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摇头,也近前蹲在了阿杼的身前。
“自是为了姜家,阿杼,我说过的,我要为姜家平反。”
“今生今世,我只有这一个心愿,我会不惜一切,便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我得为姜氏的清誉着想,我要守着他们,要光明正大的为他们守孝。”
“大丫,这辈子,我的这条命是姜氏的。”
“欠你的,下辈子还给你。”
......
勤德殿
阿杼身子不适只能回去歇息,实在无法出席围猎晚宴的事,不光宣沛帝收到了消息。
王皇后也毫不意外的收到了这个消息。
甚至,王皇后收到的消息还要更多些。
听着念琴说宣沛帝打发陈公公去打听,王皇后慢慢的展眉一笑。
舒太后颐指气使的压在她头上,对她指手画脚,动辄责骂教训羞辱。
还有姜氏那个余孽贱婢,不仅敢当众威胁于她,又狐假虎威的肆意欺辱于她......
都是咬人的恶狗,且都在今日一并同她们算个总账!
王皇后春风拂面似的笑着端起了一杯酒。
“撒网这么久,由着这小鱼小虾在眼皮子底下跳来跳去的,也实在厌烦。”
“既然时候到了,那就收网吧。”
“是。”
念琴笑着颔首,悄悄的从殿内退了出去。
围猎晚宴开始的时候,承恩侯府的五公子因不慎摔伤了腿,只得告病,也实在无法出席。
高居上首的宣沛帝,神色微微有些让人捉摸不透。
但看圣上连饮了几杯酒,甚至还喝了鹿血酒的时候,众人只当皇帝心情甚好,一个个的言笑晏晏,推杯换盏,席间好不热闹。
许是烛火恍惚的原因,恍神瞧去,倒是陈公公的脸色隐约瞧上去有些青白。
......
松绣轩
浑身无力,失魂落魄的阿杼是以腿伤为由推拒了围猎晚宴回去休息。
眼见阿杼只肯说这么个理由,青榴和绿芙心里也不安稳,于是连忙传了医女来,想着让人给阿杼仔细验看伤处是否还有不妥。
传来的人自然是被阿杼夸赞手巧的春燕。
见阿杼神色恹恹的挥挥手,青榴和绿芙便只能退了下去。
“我腿伤无事......”阿杼动了动唇,对着一旁神色担忧,恨不能仔细扒拉查验伤口的春燕道:“你随便应付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听阿杼腿伤无事,春燕松了一口气,但她的转而又有些踌躇不安,神情也有些急切。
“姑娘。”
阿杼偏过头,目光淡淡的看向春燕——事到如今,还能有什么更坏的消息吗?
心态爆炸后一片荒芜的阿杼,甚至还能牵起嘴角笑笑,她有些无所谓的开口直接问着春燕的目的。
“你莫不是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还真有。
阿杼看着春燕从怀里掏出了一封陈旧又皱巴巴的信。
“姑娘。”
“今日与姑娘重逢,奴婢回去后就翻出了当年夫人仓促给我娘的东西......”
说着,春燕很是惭愧的将信给了阿杼,低声道:“原本当年就应该要交给姑娘的......”
哦~给那位姜六姑娘的?
阿杼笑了一声,伸手接过了信,随后毫无顾忌的拆开看了起来。
说是信,其实更像是蒙冤辩白的陈情和一些证据。
通篇只有一件事——
姜府的事......是承恩侯府诬告的,他们府上从未同崇德太子勾连意欲谋反。
说真的,让现在情绪爆炸后的阿杼感同身受的为姜府鸣冤,阿杼做不到,她甚至都不在乎姜府是不是真的无辜。
阿杼只在乎一点——姜府的事,是承恩侯府告发的。
承恩侯府......是舒太后的姻亲。
那么当年这桩谋逆冤案,到底是那位舒太后指使的,还是......皇帝指使的?
阿杼学精的东西实在不多。
她看问题也出奇的简单——崇德太子当年若是不倒,轮得到宣沛帝上位吗?
能做皇帝的,还能是什么清清白白,慈悲仁慈的好人?
阿杼握着信的手微微发颤。
一个扳倒了太子,踏着无数人尸骨上位的皇帝,会冒着动摇他皇位的凶险,一意孤行要为姜家平反?
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
疑心顿起的阿杼,此刻还想到了她之前“小产”的事——那些时日,她连番呕吐,食欲不振,月信不至......这些都是真的,不是她假装的。
就连她身边侍奉的宫女,都觉得她当真身怀有孕......这事,其实是不是真的?
阿杼神情怔怔然的捂着小腹。
不过是皇帝不想要一个罪奴的血脉,才让御医矢口否认?
皇帝只想留着她,谁知道她日日喝药却都除不掉肚子的“孽障”。
后来眼见她在寿康宫内小产,皇帝才顺水推舟的认下了这事.....
她是个荒唐不堪,谄媚逢迎的下贱糊涂鬼。
为了讨好皇帝,自己也稀里糊涂的不认。
至于皇帝兴头上会拿些空话哄她......这不是再自然不过了吗?
他对她还新鲜着呢,还享受着她的顺从和讨好。
几句口头上的空话而已,即便皇帝将来不认,阿杼又能如何?
说不定到时候,她这个狐媚奸佞,这个千错万错归于一身,蛊惑圣心的罪奴......玩腻了的皇帝已经顺应大义,赐死了她。
想着宣沛帝日日夜夜玩弄着她,毒蛇似阴冷的捂着她的小腹,一边口口声声说他们的孩子,言辞凿凿许诺着将来,一边对着它恨不能除之而后快......阿杼趴在床边,“哇”的一声吐了。
“姑娘!”
阿杼推开了春燕,她冷冷的看着春燕。
“宫中这么多年摸爬滚打死里逃生,本宫谁也不信,也没法相信。”
“不管你是谁的人,本宫只问你,这上面的事,是不是真的?”
见春燕神色委屈的就要摇头,阿杼咬着牙发狠,“想清楚了!”
“你若是现在还敢骗本宫,那么这事不管将来说破天去,本宫也一个字都不会信的!”
“本宫不在乎是不是被当作枪使了,也不在乎到底是谁想对付承恩侯府,本宫只在乎这事的真假,只在乎姜家的仇!”
原本还神色惶惶的春燕,此刻十分冷静的叩在地上。
“不敢欺瞒姜嫔娘娘......此事确实是真的。”
“娘娘若有意,尽可去一探真假。”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承恩侯府当年为求自保,借着姻亲之故,诬陷姜氏的事做的并不严密,甚至当年处置此事时,几位阁老也都在......”
瞧瞧,这出现在她身边的,果然又是一个骗子。
“出去!”
阿杼将手里的信直接丢在了春燕的脸上。
“如今话已带到了,其他假惺惺的话不必拿出来恶心人了,滚!”
春燕仓促的握着信走了。
浑身一阵阵发冷的阿杼,压根就听不见急匆匆过来的青榴和绿芙说着什么。
她只是连愤怒都变得轻飘飘到有些茫然。
原来谁都知道,谁都清楚......可不管什么时候,她都是被抛弃的那个。
皇帝把她当个玩意儿,握着她在掌心,不断让她讨好挣扎,兴致盎然的逗弄她,又伸手掐断她的未来。
钱妈妈亲手敲晕她,为姜六姑娘顶罪还不算,她甚至详细的告诉姜六姑娘事关她的一切,好以此来威胁和拿捏她。
......
原来从到头来,她还是一个糊涂鬼。
宣沛帝来的时候,阿杼没有起身,她只是呆呆的看着人,神色有些木然。
而满身酒气,近乎是咬牙切齿恨了一路的宣沛帝,将死死攥着揉成个破烂似的香囊摔在了阿杼的面前。
“姜杼!”
想着席间借病避退的贺容绪,宣沛帝深吸了一口气。
他竭力压着满腔的愤怒,拼命缓了缓,“你最好......给朕一个清楚的解释。”
面对怒火高涨的宣沛帝,从前会为此惶惶不安的阿杼,这会儿却压根就不关心他到底为着什么而愤怒。
“圣上。”