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合上。
钟薏慢慢走回院子。
朦胧的黑暗中,院里空无一人。
她目光落在屋后那处动静传来的方向,声线冷冽如刀:
“滚出来。”
第83章 誓言“你想嫁就嫁。”
一阵风响,院落角落的影子轻轻动了一下。
卫昭没现身。
他藏在黑影里,根本不打算走出来。
月色清寒,整座小院死一样的静,连空气都变得稠密。
钟薏站在原地,眼神一点点沉下去。
“要我请你吗?”
她声音不重,却像刀刃划破纸面,落进他耳里。
良久,黑暗中才传来一阵极轻的衣摆摩擦声。
他终于动了,一步一步从阴影里慢慢走出来。
轮廓被月色一点点剥开——苍白,干净,像玉雕般俊美,一双眼却黑得过分,像刚从泥沼里爬出来的恶鬼。
脚步声也没有。
眼神比身体先靠近她。
隔着夜色,不声不响地重新爬上来,贴上她的皮肤,带着热、湿、黏腻不肯松口的执拗。
钟薏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皱眉,忍下不适。
卫昭停在她五步开外的位置,站定。
他的影子落下来,细长一条,没过她的脚尖,又慢慢往上吞。
她往后退一步,像是嫌恶般地把自己从他影子里拔出来。
“你就打算一直这么躲着?躲在墙角、帘子后、窗下......在我走过的巷子里,在我关灯的时候,在我脱衣的时候。”
“你到底在看什么?”
钟薏仰头看他,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与轻蔑:“挺享受的是不是?”
卫昭呼吸一顿,胸口有东西一下一点地往外撞。
她的目光极冷,“王秋里母亲,是你伤的?”
他喉头动了动:“我没碰她。”
“可她现在快死了。”钟薏的语气陡然寒下去,“且偏偏就是在你出现之后!”
“你又来这套,卫昭。”
他眼底的光动了一下,被她的话刺中,像是有东西挣扎着想涌上来,又被他死死压了回去。
“我没动她。”卫昭又说一遍,“漪漪,我没动她。”
钟薏笑了,嗓音发凉,“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你敢杀那么多人,敢囚我那么久,现在却不敢承认自己下作的手段——怕我看不起你?”
她摇头,“卫昭,你不光恶心,还懦弱。”
卫昭眼底的光变冷,血色从瞳底漫出来,一点一点淹过他眼白。
钟薏下意识警觉,眼神紧紧锁住他的一举一动。
他却忽然低下头,在她面前弯下脊背,像一头疯犬,尾巴贴着地,一动不动地瞧着她的脚尖。
“我没碰他们,这几晚我都守在你身边,阿黄知道。”
“你不想看见我,不想听我说话......我都可以忍。让我忍多久,我都忍。”
他顿了顿,“但你不能冤枉我。”
钟薏心中冷笑。
她看着他:“你真当自己是狗了?”
卫昭没说话,一双漆黑的眼温顺地看她。
恶意如潮水翻涌,将钟薏整个人包裹起来。
她语调一转,突然慢条斯理地开口:“那我告诉你。”
“我要嫁人了。”
说这话时,她眼尾一抬,盯住他眼中的动静。
“王秋里他母亲快死了,想临终前看他成亲,你也听见了吧?”
“我想答应。”
空气沉了一瞬。
她的话像一把刀子,贴着他皮肉慢慢剖过去:“等我们拜堂、圆房,你要不要藏在门口看着?”
她声音越发温柔:“我让他摸我、吻我、进来,我一声不落地喘给你听。你要是舍不得,就跪在窗下,听一整夜也行。”
“行不行?”
仿佛有一根手指捏住他的心脏,一点点碾过去。
空气静得发烫。
下一刻,卫昭笑了一声。
低哑、压抑,带着将出的血腥味。
“……行。”
他抬头,眼神死死锁着她,瞳仁深得像渗了墨的水井。
“你想嫁就嫁。”
“你成亲、圆房、生孩子……我都看着。我就站在你窗外,看一辈子。”
“你别想摆脱我。”
他往前踏了一步,影子压过来,将她整个人重新吞进去:“你一推窗,我就在那里。”
“你要是让他碰你,我就盯着——等他睡了,我就进来。”
“把你从里到外的气味都换成我的。”
钟薏脸上没有表情,指尖却悄然收紧,嵌入掌心。
她盯着他:“你真贱。”
卫昭嘴角扬着笑,眼神却如同水底翻出的寒光,幽冷、疯癫。
“是啊,”他嗓音轻极了,“我就是贱。”
“你让我做狗我就做狗,你让我滚我也能滚。”
“可你要跟别人过一辈子……”
他语调骤然一滞,唇角那抹笑沉下去,“那我忍不了。”
钟薏仰头看他,眼中带火,终于忍不住拔高声音:“卫昭,我一定、一定会有自己的生活!”
“我已经在过了,我过得很好。你为什么还要来?”
她胸口起伏得剧烈。
“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已经被你毁过一次了——你还要毁我第二次吗?”
整座院落静得可怕,只剩风声刮过帘角的“哗啦”一声,拽住人的耳膜。
卫昭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月光打在他脸上,脸色更苍白一分。
“毁你……”他重复一遍,慢吞吞地笑出来。
“我没办法。”他低声道。
“我放不下你。你不知道我有多想离开你。”
“......可我做不到。”
钟薏冷声打断他:“你别在这装情深。”
“你要是真放不下我,就滚回京城去,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卫昭却像听不见,“我试过的。”
“我把你关进梦里,日日夜夜地看着……可那不是真的。”
“你走得太久了,漪漪,我连你身上的味道都快记不住了。”
他冷静地描述自己的病症。
“漪漪,我在吃药,可是治不好......”
药效越来越差,梦里的钟薏越来越淡,声音变了,眼睛也开始不认得他。
哪有现在这般站在面前的生动?
他说着,抬起手,把衣袖卷上去,露出一整截手臂。
那日初见时还白皙的皮肤上,此刻布满一道道纵横交错的伤痕。有的裂着口子,鲜红的血液缓缓渗出;有的结了痂,却仍隐隐泛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