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了,皎皎。”谢铉一只手紧紧搂住她,用带着颤抖的声音轻声道:“抱歉,是我的疏忽,才会让你身处险境。”
后面是两拨人厮杀的声音,江月凝此时才觉得自己得救了,她看着站在在她眼前的谢铉,在松懈下来的时候,身子仍旧止不住地轻颤:“谢铉,我好害怕。”
眼前的少女带着他从未见过的害怕彷徨,他伸手温柔地替她擦去脸上的血迹,温声安慰道:“皎皎,别怕,有我在。”
说完他松开了人,与上前想要伤他的人打在了一起。
江月凝担心自己在他身边会让他分心,便想要往一旁躲去,然而一支冷箭突然对着她射了来,朔奚见了忙喊道:“夫人小心!”
电光火石之间,有人快速挡在了她面前,利箭没入血肉的声音很是突兀,江月凝脸色一白,眩晕随着而来。
感觉到有人压在了她的身上,她被带得往后退了一步,忙抬手抱住身前的人,很快的手上传来的湿粘的感觉。
是谢铉身上的血。
朔奚和栖夜见状,红着眼睛把剩下的人杀了,忙才往谢铉夫妇这边赶来。
江月凝看着安静地伏在自己身上的男人,颤抖着出声:“谢铉,你还好吗?你别吓我......”
半晌之后,男人闷哼了一声,哑着费力地回她:“皎皎,我没事。”
可是他却没有任何的动作,江月凝也不敢乱动,她抱着谢铉,眼中积攒的泪珠终于还是掉了出来:“对不起,如果不是我非要找恩人,也就不会被人算计,你也不会受伤。”
眼泪落在了谢铉的肩上,浸湿他的衣裳,谢铉在剧痛中感受到了她的眼泪,费力道:“与你无关,你不必自责,否则,我也会不安心,别哭。”
江月凝的眼泪就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她道:“你不要说话了,我们带你回去找大夫!”
只是谢铉实在是太重了,且他的后背还插着一枚羽箭,若是贸然动他,她害怕会再次伤到他。
她的呼吸急促,若不是她要支撑着谢铉的身体,就在摸到谢铉背后的血之后,她大约已经晕了过去。
栖夜见自家夫人一副要晕厥的模样,忙将人从她身前扶走,栖夜和朔奚一人一边架着谢铉,江月凝稳了稳身形,扫了一眼谢铉背后还插着的箭,才抖着声音道:“快去找离这里最近的大夫!”
栖夜二人也是着急,他们赶忙带着人往不远处的马车上去,期间还要时不时留意江月凝,就怕她在中途的时候撑不住倒下。
最后他们在附近的镇子上,连夜敲开了一家医馆的门。
第76章 她手中紧紧握着玉兔
江月凝坐在医馆的大堂里, 她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感觉,盯着桌上跳动的烛火,耳边除了心跳声之外再无其他声音。
谢铉被抬进里面去的时候, 她本来也想跟着去的,然而她被朔溪和医馆的人拦住了。
她心里着急, 可是一想到大夫要当着她的面拔谢铉背后的箭, 她又忍不住心颤,到底是听了劝没有执意跟着进去。
里头安静得很,她的手指紧紧掐着掌心, 今晚发生的一切让她的精神紧绷到极致,只需要一点关于谢铉不好的消息,她都能崩溃。
“这位夫人, 需要我替你把脉吗?”
不知何时, 一位十五六岁的姑娘在她身边坐了下去,看着她形容狼狈仍旧不掩倾城的姿色,若是她的脸色不那么苍白就好了。
冬葵是跟着父亲一同被他们的敲门声吵醒的,本来医馆大半夜是不会不开门的,可是父亲想着这样着急的敲门声,大约是有人受了伤。
她方才在里面看了一眼受伤的男人, 本来还想着帮着给父亲打下手, 结果听见有人提起他们的夫人还在外面, 今晚受了不小的惊吓, 她便出来了。
“夫人?”冬葵见江月凝没有回答她的话, 心中有些担心,“要不还是让我给你把脉吧。”
这时候江月凝总算是回神了,她对上冬葵清澈的眸子,轻轻摇了摇头:“不用了, 我没事。”
冬葵见状有些着急,她皱眉道:“可是你身上的血......”
“不是我的血,是他的。”江月凝垂眸看了一眼衣裳上沾到的血,这些血大多是谢铉身上的。
提到谢铉,她心中又有愧疚,不再与冬葵说话。
冬葵想了想,还是转身去给她打了一盆水,然后端到她的面前:“厨房没有热水了,夫人要不将就一下,擦一擦脸?”
这一次江月凝却没有拒绝,她的脸上还沾着别人的血,有些黏腻且不舒服,她挽起袖子,从冬葵的手上接过帕子,而后轻声道谢。
冰凉的井水让她的意识清醒了一些,她想到谢铉还在里头,他替她当了一箭,眼下生死未卜,心里便难受得厉害。
等她洗干净脸之后,冬葵又热心地问:“夫人身上的衣裳已经脏了,可要换下,我姐姐出嫁前的衣裳还留在这里,夫人和姐姐的身形差不多,或许可以穿我姐姐的衣裳。”
江月凝身上的衣裳在树林中奔跑的时候早就被划破了,她想自己方才洗脸前的样子一定比现在还要狼狈。
她不想让谢铉醒来看见自己狼狈的一面,便点头:“劳烦姑娘。”
冬葵带着她去了后院,等她换好衣裳重新梳了头发之后,谢铉身上的伤也处理好了。
“幸好这箭没有命中心脏,否则神医来了也救不了他,不过我看他似乎在几年前受过一次很重的伤,那伤都伤及心肺了,现在居然没事了,是哪位医术高明的大夫替他治好了这伤?”替谢铉处理伤口的孙大夫感叹道。
江月凝看着安静地躺在床上,她的指尖颤抖地抚上他紧皱的眉头,想要替他抚平。
孙大夫提到的他身上的那道旧伤,她早已知晓,只是从前她从前并不想多生事,所以从未问过他那道伤痕是怎么来的。
“夫君的旧伤我并不知情。”江月凝坐在床边,拿出帕子去擦拭谢铉额角因为疼痛而沁出的汗珠。
孙大夫得不到答案,觉得有些可惜,他还想着如果对方告诉他是哪位名医,有机会他定要上门拜访,与之探讨医术。
朔奚立在一旁,看着细心给谢铉擦汗的江月凝,他拿手杵了杵身边沉着一张脸的栖夜,小声道:“你说夫人会不会因为主子这一次的英雄救美,而爱上主子?”
栖夜拍开他的手,冷冷道:“少看些话本子。”
“夫人,郡主还不知道今晚的事情,可要趁着天亮之前回府?”栖夜走到江月凝身后,恭敬地询问。
这倒是提醒了江月凝,想来是谢铉没将她被陆淮带走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只是自己私下里前来寻找。
既然谢铉帮她瞒着所有人,他身上的伤自然也不能让婆母知道,免得婆母担心。
当即她就下定了决心,道:“回去吧。”
冬葵本来想来阻止,但是被身边的孙大夫给拦住了,他道:“夫人要带他回去可以,只是方才我才替他包扎好伤口,回去的路上切记不要颠簸,否则伤口裂开,后果将不堪设想。”
江月凝郑重地点头,“大夫放心,我会照看好我家夫君。”
说着她从手腕上褪下一个金嵌红宝石的手镯给孙大夫,她身上没有带银钱,头上值钱的珠钗都被她当做了防身的武器,眼下身上值钱的只有手腕上戴着的金镯子。
这手镯不止一个诊金的价钱,孙大夫拿着手镯想给她找银钱,结果等他拿着一堆银钱出来的时候,江月凝几个人已经上了马车,早就没了影儿。
冬葵从门外走进来,莫名看了一眼手上提着一大袋银钱的孙大夫,道:“那位夫人说了,这个镯子就当是爹爹对她夫君救命之恩的谢礼,爹爹怎么还给人找银钱?”
孙大夫瞪了一眼财迷的女儿,叹了口气:“罢了,他们这样的富贵人家,大约也不缺那点钱。”
翌日。
江月凝在榻上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到了晌午,她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忙从榻上坐了起来。
冬枝和夏星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她们担忧地看着江月凝,劝她再休息一会儿。
心中还想着谢铉受伤的事情,江月凝此时哪有什么休息的心思,她下了床,简单梳洗之后,连饭都来不及吃,就往里间去了。
此时的谢铉仍旧还在昏迷之中,他们昨夜回到府上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她休息前不放心谢铉,便让朔奚去把钱筠找来,说是要她再给谢铉看一遍伤口。
直到钱筠查看了一遍伤势,说了没什么大碍,她才放下心来。。
她坐在床边的圆凳上,静静地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男人。
冬枝走了过来,道:“世子那晚得知夫人被人掳走,自己也跟着去寻找了夫人一天一夜,还让奴婢们不许把这个消息告诉任何人。”
江月凝缓缓道:“这两天倒是难为你们了。”
冬枝立刻摇头:“夫人不要这样说,奴婢们心中愧疚,即便是知道夫人不见了,却不能亲自去寻找夫人。”
原本她和夏星也想要跟着朔奚他们一同前去寻找夫人,可是世子却说带着她们两个反而是累赘,让她们在泽兰院守着,不能让人知道夫人不见的事情。
夫人不见的事要是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对夫人的声誉也是有损,她们便只能揪心地在府上等着。
“你去后院的小厨房看看药好了没。”江月凝道。
冬枝没有离开,看着面色憔悴的江月凝,劝道:“夫人,你还是先用饭吧。”
江月凝摇头:“我不饿,快去吧。”
见劝不动她,冬枝只能出了屋子。
没多久,她就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进来。
“放下吧,我一会喂他喝。”
江月凝仍旧是平静的表情,冬枝心中难受,到底是没有说什么,放下碗后准备去让厨房那边送一些清淡的粥菜来。
屋内静悄悄的,只剩下江月凝和躺在床上的谢铉,半晌之后,她才慢慢回神,把放在一旁的药碗端起慢慢吹凉。
不知为何,吹着吹着,她感觉自己的鼻子越来越酸,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滴眼泪掉进了盛满了药汁的碗中。
她愣愣地看着那滴眼泪与药汁融在一起,就在第二颗眼泪要掉进去的时候,她慌忙把药碗重新搁下,然后拿出帕子去拭脸上的眼泪。
屋中的人在无声掉眼泪,她感觉自己的心脏有些疼,疼得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整张帕子都快被眼泪浸湿。
谢铉费力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见她正拿着帕子拼命地拭泪,一双眼睛哭得通红,一副可怜兮兮地模样。
“别哭,皎皎。”他虽然曾经让她不必压抑自己,想哭就哭,可真看着她哭成这般,心里又止不住的跟着她一起难受。
沙哑的声音轻轻传来,江月凝身子一僵,一双带着雾色的抬眸看向他,见他真的醒来了,忙胡乱擦了脸上的眼泪。
“世子可要喝水?”她站起身,只是身子却晃了一下,她稳了稳身子,去给他倒水。
谢铉看着她有些慌乱的举动,心中某处慢慢变得柔软,可同时也担心她的身体,昨晚她大约是吓坏了,他想要从她的手上接过那杯水:“我自己来。”
江月凝没有给他,执着要喂他,谢铉没有办法,只能就着她的手喝完了一整杯的温水。
等她放下杯子后,他道:“娘那边......”
“世子不用担心,妾身已经同婆母说了你这几天染了风寒需要卧床休息,还有太常寺那边,妾身也让青竹去给世子告假,太子殿下大约是知道了你受伤的事情,所以直接给你批了假。”
她做事一向妥帖,谢铉听完她的话才放下心来。
谢铉是后背受伤,所以一直都趴着,江月凝端了药来喂他,见他眼也不眨地喝下那药,她突然问:“这药苦吗?”
这药光是闻着都苦的不行,也难为谢铉能够面色不改地全部喝下。
“习惯了,以前受了一次重伤,喝了一年的药,那药比这个苦多了。”他提到当年受重伤的事情,说得风轻云淡。
江月凝眼中又蓄起了眼泪,她收拾好药碗,瓮声瓮气道:“钱姑娘说你身上的药一天换三次,我去给你拿药替你换。”
说罢她忙走到屏风另一边的柜子前,然而站定之后,眼泪又没忍住往下掉,她不想让谢铉知道她又哭了,强忍着心中的难受,到底是把剩下的眼泪全部都逼了回去。
站在柜子前良久,情绪终于好了许多。
想到她一会儿还要给谢铉上药,她忙在柜子里翻了起来,她没问谢铉那些伤药素日里都放在哪里,只能自己逐个格子翻找。
然而在打开一个装了各种玉佩的格子时,她怔在了原地,目光落在那个小小的翡翠兔子上,久久没有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