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开始脱自己的外衣:“外面下了雨,我衣衫都湿了。时下有点冷,还有点困,我想躺在热乎乎的被窝里睡。”
热乎乎的被窝。
沈支言:“你倒是会享受。想进热乎乎的被窝,那就去你自己的房间,我这张床太小了,容不下你。”
他不做声,脱下鞋子,钻进了被窝里,道:“我的被窝没有你的被窝暖和。”
她往里挪了挪,叹气道:“你瞧瞧天底下哪有像我们这样的夫妻。曾经你追我都要追疯了,我对你爱搭不理。现在是我爱你爱的都要疯了,而你却全然记不起我。有一种,我们都被老天爷耍了的感觉。”
他从身后抱住她,把她揽在怀里道:“没关系的,老天爷说了不算,以后我们两个人说了才算。你且再等等我,我再努力一些,我真的很想把一个完完整整的自己给你。到时候无论是心还是身,随便你处置怎么样?”
她闻言噗嗤一声笑了,道:“你这么高大又强壮,我怎么能随便处置你,不过届时我会惩罚你的。”
他将脸埋入她的后颈,双臂紧紧地抱着她,就像抱着一只香香软软的猫儿。
他身上的气息与味道,从未改变,让她很踏实。
她往他怀里钻了钻,温声道:“待你闲暇之时,能否陪我一同,去祖母坟前祭拜?祖母生前最疼我,临终前仍忧心我嫁不得良人,还特为我绣了一双红鞋,盼我出嫁时能穿。如今你我已成婚,我亦该将你引见给她了。”
她想把她的夫君,介绍给她认识的所有人。
她言罢,久久未听到他回应。她转身一瞧,竟见他已沉沉睡去。想来是近日奔波劳碌,困乏至极。她望着他沉睡的模样满是心疼。
她依偎过去,将脸贴在他胸前,渐渐也入了梦乡。
次日清晨,天色初明薛召容便已醒来,他望着怀中沈支言那张熟睡的小脸,扬唇笑了笑。
他用指腹轻轻抚过她的红唇,又小心翼翼地抽回被她压着的手臂,刚欲起身,却见她悠悠转醒。
她见他赤着上身,脸上一红,轻声道:“你且在此稍候,我去为你取件衣裳来。”言罢,便欲下床,却被他一把拉回怀中。
他抱着她,身体与她紧紧相贴,低声道:“再抱一会,我这次外出,或许需数日才能回来,我舍不得你。”
她知道他很忙,心中虽有不舍,却还是柔声道:“好,你放心去吧。可是近日有了进展?需不需要我父亲相助?”
他松开她,为她挽着秀发,回道:“岳父大人已助我良多,此次之事,需我亲力亲为。待我回来,应该会有非常大的进展,包括我的身世。在此之前,你且在家中好好等我,我会多派些人保护你。”
她应声道:“好,你放心去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也要多加小心。”
他帮她挽好头发,又抱住她,闻着她身上的淡淡花香,感受着她的体温,很想就这样一直待在她身边。
他很贪恋她身上的温柔。
二人抱了许久,他才松开她,捧起她的小脸,在她唇上亲了一下,结果她却勾住他的脖子,细声道:“再亲一会儿吧,我很想你。”
很想很想。
还不等他答应,她便吻了上去,嘴唇一碰上,两俱身体就热了起来。
她亲的深情又温柔,他被她撩拨得心潮澎湃,也主动起来。
他激动地将她抵在墙边,手指自她鬓边缓缓流连而下,直至起伏的胸口。
她脸颊绯红,身子也不由自主地贴向他。
温软唇瓣如春雪轻触梅蕊,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又裹着蜜糖般清甜的梨花香,似一阵轻柔的春风,悄然吹进了她的心湖,泛起层层甜蜜的涟漪。
长睫不住轻颤,眸中泛起一抹羞涩与慌乱,唇间溢出细碎如猫儿般的嘤咛,声音轻柔婉转,听得他心中一阵发麻。
他用舌尖撩开她的唇齿一点点探入,她被他撩得不住吞咽着口水,眼尾泛起绯红,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
他如获珍宝般,含住她的舌尖细细吮吸,力道不轻不重,恰似春日里最和煦的风,带着无尽的眷恋与深情。
她感觉唇齿间满是蜜意,缠绵得让她如坠云端。
渐渐地,他的吻愈发炽热,她双手不自觉攀上他宽阔的肩头。辗转勾缠间,她的唇瓣被他吮得极艳。
两个人沉沦在甜蜜又旖旎的吻中,情至浓时,薛召容克制着松开她,与她额心相抵,喘着粗气道:“受不住了,但是我必须要走了。等我回来,无论是否忆起往昔,我们都要圆房可好?”
他那点自制力好像被击碎了,真的很煎熬。
“我也不想等了,届时我会将身心全都交给你,往后,我会护你周全,让你幸福。”
我会护你周全,让你幸福。
单单有他这句话就够了。
无论他是否忆起前尘往事,无论他现下是谁,亦不论他日后身份如何,他都要与她携手共度余生。
她轻轻点头,努力平复着情绪:“好,我等你。到时候我们生一个小宝宝,无论男女,我都会喜欢。爱情里,谁都会有小性子,谁都不是完美无缺。只要我们不离不弃,一定会非常幸福的。”
他依依不舍地又在她唇上亲了一口,道:“那好,我先走了,你再睡会儿。”
她从他怀中起身:“我先去帮你拿件衣裳。”
她去隔壁房间为他取了件衣裳,又细心地为他穿上,最后一同用过早饭,又把他送出了家门。
薛召容走后,她便开始布置他们二人的房间。
之前的床榻太小了,她便让人换了一张大一点的床,又将房间的被褥铺盖皆换成了她喜爱的样式。她还贴心地为薛召容准备了许多换洗衣裳,以及书卷。
她今日心情格外地好,收拾东西时,竟不自觉地哼起了小调。
好像,他们也是很幸福的。
午后她收到了义沅姐姐的来信。
信中,义沅姐姐说她在西域一切安好,已经基本习惯了那里的生活,让她不必挂念。信中还说她结识了许多朋友,其中一个人名叫萨木,总爱与她打架,是个不怕死的狼崽子。因为此人,她在信中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大篇,大部分内容都是骂萨木的。
沈支言看着不禁笑了,看来义沅姐姐对此次西域之行很是满意,并且还认识了一个让她很在意的人。
翌日一大早,舅母便带着表哥来了。一开始,沈支言并不打算让他们进府,可架不住舅母在外面好言好语地说,她又想着毕竟是自己的亲舅母,总要给母亲留点颜面,便让他们进了院子。
表哥的状态比以前更差了,身子也消瘦了许多,总是咳嗽个不停。她看着他,心中酸酸的。表哥回望着她,满眼里皆透着忧色。
她请了母子二人进了客厅,然后为他们奉上了茶。舅母掏出一对镯子,对她道:“言儿,这是舅母让人从外地买来的,听说这镯子不仅漂亮,还可以避灾消难,今日舅母就送给你了。”
沈支言望着那对镯子,拒绝道:“舅母不必客气,您还是拿回去吧,我不能收。”
舅母道:“为何不能收?这是舅母的一片心意。”
她直接回道:“舅母,我不想要,您就别勉强了。”
舅母尴尬地将镯子收了起来,环顾一周道:“薛召容呢?他今日在吗?”
沈支言回道:“他外出办事了,舅母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舅母:“前些日子,玄儿救了公主,皇上封了他一个爵位,还赐了一个府邸。大夫说
换个新家试试,说不定能够消除身上的病魔,所以我们就搬了过来。搬来之后,便与你们做了邻居,就想着合该过来与你们打声招呼。”
“玄儿这孩子,有点不好意思过来,我便带着他来了。他这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这爵位对他来说有和没有也没有什么区别,不过皇上赐的这处府邸,倒是挺好,风水大师说,对他的养病很有益处。”
沈支言回道:“只要是表哥住着合适就好。”
她对何苏玄的事提不起任何兴趣。
何苏玄听到这声“表哥”,抬眸看她,眼中除了忧伤,皆是掩饰不住的病态。
沈支言迎上他的目光,望着这个与昔日截然不同的表哥,心里还是为他难过的,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变成这样,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舅母看了看二人又道:“大夫说了这病多为心病,若是能化开心结,可能会好一些。”
沈支言明白舅母的意思,但她不愿与他们有过多牵扯。
舅母寻了个由头出去了,屋里只余沈支言与何苏玄。
良久,沈支言起身,对何苏玄道:“表哥若无他事,便请回吧,我还有事要忙。”
何苏玄见她欲逐客,终是开了口,只是话未说完,便已咳嗽连连。他喘息稍定,方道:“我……我有要事与你说。”
他深吸一口气,道:“我救公主之事,实则微不足道,然皇上却借此封我爵位,意在将我何家与皇家捆绑在一起。自姨母李贵妃与严河私通之事败露,皇上便将她囚于后宫,又多次召我父亲入宫密谈。”
“往昔此类大事,涉事一族必遭重创,然此次皇上却未动姨母,反而提拔其兄长为宣武将军,又赐我爵位,意在让我等忠心耿耿,为他所用。”
他顿了顿,又道:“薛召容在朝堂之上日益显赫,揭露李贵妃之事亦是他所为。皇上恐他联合其父,借此事大做文章,削弱他身边多方势力。所以皇上赐我爵位,又赐府邸于邻,就是在膈应他,也是在分散他的注意力。”
“如今朝中纷乱,二皇子亦在其中。二皇子曾寻我联手,言李贵妃倒台,何家无依,薛亲王必会第一个对付我们。他让我拒绝公主,离间你与薛召容,然后抓住薛召容的弱点,便能除掉薛亲王的羽翼,待太子与亲王府倒台,他便有机会问鼎太子之位。”
“然我并未应允。我已力不从心,即便痛恨你与薛召容,亦不愿再费此精力,行此不利之事。我承认,曾被姨母蛊惑。她许我,若寻回玉佩,便助我高中探花,赐我官职,又撮合我与公主。我彼时鬼迷心窍,欲一步登天,所以去寻你,欲索回玉佩,又泄露了关于玉佩与兵器库之事。”
“当时我所言皆真,只是方式欠妥,让你误会生气。又因薛召容以特殊手段将婚事夺了去,我更心生怒意,所以那日与你争执起来,结果反被薛召容打了一顿。”
言及此,他冷笑一声:“这也是我自作自受。天不佑我,马车坠河,我险些丧命,又染重病,至今未愈。我这一生,功名无望,爱情亦失,落得如此下场,也活该……”
他说着,连连咳嗽,沈支言望着这可怜之人,也只能心生怜悯。
他喘息稍定,又问:“你与薛召容婚后生活如何?我曾想,你们成婚后会是何等模样?他是否真心爱你?你是否幸福?”
沈支言回道:“我如今过得很幸福,我们二人相爱甚深。或许表哥曾心动于我,然你不懂真正爱情之为何。”
她顿了顿,又道:“我为表哥生病之事感到痛心与惋惜,亦愿表哥早日康复。然我更愿表哥能认清自己的立场与身份,做一个心存善念之人,而非为一己私利伤害他人之人。”
“我们自小一起长大,年少时我觉得表哥是个极好的人,温柔、包容、大度,几乎将所有疼爱都给了我。然长大后,你懂得了权势、利益与权谋,性子变得傲慢,看我的眼神与对待我的态度都变了。”
“再后来,你甚至不顾及我的感受,去破坏我与薛召容的感情。或许连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在做着什么样的事情。”
“既然表哥如今已经顿悟,我愿你能顿悟得更彻底一些,留些善念于世间,留些美好印象于人心。如此,即便离去,别人想到的也都是你的好,而非是个自私自利、葬送了自己与他人一生幸福的坏人。”
“人长大后都会各奔东西,在爱情、亲情或友情上都会有分歧,然我们的初心不能变。我很庆幸你尚未坏到彻底的地步,也很欣慰你今日能告诉我这些。以后便好好生活吧,也别再来找我了,如此会影响我与夫君的感情。”
她头一次与他说了这么多,两人面对面坐着,心境与立场却截然不同。
何苏玄低着头听完这些话,眼睛却红了,他沉默良久,再开口时声音已哽咽:“对不起妹妹,可能有些话我现在说也是自不量力了。”
他停了好一会儿,然后站起身来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递给她:“这是我所知的关于皇上、薛亲王以及二皇子他们之间的纠葛。这些内容大多是从姨母李贵妃那里得来的,还有一些是我调查了许久才调查出来的。我本来是想拿着这些当做筹码为自己谋一个前程,可是如今怕是不行了。我把这些都给你,希望对你有所帮助。”
沈支言接过信,望着他泪光闪闪的样子,满眼里都是真诚,不像是在撒谎。
或许人到了生命垂危之际会激发一些善念吧?或许他还留着那份纯真的感情,才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她吧?
“多谢表哥能给我这些。我也希望你能想开一些,日后过得更好一些。更希望你能够早日康复。”
何苏玄点着头,眼中雾蒙蒙的,他转过身去:“我走了,不打扰妹妹了。”
他说完就向门外走去,她没有挽留,也没有相送,就这样看着他垂着头出了府。
何苏玄走了之后,沈支言迫不及待地打开信,望着信上的内容,整个人都震惊住了。
——
薛召容离京后一路疾行至阜城。此地与京师毗邻,他早已暗中安插了人手。为搅乱朝局,他先命人在阜城制造暴乱,以牵制天子心神。诸事安排妥当,他便下令两日内起事。
他离了阜城,转道运河。这条水道可通往西域方向,正是运送兵器的绝佳路径。先前江义沅在西域,带领舅舅的人夺了那处兵器库,又整理出一大批兵器运往这里为他所用。
岂料,货船方至此地,便遭一伙黑衣人劫持。这些人出手狠辣,招招直取人性命,其目的便是这批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