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没有。”
走了两步,天禧又道,“……爷的腰佩还在文山郡主手里。”
“爷不瞎!”
严彧只觉得聒噪,怎么就一时脑抽带了他来。
席上也不知是谁定的坐次,梅爻竟被引至了李姌旁边坐下。她云淡风轻地同李姌打招呼,可因着方才的龃龉,李姌却不想理她。
梅爻碰了个冷脸,也不往心里去,横竖在场的人都不瞎,谁乖谁戾瞧得清楚。
今日这场宴算得上文山郡主的首次公开露脸,她容貌本就出众,跑马又“炸”了个场,加之被眼高于顶的昭华一衬托,更显温婉大方,引得诸客侧目,身边更是围了一圈人谈笑喧阗。
皇子女们此刻都陪着太后坐于上首高台,李晟看李享目光一直在梅爻身上打转,便笑道:“九弟以为文山郡主如何?”
“四哥以为如何?”李享随口反问,视线却没离开那道婀娜身影。
李晟望着梅爻巧笑倩兮,似有深意道:“朝廷欠着梅安一个儿子,如今他又送了个女儿来,霸道蛮主,他这女婿可不好当啊!”
李享终于肯收回视线看向四哥,说了句看似无关的话:“脱去蛮服,她穿这身轻罗衫更好看,四哥觉得呢?”
李晟笑而不语。
下方李姌看着身旁梅爻热热闹闹与人谈笑,又想起她一身媚装趴在严彧身上,便有些火大,轻嗤道:“蛮风野俗,不知羞!”
视线一撇,却瞧见了那道寻而不见的身影,他往台上打过招呼,似要离去,她立时起身跟上。
梅爻自然也见了,也寻了个借口离席。
俩人前后脚走着,李姌不悦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此处不能走?”梅爻故作不解。
“你少装了!”李姌边走边道,“你也看见他了,要去找他对不对?”
“谁,严将军吗?”梅爻笑道,“是呢。”
李姌不料她毫不掩饰,一时气急,回身道:“你真是……不知羞!”
梅爻淡淡道:“你不是?”
“我与你岂能一样……算了,不与你说!”她无暇与她纠缠,转身继续追人。
梅爻在她身后一步未落,带着些调笑道:“是不一样,我瞧他对你避之唯恐不及,适才在桃林路上,听到你的声音逃得比兔子还快!”
风秀听闻噗嗤一乐。
“你……你胡说!”李姌怒了,一双漂亮的眼睛几乎要喷火。
梅爻不嫌事大:“反正他就在前面,你不然自己问问。”
李姌忿忿地瞪她一眼,小跑着朝即将走远的严彧追了过去,远远喊道:“彧哥哥,你等等我!”
叫到第三声,严彧才驻足。
李姌已跑得气喘吁吁,杵在高大的男人身前,仰着粉白的小脸似娇似嗔道:“明知我喊你还走这么快!”
严彧一脸正色道:“郡主喊我何事?”
李姌有些气恼,可对着那张俊脸又发不出火来,拧巴间便见梅爻越走越近,她赌气道:“先前你更衣久去不回,我曾去找你,你……你知道么?”
严彧一脸不解地望着她。
李姌干脆挑明:“你是不是故意躲我?她说你听到我的声音,逃得比……比兔子还快!”
严彧的太阳穴跳了一下。
侧头望向袅袅而来的人,她带着一脸无辜的明媚浅笑,好似挑事的人不是她。
李姌不依不饶:“她说得是不是真的?你是不是故意躲我?”
严彧收回视线,语气却极平静:“有事,走得急了一些。”
“彧哥哥!”李姌被戳中,眼里蓄起了泪花。
梅爻已走至近前,侧头望了眼潸然欲泣的昭华郡主,仰脸看向那个一脸淡漠的始作俑者,说了句让严彧更为心堵的话:“严将军真是惯会惹人伤心……”
她这话说得既软糯又幽怨,望向他的眼神也带着几分深情和怨怼,虽是在说他惹哭了李姌,却更像在说她自己,好像他也惹了她一样。
她可真会演戏!
搞得好似他是个渣男负心汉,伤了一个又一个!
严彧被气笑了,刚要开口,却见挑事的女子竟与他擦身而过,那表情似嗔带怨,还刻意露了下被她“偷”去的那枚腰佩,然后袅袅婷婷朝着另一侧供人休憩的小院而去。
她这是刻意引他过去呢!
倒是比眼前一味追着他跑的娇娇舍得花心思!
梅爻无意上演“二女抢人”的戏码,可这个顶着小玉哥哥一张脸的严将军,她又实在有兴趣。加之李姌一口一句“彧哥哥”听得闹心,她便给他二人添了些堵出气。
她想着,不管是兴师问罪,还是讨回腰佩,他总该主动来找她了吧?
第8章
事实打了脸。
梅爻左等右等,始终不见人来。风秀出去瞧了瞧,哪里还有严将军的影子。
不上钩的严将军让梅爻有些羞恼和失落,风秀劝慰道:“莫不是被昭华郡主绊住了脚?”
“不会!”梅爻想着那个刁蛮郡主,严彧若不想理她,有的是招儿。他只可能是看穿了她,故意晾着她。
她一手握着玉腰佩,一手握着破损的骨哨,贵贱如此分明,不禁有些恍惚,它们的主人真的是一个人么?
从桃花宴回来后几日,梅爻便有些心不在焉。那张俊脸和那道撩欲的身姿一直挥之不去,特别是她还被他晾了一回,鱼不咬勾空费力,让她更心堵。
晨起梅阊来回话,他是家奴,四十多岁,沉稳干练,是梅敇带来京中的,打点照应很是得力。
梅阊禀道:“有件事想请小姐示下,昨夜凤舞在世子书房抓了个婢子,名唤花朝,声称是追狸奴误闯,被凤舞拆穿她东翻西找后,还试图色.诱凤舞以求开脱。这姑娘是宫中来的,小姐您看要不要……”
“色.诱凤舞啊……她很漂亮么?”
梅爻想着凤舞生得俊俏,这优势他是一点没浪费,众护卫里头出了名的风流。花姑娘敢色.诱他,还不得赔了夫人又折兵。
梅阊未料小姐竟问了这么一句,稍一迟疑道:“宫中送来的,自是有几分姿色。”
“哦,翻到了什么?”
“世子走后,书房已无要紧的东西,自是没找到什么。只是此时做这等事,不知宫中又起了什么心思?”
梅爻眼锋一沉,继而垂眸道:“把她给凤舞吧,他知晓如何做。”
“是。”
梅阊打量着眼前的三小姐,她虽不似世子那般冷峻多谋,却也聪慧果敢,想来这位花姑娘的日子是到头了。
果然很快便有人来报他,说花朝姑娘衣不蔽体冲进外院厢房,对着一众佣人小厮露骨发骚,被送回内院后不久便自戕了。
梅阊心下暗叹,这凤舞大人真是……好手段啊!
梅爻坐在折露亭,望着桌上那枚如意葫芦,正琢磨若它的主人再不来讨它,她便得做些什么,便见风秀穿廊过榭赶过来,步子迈得急,似乎还带着气。
待她走近,梅爻问道:“谁惹你了?”
风秀福了个礼,气鼓鼓道:“琳琅阁!奴婢按约定去取修好的骨哨,掌柜的却不交货,还把订金退了回来,称若要取货,须用东西来换,说贵人心里有数!”
梅爻勾唇一笑,望着桌上的
白玉腰佩道:“可是用它换么?”
风秀也反应过来,后知后觉道:“奴婢只知琳琅阁是京中首屈一指的珠宝铺子,却忽略了它的东家,竟是平王府的产业么?”
“既指了这般的条件,那必然是与他有关了。”
“那、那怎么办?就这么还回去也太……”
也太打脸了!
梅爻拾起那枚腰佩,又将上面的白玉葫芦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玉的质地极为上乘,雕工也十分细腻精湛,却并未见特殊记号,想来也不过是日常配饰而已。
陵水的珍珠,文山的玉,这枚白玉腰佩虽然珍贵,可对梅爻来讲也并非独一无二。
她让人换来梅阊,问道:“昔日大哥在京时,曾带来一名玉匠,他还在么?”
梅阊道:“梅伯么,还在府中,不知小姐找他何事?”
梅爻把那枚腰佩递给梅阊:“你把这东西给他瞧瞧,从我带来的玉石中选,务必雕个一模一样的来!”
“是,我这就去!”
“等一下!”梅爻又嘱咐,“我要得急,只给一天时间!”
“明白了。”
次日梅爻甫一醒来,还未洗漱风秀便来回话,说梅伯带着雕好的玉佩在候着主子了。
梅爻进到堂中,果然一位身穿灰褐色短衫长裤的老者起身施礼,他身上细看还带着些轻浅粉尘,待看清老者面容,清瘦矍铄,双目虽炯炯有神却带了几线红丝,怕是整宿细琢未得休息。
他俯身道:“梅岳峰见过三小姐!小姐命老奴雕的玉葫芦已见成,想尽早给小姐过目,倘有不妥尚可修整。”
老者弯腰俯首捧出两件东西,一件自然是严彧那枚腰佩,另外一件便是他连夜精雕的仿品。
梅爻接过来细看,仿件除了没有丝线配饰,主体葫芦可谓分毫不差!
她赞道:“梅伯碾玉妙手,真乃天工之技!辛苦梅伯了,我很满意。你一夜未眠,先去休息吧。”
梅伯褪去后,梅爻对风秀道:“你找匠人将此两枚葫芦打在一起,之后拿去琳琅阁,换回骨哨。”
风秀有些意外,原以为自家小姐仿了一个,便不会将真的还回去,岂料她两个都不留。
梅爻也不解释,只道:“若掌柜的问起,只说另一只是修骨哨的谢礼便好。”
平王府文韵斋外,天禧托了只锦盒兴冲冲来回自家主子,没进门便开始喊:“爷,那小蛮主把您的腰佩还回来啦!”
门外的天泽拦道:“瞎吼什么,爷在跟世子说话!”
天禧立时闭了嘴,却见书房门开了,严瑢踏出门来,含笑看了天禧一眼,踱步而去。
屋里传出个凉飕飕的声音:“滚进来!”
天禧在天泽自求多福的眼神中踏进了书房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