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生病
温画缇打下这个决定时, 整个心都在颤。
比起上回离开,这次她稍显犹豫——不仅是因为对将来的未知,未知她得离开洛阳, 漂泊多久,更因为不舍。
这份不舍从过去来,穿织于现生的安定。离开意味着她得放弃在洛阳的苦心经营, 友人, 一切从头再来......可是一个卫遥,真的值得她放弃这么多吗?
算了,程珞既说这是最后一回, 还能永远的离开...温画缇总觉得这是老天看不下去, 送到手的机会,背水一战, 她也合该试试。
初七就在后天,剩下的时辰不多。
好在这次不用她来准备,只要她耐心等待,再成功把他带到汾水河畔。
从前两回失败的逃跑, 通过发现总结, 卫遥对她的了解比她自己还深。这厮好像只要透过她两只眼睛,就能猜出她心中所想。
因此这回, 她必须得格外小心,绝不能露出马脚。
她只催眠自己从未听过这件事, 更重要的是,少跟卫遥碰面。
不过他最近兵营的事挺多, 每日路途骑马还能跟柳司马长谈, 从京城,到洛阳的衙门, 过会儿又是哪个州的起义兵,这话能说四个时辰,到了洛阳,他肯定更忙,少见面也正常。
果然,卫遥很忙。
白天他把箱笼都搬进别院后,突然收到府衙的信件,忙不迭又走了,几乎脚不沾地。
夜晚,卫遥拖着满身汗回来。
或许是女娲捏人时,多给这厮的身体塞了几块顽石。明明他神情都倦怠了,刚回来就粘着要抱她,被她嫌恶地推开:“你快去用晚膳,别老往我跟前凑!”
他扶住她肩膀,疲惫地笑:“我不饿,我抱抱你就好了。”
“我不要!”温画缇拧着眉头大骂,“你身上都是汗,离我远点。”
卫遥低头闻闻,的确是有。这汗味他都受不了,也难怪她难以忍受。他笑着说:“那我先去沐浴更衣,过会儿再来见。皎皎...我今天有好多话都想跟你说。”
还没说完就被她硬推出了门。
温画缇把门关上,人往圈椅一靠,寻思这人还挺啰嗦。也没上年纪,怎么这样啰嗦?!
深夜,卫遥沐浴更衣归来,满身清爽,必不可免要和她亲近。
他翻身上榻,起先囔囔外面天寒,澡洗得好冷,一声招呼也不打就往她怀里钻。
烛火未灭,红影重重,卫遥嗅她发间花香,起先问用什么沐的发。
温画缇一听就猜到他在想什么。她抵住他的肩,神情倦倦:“你不困吗?”
“本来是困的。”
卫遥专注盯着她的眼眸笑:“不过见到你,我就不困了。皎皎,我们还有好多的事没做......”
说完,他便捧住她的脸,低下头。
如果说刚开始她是抗拒,到后面,对这种事她已经麻木了。交吻情深火热,她心不在焉,老是想到逃跑的事。
永远的离开...程珞从不会说大话,如果真能永远离开,卫狗是不是再也找不到?这种谋划,要怎么才能做到呢?
她正想得深,突然对上他的双目。
那双狭长的眼原来覆着情热,现在盯她又多出几分审视,好像非得从她眼睛看出什么。
温画缇生怕败露,急忙捂住眼睛。很快又被他扯开手,“你捂眼睛做什么?还藏着不让我看?”
“我就不让你看怎么了?你要做就做,废话别那么多......”
“废话?你嫌我烦?”
卫遥简直被气笑了,两手一提,突然收拢她的腰。他的唇舌顺延她的脸颊吻到耳畔,突然咬住,含着质疑的低笑,“不给我看,怎么...心里有鬼?”
圆软的耳垂突然被他轻啮了下,温画缇浑身哆嗦地推搡,第一反应是驳他,又觉得不对,卫遥明显在套她的话,等下更落得可疑了。
于是她把头一扭,也不看他,“关你什么事!”
“就关我的事。”
这厮突然抱住她,在榻上滚了一滚。滚到她在上的时候,突然停止。
卫遥搂住她的腰身,满目盛满星碎的光,笑着问她:“这么多回了,今天你在上好不好?我想看看你...”
温画缇耳朵发红,像烫伤的兔子。
“你说什么啊?我才不要!”
姓卫的简直蹬鼻上脸,厚颜无耻!他竟然说、竟然说...她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温画缇恨恨盯他,突然猛烈挣开他的手臂,从他怀里滚了出来。
滚得太着急,这一滚人直接滚出床,屁股摔地。
卫遥没来得及抓住,惊呼未出,骤然听到她吃痛的哀嚎。
他忍不住大笑,笑了会儿又碍于心疼,还是跳下床把她拉起来。
卫遥拉着她左看看,右看看,身体也没啥缺的,但好像是脑袋缺根筋。
问她哪里疼,她哀怨着说腰。卫遥替她揉上,还是忍不住嘲笑,“我就说你笨,你还不信,头回见人自己摔下床的。我们皎皎在这儿,可是头一份。”
他笑得好大声,巴不得所有人听见。温画缇凝眉呆了会儿,突然捂住他的嘴:“你不准笑了!”
“我就笑,你管我。”
“你再笑,我,我就...”
她急得找不到措辞,情急下竟蹦出一句“我再不跟你好了”。
过口不过脑,她自己都愣住,说得好像跟他好过......谁他娘稀罕啊。
就可恨说出的话再也收不回,免不了卫狗更大声嘲笑,光这样想,她就尴尬的恨不能找地缝。
出乎意料,笑声竟然止住了。
姓卫的竟开始慌张,拉紧她的手:“你别这样说皎皎,我不笑了,我再也不笑了。”
他突然抱紧她,紧紧搂进怀里,脸颊蹭着她脑袋,“是我不好,我嘴太贱了。以后你就骂我,好不好,使劲儿骂!我再也不笑你了,皎皎,你不要说这样的话,我害怕......”
他突然发起抖,微颤的抖,抖到温画缇都惊疑,还以为自己真说了伤天害理的话。
她的眸光低低转悠,突然瞥到他中衣遮掩的一截手腕,腕上深褐色疤痕纵横,多少条她数不清,疤痕再里面都有。
她觉得奇怪,他们将士打战不是都带护腕吗,这伤又是哪来的?
看着像刀割,一条一条,且还是新伤。
她疑惑,不过问了卫遥一下,他突然扯住袖口遮掉,神情稍许慌乱。
卫遥牢牢抱住她,鼻尖埋进她的秀发,嗓音闷闷的:“没什么皎皎,不小心打碎青瓷,被割了。皎皎,你能不能跟我这辈子都在一块,不要离开我......我不管下辈子,我只要这辈子。这辈子你只有我,我也只有你。”
说到这,他突然哽咽了下,“人只有一辈子吗?不,下辈子我也要。皎皎,我们几辈子都要青梅竹马,一块长大,等够了岁数就成婚......”
长睫颤抖,他不可抑地深深闭上。这一切,本就是该属于他们的人生,是他们原定该走的路......可是所有都错了,阴差阳错的歪掉。
......
腊月初七,驱傩节。
想把卫遥带出来根本不难,她发现,甚至都不需要哄。只要她一提想去夜市逛逛,卫遥满口就答应,甚至处理完军务,还屁颠屁颠挑起出门的衣裳。
他挑了件青色的云罗襕衫,外披玄黑绣鹤大氅,发带也是青色挑金的。
卫遥收拾完自己,眼见她还慢悠用晚膳,不由着恼,“说了想和我一块出门,你却不收拾,这是瞧不上我?”
温画缇吞下粥,正想怎么答。他突然又冷笑,“好,既然你不诚心,不重视我,那我也不出门了。皎皎,你就自己逛着吧。”
这厮生恼气,开始解斗篷。
温画缇不得不急了,立马搁下碗筷,跑去摁住他的手,“好了好了,我现在就快些。你不去,我一人还不得无聊死。”
说完这话,她突然听到卫遥闷在胸口的笑声。
......?
温画缇疑惑地抬眸,黄昏时分,他半张脸笼着昏暗,笑容却无比开怀。突然又不笑了,清了清嗓子,傲漠催促她:“知道就好,还不给我快些。”
也不知是否错觉,总觉得卫遥重新找到她后,变得比以前好些,多顾忌她感受,也不太敢逼她了。虽是好事,却也察觉他更敏感了,经常这样阴晴不定,还爱黏她。
更重要的一点,她发觉卫遥受不得任何刺激了。
一旦她的话有任何不对,透露出丁点不爱、不重视他、要离开的意思,他就会浑身颤抖,紧紧抱住她,严重了甚至还囔囔要同归于尽。
囔是这么囔,每次他又只割自己的手腕。
刀没下去三分,他就恶狠狠盯来:“你快说喜欢我,快点!”
温画缇是真怕他杀了自己,又来杀她,每逢这时候只得唯唯诺诺答应,“是是,我喜欢你,最喜欢你了。”
只有这时候,他才会抛下刀子,舒心一笑。然后扑过来紧紧抱住她,蹭她的脑袋:“皎皎,我也喜欢你。”
......
她不知道他为何会变成这样,总觉得有些奇怪,却又说不上。
不过今晚,她真的要离开了。程珞说,会让卫遥永远也找不上她。
念及起,她握住卫遥的手,踏上前往汾水河畔的马车。
一条往前走,再也不会回头的路。
第61章 幻灭
驱傩节, 闹市红灯游街,新开张的摊子摆满各种鬼面和奇形怪状的木杖。街头有很多卖艺的杂役,吞纳火球, 跳着驱鬼舞。
千灯相照,喧阗不止,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卫遥把她的手牵得很紧。
“喜欢鬼面吗?”
卫遥见她盯着摊上一张青面獠牙的兽脸, 拿钱和摊主买了。
他戴到脸上,突然弯腰唬她。温画缇被长长的獠牙吓到,用力推开他的肩:“离我远点, 你戴得太丑了, 真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