心一皱,改变了主意,若是嵇淙不愿意回京便罢了,届时就声称对方有了归隐的心,就算是天王老子来请都没用。
他突然不想江月凝为难。
“既然如此,我答应世子的请求。”
许是嵇淙同样不想江月凝为难,在心里权衡了一下,终于还是答应了。
毕竟答应前往京中,他或许还有机会与她见上几面。
这也足够了。
“不过嵇某有条件。”嵇淙道。
闻言谢铉眉头一皱,他本就对嵇淙对江月凝一口一个江姑娘的称呼不满,如今还要提条件,他的语气中带上了不耐:“什么条件?”
嵇淙回道:“嵇某新谱了一首曲子,还请江姑娘弹奏一曲。”
谢铉正要替江月凝拒绝,却不想身边的少女同意了:“先生新制的曲子,我也想试试,只是我如今已为人妇,先生还是唤我一声谢夫人吧。”
不等嵇淙回答,她已经起身走到旁边放了七弦琴的矮桌上,坐下之后抬手随意拨弄了几下琴弦。
嵇淙的琴自是上等的,弹出来的琴音缥缈。
江月凝面上露出满意之色。
然后看了一眼旁边放着的一张纸,问:“这就是先生的新作?”
嵇淙点头:“正是。”
江月凝细细地从头看了一遍,然后在心里记下了,抬手准备开始弹奏。
“谢夫人不多看几遍?”
这也是谢铉想问的,他在江月凝出阁前的闺房看见七弦琴,便知道他会弹琴,但是不觉得她看一遍琴谱就能记住那上面的曲子。
江月凝道:“不用,我记下了。”
其实她本可以细细翻看的,但是眼下她想尽快解决嵇淙回京的事情,然后去一趟栾村找人。
她赶时间。
谢铉看着她纤细的手指放在琴弦之上,不多时,清越的琴音就在她的指尖滑出。
嵇淙沉浸在她的琴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