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必定是知道她心软,扛不过他几句威逼利诱,才说这样的话吓唬她。
望着青年模糊的轮廓,月栀又是无奈又是酸软,最终只得妥协地拉了拉他的衣袖,声音低如蚊蚋。
“好了,我答应你就是,快去上朝吧。”
裴珩惊喜的睁开眼,一双眼睛开心的发亮,“说话算话?”
月栀红着脸,轻轻点了点头。
半是娇嗔半催促,推了推他的肩,“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还不快去上朝。”
裴珩这才心满意足,迅速起身,唤人进来更衣。
瞧他神采奕奕,连模糊的身影都有了精神,月栀从床上坐起,摸着微微凸起些弧度的小腹。
心中念着:有他这般重视和坚定选择,只在宫中小住一阵,应该不会有事。
刚把人送走,月栀早饭还没吃完,宫里就来了人帮忙收拾行李。
衣裳被褥,熏香首饰,连着府上她常用的厨子和太医都一并带进宫去。
孕期不宜搬家,即便要搬,也尽量让新环境与旧环境的差别不大,裴珩特意叮嘱了宫人小心伺候,还许她挑几个贴心的侍女一并带进宫伺候。
坐上马车,已经是中午。
她依旧只坐了辆普通的小马车,通过宫门,听到了少年将军隔着窗户的问候。
“马车里可是宁安公主?”
为着佛寺遇刺之事,段云廷私下找过她一回,是为那位柳娘求情,月栀也允了。
想着这几个月在宫中,或许会常见到这位御林军统领,便叫马车停下,隔着窗帘同他说了几句。
“将军近来可好?”
“还好,得皇上恩宠,晋升有望。”段云廷话锋一转,“只是姻缘浅薄,至今没有碰见个称心得意的姑娘,倒是想求求公主,若见着好的,为末将引荐引荐。”
月栀倒想为人做一做月老,可惜,“本宫的身子月份渐渐大了,不好外出走动,将军想托本宫做媒,只怕要等到七个月后了。”
“等一等倒不怕。”段云廷应和着笑笑。
“听皇上叮嘱,公主是要在宫中小住几个月养胎?小殿下金贵,末将预祝公主与小殿下都能平安顺遂。”
“多谢将军。”
马车驶进宫门,新来的御林军在段云廷耳边悄声念叨:“这位宁安公主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就得皇上这般看重,念念不忘,怀着其他男人的孩子,都能进宫去养胎?”
段云廷扭头瞪了他一眼,见他是新来的,才提点他。
“那位是皇上心尖上的人,气着了皇上还有一线生气,若惹了宁安公主不悦,她能放过你,皇上也不会放过你,日后说话都当心些。”
新人慌张点头。
段云廷望着进宫的马车,想起说话时公主带着笑意的语气,心中颇为感慨。
人进了宫,皇上总算得偿所愿。
只可怜宁安公主,现在都不知道腹中孩子的爹是谁,开开心心的走进皇上为她敞开的囚笼中,这一进去,就不知何时才能出来了。
*
进入内宫,便只能用走的了。
月栀从马车上下来,跨过皇宫内门,却听等在里面的太监齐声呼。
“奴才给公主请安,公主千岁。”
随即一个年纪大些的太监殷勤的上前来扶她,乐呵呵的介绍,“皇上担心公主走的腿乏,特意叫奴才们抬了鸾轿来,公主小心脚下,奴才扶您上去。”
月栀不敢抬脚,“鸾轿只有贵妃、皇后才坐得,本宫的品级不能坐这个吧。”
大太监笑着恭维:“公主说哪里话,整个皇宫都是皇上的,皇上的话是圣旨,只要皇上愿意让您做,您就能坐得。”
宫中浸淫许久的人,怎会不懂得揣测皇帝的心思。
比起不知多久才会选秀进宫的妃嫔娘娘们,眼前这位公主,进出皇宫都多少次了,又引着皇上出宫多少次,宫里人都眼睁睁看着呢,哪会不明白她在皇上心中的重量。
太监扶着月栀上鸾轿,笑语。
“您肚子里怀着的,是皇家的小殿下,皇上重视您,连带着小殿下也跟沾光,这还没出生就能养在宫里,日后若能养在皇上膝下,定是个如皇上一般聪颖,文武双全的好孩子。”
月栀觉着他这话说的古怪,哪有孩子不像爹爹,要像舅舅的。
可想来又觉得说的不差,孩子没了爹爹,自然要多依靠舅舅些,何况她与裴珩又成了那种关系……
她与裴珩没有血缘关系,这孩子自然也与他没有丁点血缘关系,不盼他能将孩子养在膝下,只要他不讨厌这孩子就好。
心里念着事,没有发觉路程长度。
鸾轿停下,太监和婳春将她扶下来。
月栀看着面前模糊的大门,里头庭院宽敞明亮,“这便是我日后住的地方?”
大太监微笑:“这儿是咱们皇上的寝宫,太极殿,知道公主这会儿到,皇上特意在里头等您呢。”
月栀不解,“可我的行李和侍女还没安放下,还是容我识一识住处再来见他吧。”
“这些小事哪用公主操心,奴才们会去操办布置,公主放心陪伴皇上就是。”大太监说着,带身后随侍的一群小太监去忙了。
月栀只得被扶着进了太极殿。
没有进正殿或寝殿,而是进了西偏殿。
此处是皇帝的内书房,与勤政殿不同,这儿的书卷偏多,存放着更为机密的密诏和密折,非皇帝准许,连伺候的宫人都不得入内。
进得门来,就听窗边有人唤她:“皇姐可来了,叫朕好等。”
边说着,起身来牵她,碍于婳春在侧,裴珩没有直接握她的手,只牵了她的袖子,叫她将手搭在自己小臂上,牵她往窗前的软榻上去。
月栀好奇,“不忙政事,等我做什么?”
婳春松开她的手后,已经悄然退出门外,守在西偏殿外的宫人从外面把门关上,殿内一下子安静下来。
温柔的春光透过窗柩照在窗前安置的软榻上,裴珩扶她坐下,一边说着,背对着她坐在旁边,拧起眉来,难耐的叹了口气。
“背上痒的厉害,像有蚂蚁在爬,朕够不着,又觉得让宫人抓痒失了威严,只能请皇姐来帮忙。”
那道从后背贯穿到前胸的箭伤已好全,箭创处结了一层厚厚的痂,愈合时的刺痒比疼痛更难熬。
“皇姐……”他声音闷闷的,小声祈求,“要不你帮朕挠挠?”
月栀总觉得他是故意的。
什么让宫人抓痒会失了威严?难道叫她抓就不成问题了?摆明了是借机撒娇。
眼盲后,她能为别人做的事实在有限,即便有他故意逗趣的意思在里头,月栀依然感到欣喜。
她抿唇压下一点笑意,“哪儿痒?我帮你挠挠便是。”
伸出手,指尖落在他明黄色龙袍的后领附近,摸索着挠了挠那厚实衣料覆盖着的肩胛处,“是这儿吗?”
“嗯……隔靴搔痒,不大得劲。”裴珩微微侧过头,略带恳求的得寸进尺起来,“帮朕褪下上衣可好?这样挠不着。”
空气静了一瞬。
月栀的脸微微发热,明知他是故意要看她为他宽衣解带时的无措,可这心照不宣的游戏,又确实让她心底漾开隐秘的欢喜。
她轻轻“嗯”了一声,指尖顺着他的后颈滑下,摸到腰间,解开腰带,轻松去掉外袍,又找到中衣系带的结,轻轻拉开。
因眼盲,她的动作全凭触觉和记忆,反倒因此添了几分专注和缱绻。
细带拉开后,衣襟随之松垮。
她的双手搭上他宽阔的肩线,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颈侧温热的皮肤。将中衣缓缓褪下,布料摩擦着发出细微的窸窣声,逐渐露出他线条流畅、肌理分明的后背。
试探着按上已经结痂的伤疤,指腹轻轻在疤痕周围画着圈揉按轻挠。
“是这里痒吗?”她轻声问,呼吸不经意间拂过他的后颈。
裴珩没有立刻回答,背部的肌肉在她指尖下似乎微微绷紧了一瞬。
半晌,才听到他一声低哑的、带着满足喟叹的回应:“对,就是那里……嗯……”
闻言,月栀手下稍稍用力。
触摸下,青年肌肤间透出来热度愈发明显,一种略微熟悉、属于男子的阳刚气息,混着淡淡的药味,透过指尖直抵她的心尖。
月栀的心跳莫名开始加速,呼吸也微微急促起来。
这是一个男人的身体,强壮,滚烫,充满了无声的、野性的吸引力。
“皇姐的手真软……让朕,好舒服。”
裴珩有意无意的低吟,像羽毛般轻轻扫过她的耳膜,让她头皮发麻。
“你好了吧?”月栀脸颊热的厉害,不只是窗外照进来的阳光变暖了,更因为他压得低沉的声音,似乎有种与众不同的意味在里头。
裴珩侧过脸来,看到她泛红的耳垂和无措的神情,眼底掠过一丝得逞的的浅浅笑意,语气依旧乖顺。
“已经好多了,多谢皇姐。”
月栀匆匆低下头,胡乱抓起他垂在腰间的上衣往他身上推,“你自己穿起来吧。”
裴珩缓缓穿衣,一双深邃的眼眸盯在他身上,如同看一只珍爱的至宝,已经拢在了手心,舔舐深吻,吞吃入腹,只是时间问题。
他喜欢她。
喜欢她待在他身边。
更喜欢她眼里只有他,只属于他。
片刻安静中,月栀听着他窸窣的穿衣声,心思总要想歪,仿佛他不是在把衣服穿上,而是脱得更干净。
裴珩哪里是她想的这般龌龊小人,月栀只恨自己拿坏心去揣度他,弄得自己心慌意乱,不上不下。
终于,殿外的宫人敲了门。
“回皇上,回公主,景和斋已经为公主收拾好了,公主随时可以过去休息。”
裴珩轻“嗯”了一声,没再多问。
月栀已经忙不迭起身,“既然住处已经收拾好了,那我先过去看看。”
唤来婳春,匆匆离去,还以为裴珩会稍微挽留几句,可他只是隔着窗子看她离去的身影,让她慢慢走。
从西偏殿出来,月栀松了口气,想找人念叨几句,想起方才羞人,又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