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无渡河,公竟渡河!
渡河而死,将奈公何!”
倘若明知会死,诸公,你们还会渡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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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呶泪珠含于眼眶,听到旁侧郎君轻叹了一声。
她视野模糊地扭头,看向容暮。她透过青年郎君露出的秀雅下巴,心间更酸。
那一战中,容大哥该何等的风华,何其的绝望……
姚宝樱亦热泪盈眶,恨不得和鸣呶抱头痛哭。
容暮在旁哭笑不得,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笑了。
她俩在这种场合哭,实在不合时宜。容暮想了想,低头问鸣呶:“殿下想从我这里知晓当年事么?”
而容暮把公主捞走后,宝樱又闷了一杯酒,重新寻找酒友。
青年的声音在另一边响起:“你找错人了,我才是阿澜。”
“谁说我在和阿澜敬酒?”她本能反驳。
那人语气更淡了:“那你想和谁敬酒?阿舜吗?还是你又多了一段情?”
讨厌……宝樱迷离间,感觉有人在案桌下,握住了她的手。
清雅馥郁的花香朝她鼻端袭来,她茫茫然扭头,看到一个俊俏的郎君不知何时,挤开几位宾客,坐在了她身旁。
他悄悄地伸手,在桌下握住了她的手。
她吓了一跳,喝酒喝得有点迷糊,却隐约觉得一个好看的郎君不该这般与她亲近。她有点儿心虚。
她想挣扎的时候,他以为她又要躲他,不禁力道加重。这像是要和她在桌下别劲相扑。
宝樱扭头,见他垂着眼,冷冷地瞪着她。那股怨气中,却也带着几分哀求之色——求她与他说话,别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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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宝子们中秋快乐鸭!
大家现实里全家团圆吃大餐,我们樱桃张二也在开宴吃大餐呢(不是。)
第137章 只为须臾片刻欢12
张文澜心中十分不快。
他为解余杭之局,解“乐氏”疑点,将赵舜拉入局。
张漠要去南周建业成大事,张文澜自然要想方设法瓦解南周君臣的信任。他早在猜到赵舜就是那个被南周定为太子的时候,在张伯言说出玉霜知晓“乐氏”的时候,就怀疑赵舜和乐氏脱不了干系。
但那时只是怀疑。
四年前,末帝想下江南找乐氏子,好借助乐氏东山再起,割让北境给霍丘,在南境继续自己的富贵梦。而玉霜在意识到末帝计划中的自己是牺牲者后,毫不犹豫地杀了末帝。
张文澜来到余杭后,发现在十多年前,乐氏一族尽灭。
如果四年前末帝才想利用乐氏子,那么十多年前的乐氏灭族,便和末帝、玉霜夫人都没有关系。末帝的算计还没开始,已经有人先于他们,控制了乐氏。
谁会这么做呢?
张文澜便想到,末帝的宏伟愿望,与南周此时在做的事,不是差不多吗?
南周不正是偏居一隅,放任北周去对抗霍丘,南周安然享乐吗?既然末帝的想法在很多年前就已经被另一个新建王朝实现了,那么乐氏子,很大可能就是被南周带走的。
而南周因立了前朝某个旁支皇嗣为太子,便对外宣称,自己是前朝正统。
那么,太子赵舜就很大可能是那个乐氏子。
于是,张文澜开始围绕此事布局——他要赵舜和南周彻底离心,最好能将赵舜困在北周,无力解决南周即将到来的危机。
赵舜甚至都不需要在明面上和南周决裂,只要南周皇室知晓赵舜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他们的关系就会破裂。
你看,张文澜布
局甚远。
当秦观音引他入局的时候,他也放任自己入局,一点点接触事情真相。这出戏让张文澜满意,他唯一意外的,是他的局,将姚宝樱也牵扯进来了。
他此前真的不知姚宝樱和乐氏有关。
毕竟姚宝樱自己都不知道,他从没查过她的身世,又如何知晓孤儿的身份是个幌子呢?
张文澜这几日格外忙,但再忙,也不至于完全没时间见姚宝樱一面。何况有赵舜这个刺激,他如何敢放任姚宝樱一人?
然而他确实没见到她。
一是宝樱闭门谢客,二是云虹到来。
若是往日,管姚宝樱是不是不肯见客呢,他想见她,自然会设法如愿。
张文澜一向不在意旁人,但他面对云虹,总是多出几分别扭来。
一是,张漠与云虹的奇怪关系,让他不好拿捏分寸;二是,云虹是看着姚宝樱长大的人,是姚宝樱最尊敬的师姐。
他日后是要和姚宝樱成亲的,总不好将她师姐得罪彻底吧?
再加上他打听了一下,赵舜也没见到姚宝樱,他便放下了心。
今夜云虹设宴,解答太原之战的真相。
张文澜听了一些,便知云虹有所隐瞒。
既然隐瞒,那话中水分便大了。张文澜没耐心听下去——他真想知道的答案,可以私下询问云虹。
张文澜便一直关注姚宝樱。
她不想问他余杭之事,不关心他在黄金林有没有受伤吗?她不遵守她和张漠的承诺吗?
难道她不想在她的同伴面前表现她与他的关系吗?
满座皆是朝堂人,他独自坐一桌,善心泛滥的姚女侠,不向他发一发善心吗?
当姚宝樱和鸣呶抱头痛哭,容暮都笑了,张文澜再坐不住了。
他绝不能把机会让给赵舜。
谁想到张文澜坐到了姚宝樱身边,忍出一腔柔情爱意,挽着姚宝樱的手向她求和,她第一反应就是想挣脱他。
他自然不肯。
他暗暗与她别劲,在桌下握着她的手不肯放,放到桌面上,郎君的脸便有些发青了。
若姚宝樱此时清醒,她应当明白众目睽睽之下,自己不应和朝廷命官如此亲近。幸好她坐在角落里,大家更关心太原旧事,注意他们的人不多。
而吃酒已经吃得迷糊的姚宝樱,又当真没感觉到张文澜哪里有柔情爱意,哪里有示好。
这位郎君长得是有些眼熟,然而行为像登徒子。
哪怕她是江湖人士,她也知晓,小娘子的手是不能乱摸的!
哪怕她吃得有点醉了,也轻而易举能挣脱登徒子的手。她反手就要运力时,手指摸到郎君的手骨,心头先飘飘然一跳。
她抬头,看到他脸色发白,一时便有些怔忡。
张文澜微松口气,以为她心中有自己。他调整好自己的神色,回头冲她笑。
他的容貌在她这里,一向反馈效果明显。
他之前扮丑了那么久,如今不用再涂脂抹粉修饰容貌,再加上他在余杭养出了一些肉,此时他垂目扬睫,唇角微抿。他完全猜得到自己的神色是什么模样,少女该是何反应。
果然,她直勾勾看着他。
却在与她眼神一对时,他瞬间僵住:“你不认识我了?”
他对她过于了解,自然清楚她此时的眼神。
姚宝樱慢半拍地眨眨眼。
案桌下,她被青年拉着手,此时她在他咬牙发怒时,终于用力挣脱。
她去摸桌上的酒杯继续喝酒,又忍不住瞥了他一眼。张文澜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难免憋屈。
姚宝樱小声:“你有点眼熟。”
张文澜盯着她的酒杯。
他咬牙,低声:“我忘了你酒品不佳了。”
姚宝樱想了想,不管他,继续喝自己的酒。
然而她这一次手才碰到酒杯,酒杯就被他捞走了。
姚宝樱:“喂!”
张文澜:“你这个一吃醉就失忆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治好?”
上次就这样,现在又这样。
姚宝樱莫名其妙,脾气却很好。这个人拿走了她的酒杯,她只是好奇:“你是谁?”
张文澜盯着她的一眉一眼,突然不怀好意地问:“你还记得谁是‘阿舜’吗?”
姚宝樱思考一会儿:“有点儿熟……”
“有点熟,那便是并不熟。你不需要熟,”张文澜打断了她的思考,朝她露出浅笑,“你只要记得,我才是你的情郎。”
“啊……”姚宝樱呆住。
她心中说,他的笑容好假。
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回味过来这个人的意思:情郎!他说他是她的情郎!
长成这样的郎君,居然是她的情郎?她这么厉害吗?她怎么做到把这么好看的郎君拐到自己身边的?
吃醉酒的姚宝樱,忘记了张文澜的性情恶劣,只沉迷于此人的容貌。
张文澜等着她扑过来问东问西,却见姚宝樱惊讶地捧着脸,喃喃自语些什么。
他眼睛看她时,她竟一下子被他看得害羞,转头去找旁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