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杼声音轻飘飘的。
“您有没有,有没有真心想过,要为姜府平反的事?”有没有真的想过给她点希望,真的抬手放她一条生路?
听着这话的宣沛帝却是怒极反笑,他哑着声笑着走近了姜杼。
“姜府?姜府?!你现在是要承认同朕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姜府?”
许是借着酒气,一贯只喜欢装模作样端着的宣沛帝,第一次问出不该他这个身份问的话。
“姜杼,你对朕,对朕有没有过半分真心?”
这是又要她伏低做小的顺从讨好吗?
然后呢,高高在上的施恩般玩弄她一番,随口说着什么笑话,冷眼旁观她为着这个笑话拼命的挣扎?
“没有。”
阿杼笑了起来。
她昂着头,无所畏惧的看着宣沛帝,摇着头,一字一句,轻声却又清清楚楚的说道:“从未有过半分。”
这一刻的阿杼心中从没这么轻松过。
自始至终她都是一个人而已。
她要的太多,要的成了一场空。
她不要了。
她统统都不要了。
这些什么妖魔鬼怪,什么牛鬼蛇神,什么姜府,什么六姑娘,什么皇帝,什么宫里宫外的血海深仇......什么狗屁的荣华富贵,她不奉陪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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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终于等到这盆狗血了。(顶锅盖)
摸摸小可爱们,感谢大家的支持,使劲亲亲。
第59章 江 想跑?休想!!!
“姜杼。”
看着榻上身形单薄, 有些强撑着自己紧紧攥着拳的阿杼,宣沛帝慢慢闭上了眼。
他轻声的道:“刚刚的晚宴间朕多吃了几杯酒,有些醉了......你把那些话收回去, 朕只当从来没有听见过。”
收回去?
阿杼微微一怔后忽然有些想笑。
事到如今, 还要怎么粉饰太平?
皇帝怎么还能这么若无其事的看着她俯首认错, 继续让她讨好献媚?
是啊, 高高在上的贵人们总能从容不迫的俯瞰她。
他们可以无视她的惶恐, 无视她卑微的的祈求,随意捏着她的生路和希望, 反反复复的作弄她。
甚至,甚至他们这位圣上还能做的更多......直至彻底玩腻了这套“宠妃”的把戏, 一并与她算账。
皇帝就这么好整以暇的看着,看着绞尽脑汁的求富贵她碰个头破血流, 求得一场空。
在她自以为是的时候,让她登高跌重, 摔得四分五裂,面目全非。
阿杼从来都很能弯的下腰,她的脸面也半点都不值钱, 但你不能让她连一点希望都看不到。
“嫔妾是罪奴。”
“圣上竟然会允准一个罪奴诞下皇室血脉?”
破罐子破摔又觉得很恶心的阿杼笑的实在嘲讽。
“宫中佳丽三千, 圣上想要什么样的绝代佳人没有?”
“环肥燕瘦,应有尽有。”
“圣上千尊万贵, 高高在上,想要点什么新鲜花样没有?又何必委屈自己, 在嫔妾这吃闷气?”
“一边玩弄嫔妾,一边还要嫌恶,甚至还要担心她污了自己的圣名,圣上不嫌累吗?”
眼看被戳中痛楚的宣沛帝, 两步就行至身前甚至高高扬起了手,阿杼没闪没避。
看着面前昂着头,只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的阿杼,宣沛帝的这巴掌却迟迟落不下去。
这是他养的阿杼。
是他亲手接入含元殿的阿杼。
是无数次发誓要和陪他一辈子的阿杼。
他看她从眼里惶惶的模样变得生动鲜活,看她眉开眼笑,看她锦衣玉食,神色惬意,看她洋洋得意嬉笑嗔怒......
他甚至担心她用膳的时候吃的少,担心她旧疾复发,担心她在宫里哪里吃了委屈,担心太后给她脸色看......
可她!
这个没心没肺的混账东西,是怎么说出这些无情无义的话来戳痛他的?!
她怎么敢的?!
气到眼睛发红的宣沛帝那只手紧紧的捏住了阿杼的喉咙。
他恨不能亲手将这个胆大包天,半点不省心的混账玩意儿活活掐死在这,一了百了!
脖颈被握住的那一刻,求生欲使然让阿杼两只手都在掰扯、推搡宣沛帝的手。
宣沛帝掐着阿杼的脖颈的手上青筋暴起,他哑着声音恨恨的看着阿杼。
“姜杼!”
“你把那些话都收回去!”
“朕让你把那些话都收回去!”
“你听到没有?给朕都收回去!”
“收回去?”阿杼睁开了眼:“圣上,覆水难收这句话,您难道没听过?”
看着眼前还在拿着她的命,狠狠威胁她的宣沛帝。
想起那位姜六姑娘同样游刃有余,轻松自在威胁拿捏她的模样......
好事或许做不成,但坏事却一定能使上劲儿,恨不能拖着所有人一起下水淹死的阿杼,脸色发胀发红间,却兀自笑了起来。
“圣上莫不是又忘了?”
“嫔妾是罪奴啊,先帝钦定的罪奴啊,对,圣上怎么会忘?姜家的覆灭,圣上想必知道的比嫔妾都清楚......哈哈哈。”
笑的眼泪都出来的阿杼,握在宣沛帝手中的脖颈都在发颤。
“嫔妾啊,自始至终都对圣上都从未有过半分真心,嫔妾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姜府,
够了,够了,够了!
宣沛帝为数不多却已然全部拿出来的那点柔情正在反复被践踏,阿杼字字句句都直往他的心窝上扎。
“够了!”
怎么能够呢?
从被亲娘砸伤脑袋与姜氏顶罪,替人受过的那一天起,活在这世上的阿杼就没有半分的安全感。
她随时都会被抛弃。
没人真的喜欢她,也没人会想收留她,更没人在乎她。
对她高兴了逗一逗,不高兴就丢了。
但在此刻这种破罐子破摔,伤人伤己的境地里,无比清楚再坏也已经坏不到哪去的阿杼,恍然有种奇异烂到底的安全感。
阿杼没有停下。
她甚至重复起了自己曾经听过的誓言。
“今生今世,嫔妾都只有一个心愿,嫔妾所做种种,都只为了恢复姜氏满门的荣光......”
气血上涌,头晕目眩间全身都在微微发抖的宣沛帝,手上只是一使劲,阿杼就说不出任何话了。
阿杼放下了自己推搡挣扎的两只手,就这么挑着眼,嘲讽一笑后闭上了眼,一副仍由宣沛帝处置,看不都想再看他一眼的模样。
宣沛帝掐着阿杼的脖颈。
他是真的想就这么掐死阿杼的。
他恨不能将这个混账亲自千刀万剐,开膛破肚,将她的心肠都掏出来看看,看看它们是不是黑的,是不是用寒玉顽石做的。
冷心冷肺,铁石心肠的阿杼,脖颈很软。
就这么微微一使劲,直接捏碎她的喉骨甚至都不是多费劲的一件事。
可极善骑射,亲手射狼杀虎,甚至曾经轻易就捏死了沙鼠的那只手此刻却没办法再继续使劲了。
宣沛帝看着阿杼。
他娇养许久的阿杼正了无生趣的闭着眼,睫毛发颤,软乎乎的唇紧紧抿着,脸色通红,眼泪没入发梢。
他只有一个阿杼。
会哭会笑,会闹会动,会委屈巴巴间贴着他泪眼涟涟撒娇的阿杼,只有这一个。
无比脆弱的脖颈就这么握在他的掌心,甚至都能感受到跳动。
宣沛似乎又听到了阿杼的心跳声。
明明在他曾听着这心跳声的时候,她一边温柔的顺着他的头发,一边许诺要同他生生世世的......这个满口虚言的小骗子!!!
一滴泪悄悄的从宣沛帝的眼角倏地滑落,很快又隐入黑暗,消失不见。
“好,姜杼......你真是,好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