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狗,让你装正人君子!让你洗香香!
让你不叫名字!上当了吧!
徒留贺兰澈凌乱:“……”
又、骗、他!
好、恨、啊!
*
次日清晨,竟然又没有梦魇!
贺兰澈也能站起来了。他的腿虽未痊愈,却已能简单走动。换过药后,他便要求带上必需之物出发。
她本欲拒绝,他却道:
“寻你父亲,自是越早越好。迟一分,便多一分凶险。”
一瘸一拐,两人行进缓慢,遇到溪涧还需费些周折。此刻,他才真切体会到她在这山林间的非凡身手,也更能想象她当年究竟吃了多少苦头。
她问他:“你可熟悉这幽谷的路?”
“不熟,”他下意识答道,“从前我只和大哥……”嘴滑了,贺兰澈立刻噤声,半晌才道,“只从毛毛马场那条路去过。”
她亦转开话题:“那你这二十年在邺城,都忙些什么?”
“若未随父亲母亲云游,或未在神机营随二伯学艺,便是读书,与他们……四处逛逛。后来,便是为你造些东西。”
终究是与最好的兄弟决裂了。
这亦是他近来心碎的一部分。
如同林霁只会激起他的斗志,而季临渊却能碾碎他的希望,避无可避。
她心中还一直藏着一个猜想,虽无确凿证据,却已打定主意永远不告诉他。
季临安中鬼逸散之毒,她说毒下在灯烛里,其实是她随口编的。
可是……
总之,永远别让他知晓这残忍的真相。
“在想什么?”贺兰澈今日话多了不少,先前简直像个失语病患。
“哦,”她回过神,故意板起脸,“你这几日连我名字都不肯叫,我生气了。”
“并非不想唤,”他解释道,“只是不知该唤什么……才显得更亲近。”
之后两个时辰,他果然乖乖照做,句句不离她的名字:
“白芜婳。我想喝水。”
“白芜婳。你看那鱼。”
“白芜婳。当心脚下的石苔。”
“……”
够了!
既然要改称呼,她自然也不能再直呼他的全名。
贺兰澈便先问起她的生辰。
“十八。”她笑吟吟补充,“我永远十八。”
“说实话。”
她立刻改口:“比你小一些。小近一年。我以后就叫你哥哥,可好?”
本等着他生气拒绝,不知为何,贺兰澈挑眉想了想,竟点头同意了——
随即他果然酸起来:“我从未有什么妹妹,你却有林哥哥,霁哥哥,云开哥哥……这还不够,还要别人家的哥哥,总共有多少个哥哥?我是你的什么哥哥?”
他肯吃醋,总比之前闷声不吭强,她搀扶着他:“贺兰豆不是你妹妹?”
“这不一样。我是你的什么哥哥?”
她哄道:“别计较了。与他们,我以前都没认真谈过的。”
贺兰澈似满意似不满意,那副威风凛凛的架子却松动了,开始认真琢磨起对她的称呼。他兀自嘀咕着选了半天,也没定下个结果。
“小白,阿芜,婳儿?这些旁人都唤过了。”他目光灼灼,“我要一个特别的,独一无二的。”
她听烦了:“那你叫嫂嫂吧!”
贺兰澈立刻像被踩了尾巴般破防:“我不!我不!我不!这话你休要再提!”
大哥的名字在他嘴里成了不可说,显然比林霁忌惮太多。
“明明……是我先来的。”他一直耿耿于怀。
说好他的胸襟如大海一样宽阔呢?
是胖大海吧!
最终,他将决定权交还给她。
“你想听我唤你什么?”
“那,你以后叫我,夫人吧。”
他愣住了:“这……不妥吧?”
她甩袖转身:“不愿便算了!”
不识好歹!
她心头火起,真生气了!以后再和他算账!
默默走了半程,她忽地停下脚步,背对着他说:“还是叫小白吧。”
这名字,唯有她爹娘会唤。
“他们现在不在了,这名字,也算独一无二了。”
【作者有话说】
[捂脸偷看]老师,我们真的很正规,快大结局了,能不能手下留情,好不容易团聚的。
第149章
从幽谷往外走的路上,两人慢腾腾行进,几乎又耗费了两日。
按她原计划,本打算跳崖逃生后便去山洞取回物资,改妆易容,再从后山小路翻岭出关。只要到了晋国境内,有镜大人与林霁照应,便再无后顾之忧。
可带上贺兰澈后,计划便不得不另行调整。
好在她早前熟悉过这一带的隐蔽路径。幽谷藤条众多,贺兰澈编了张简单轻巧的藤席,她便辟出一小块空地,滴上自己的血驱散蚊虫,让他得以平躺休息。
她没有温感,贺兰澈却怕冷。入夜山风渐凉,她便成了他的保暖被,和衣物一起将他结结实实地拥住……
终于艰难地迫近太华山脉后山边缘。此山在被季临渊征作大婚场地前,后山还有一条专供各国旅人赏景的路线没有封锁。要想出去,必须穿过此处。
快靠近时,贺兰澈带着她,朝出口那片景区民居群走去。
她拦住他,却听他语气沉郁:“放心吧,即便被捉住,大哥绝不会杀我,更不会……伤你的。”
即便不顾多年兄弟情分,季临渊也会顾忌昭天楼。她沉默片刻,默认了这点。
“我倒不是怕他杀我,而是……”
她们坠崖不过两日,想必晋国内尚未震动,需给镜大人一些造势的时机。
不过白芜婳灵机一闪,想到季临渊与邺王重伤在身,季临安又昏迷在床,与药王谷势必有一场舆论战要打,想必正焦头烂额,没那么快腾出手来处理她们。
于是两人放心地往民宿区潜行!
结果刚靠近,就看见金色的精御卫把那一片围得水泄不通,人手一张画册,正严密盘查。白芜婳立刻闪身上树,站在高处眺望,只见晨风大统领头顶金翎,亲自在此坐镇寻人。
“……”
她心念急转,打算就地改妆,却被贺兰澈拦住:“按大哥的性子,定会料准你要易容,必定拿着你的旧貌画像寻你。”
一想也对,那日自己身着喜服还戴着面帘,没几个人看清全貌。贺兰澈如今这副穿着药王谷“改版青衣”的模样,更是难以辨认……
于是两人放弃改妆,蹲在旁边等到夕阳西下。直到金阙台又炸出一枚灵霄信焰,晨风大统领收到消息后才率人撤离。
待他们靠近这片散落民居,这一带的建筑风格与淋琊山庄的前魏遗风大相径庭——倒有几分晋国汝州一带的韵味。
看到那些民宅匾额,题着“一溪绕舍”“梦溪山居”“望溪暖庐”等名字时,她便心下了然——定又是季云知当年的手笔。
“你与这季云知熟悉吗?”
她突然问起大哥的王叔,贺兰澈稍显讶异,答道:“这位王叔是邺王的表亲,大哥幼时,倒常与他亲近。他关心大哥甚至比王上还要热络……不过没几年,这王叔便坚决辞去要职,云游四方去了。”
那时二哥初露才华,声名正旺,大哥也陷入了艰难的时期。
白芜婳“哦”了一声。再往这片民居走近,果然见东南西北角都张贴着寻人启事,并鼓励提供线索,会有高额赏金。
贺兰澈凝神细看半晌,语气复杂地得出结论:“他没派人寻我?”
不死心,他再找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一些悬赏之下,顺带了他的名字,可好像没有赏金……只是为确保他平安罢了。
再细看那几张双人画像,都是她,既有改妆前的样貌,也有改妆后的。那改妆前的画像,分明是他亲手绘制、深锁于密室的那幅!
他的奇锁无人能解开,看来大哥派人砸开了锁,又令画工迅速复刻画像……
“哈!”贺兰澈叉腰,吁出一大口闷气。
*
想来这片的民宿是住不得了。两人转来转去,远离景区,正准备找个荫蔽处搭藤席歇下,却有了意外发现。
“咦,你看前面……”白芜婳轻拉贺兰澈的衣袖。
只见一个老婆婆颤巍巍地抱着污桶出来倒垃圾,动作却意外灵敏,“咣当”一声,残渣秽物全甩在他们不远处,酸臭味扑面而来。
看来是深居山中的土著居民,想必最近没出门,应该还不知道那场轰动邺城乃至天下的婚事。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尾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